?第5章 家人
古逸雪放心地离开了阆风崖。
石门一合,云亮转身,正对上身后的晴光。他看他一眼,笑不出来。本来是自己买来的、可有可无的人,现在却成了“家人”。虽然不至于生气,但,似乎还是有点不快。
原来自己并无法那么快和别人熟稔起来啊。
尽管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那家伙对他来说,也还是“外人”。
他不知他的底细,也无意知道。一月多来,他只晓得了他的那份痴傻劲,要么很呆,要么固执起来连驴也拉不动。晴光跑得比他快一些,打起拳似乎也更有力气些,但还是常常被他绊到脚,敲到头,惹人大笑。
有时候,自己能看到他很晚还在练功。还有时候,他会跑到厨房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点心,像小花、小鸟一样的馒头,还把果子也削成小兔子的模样。每次,他都会把这些东西端过来,细声细气地问:“云亮,你要不要吃?”见他一下塞进口中几个,又咧嘴笑起来,“好吃吧?这是我娘教我做的呢。”
现在,柳云亮站在晴光面前,靠得很近地看他。这位新的“家人”。
“以前我倒没在意过,你这家伙长得还真……怪呢。脖子好细,脸也好小。我原本觉得你生得很黑,仔细一看,你原来……还挺白嫩呢,是洗干净的缘故吗?”他皱着眉,下了结论,“瘦得像灾民一样,你呀,也太矮了。拿去!”
一只小小的白玉瓶递到面前。晴光愣住了。
“这……不是师父先前给你的吗?”
“是呀!你把它们都吃了,补一补,赶快把神功练出来,我还等着出去呢!”
云亮不容分说把瓶子塞到了晴光手里。他心里琢磨着,姑姑这次来过,放了心,应该不会再盯得那么紧了。为了这次能糊弄过去,他还特地跟着晴光比划了两三天。不过接下来,他终于可以正式开始实施自己的另一个大计划了。
他等不及晴光这样磨磨蹭蹭地循序渐进,那大概比三年的时间也短不了多少。他要让他神功速成。
当晚,吃完饭,收拾了碗筷,云亮拿出一本白皮的册子递到晴光跟前。
“这是你一月内的训练目标。”他说。
晴光疑惑地望向他翻开的书页,哗啦,手上刚洗好的一笼筷子全掉在地上,散得横七竖八。
纸上寥寥数笔勾出一个小人,小人脚下踩着一堆狼藉,是垃圾?石头?小人双手还举着一只庞然大物,是黑猪?还是熊?
他看明白的只有旁边两排劲秀隽逸的字:“一月之内,练就铜筋铁骨,斩熊断岩。”
晴光脸色苍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这……一个月不可能做到的……”
“按我计划,就一定可以做到!”云亮扬起嘴角,又向后翻了一张纸。
这一页上,一个小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脚上拴着一个包,在跑?在跳?旁书:以勤补拙,功成于点滴。
这一夜里,晴光身上背一个包,里面塞了十斤的碎石,脚上也拴了一个包,里面拖了十斤的泥土。他就这么背着、拖着,绕着阆风崖跑了十圈,又来回跳了两遍。
第二天,他腰酸背痛,腿肿得连床也下不了。
云亮来看他,还抱来一个大木箱。
“让我瞧瞧,肿成什么样了?”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堆药膏、药粉,“活络散,行血药,六合玉香膏,这些是姑姑特地给我留下的,专治筋骨伤。我来给你涂上。”
晴光只往被子里缩,“我自己来涂……”
他接过一包药粉,犹豫了一下,终于掀开被子,露出一小截脚踝。细细的脚脖子上有青紫的印子,是被昨晚那十斤重的泥土勒出来的。脚面也肿得高高的,脚趾上还有泡。
云亮皱起眉头,声音低了几分:“肿得好厉害……疼吗?”
晴光没答话,他正低着头,用指尖撮了一些药粉向脚背上抹去。药粉一沾到皮肤,他立刻“咝”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地抬起头看了云亮一眼,蹙着眉,委委屈屈。
“疼得厉害吗?”云亮急忙又拔开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水尽数倒在晴光的脚上,用手揉开来,“你呀,唉……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经跑的,《障罗决》练了都一个月了,还不济事吗?”
晴光既生气又委屈,缩回脚,憋着一口气道:“哪、哪有这样折腾人的?你这样,根本练不出来……”云亮扳回他的腿,继续涂药,“好啦。”他说,“算我不好。铜筋铁骨的计划,先放着吧。”
他的手轻轻地揉着晴光红肿的脚。
这是他第二次给自己上药了吧。晴光回忆起自己在藏海高原上刚遇见他的时候,他强行用药粉治好了自己背上的鞭伤。那时的云亮,在他眼中是一个像太阳一样耀眼、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小姐。
以前,娘常把他搂在怀里,捏着他的小脸说,我的霜儿是世上最好看的宝贝。
看到云亮,他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好看起来还可以好看到这样的地步。
那个“很好看的女孩子”,脾气也很怪,多大的事在他脸上也不过一个淘气的笑。他真是聪明,又格外大胆。虽然被他买下,心里愤愤的,还被他当佣人般地使唤,但晴光依然忍不住将心向他靠了过去。他说他们是朋友,自己立刻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云亮那样的人,天生就是让人倾慕的,无论男女。
后来,知道云亮是一个男孩子,他被吓了一跳,又格外尴尬起来。可是,自己毕竟无法讨厌他。
云亮又一次救了他,他始终没忘记自己。晴光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会好好地报答他。这就是所谓的侠义之道吧,他想。爹的铁骨铮铮烙在他的心里,娘的慈蔼温柔萦绕着他长大。虽然这辈子自己也许成不了什么大事,也当不了像爹那样的侠士了,但他永远记得,要做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云亮对他一点也没变。现在,他依然像最初那样,小心地替他上药。但晴光却有些不自在了。一种叫忐忑和另一种叫羞赧的心情在他心里弥漫开。他的脸涨得有些红,不自觉地把腿往被子里缩。云亮按住他的脚,抬头瞪了他一眼,不悦的眼神似乎在说,别乱动。
“喂,昨天给你的丹药吃了没有?”
晴光愣了愣,摇头,“还没吃……”
“干吗不吃?给了你就快点吃呀!”云亮上好了药,拍拍手站起身来,“难怪你不行了。那个金银鱼的丹药一粒抵一年的功力。你要是早服下去,说不定已经有一身神力了。”
晴光从枕头下摸出那个白玉小瓶,将信将疑地握在手里。
云亮催促他:“快吃吃看。”
一粒药丸下肚,除了从舌尖滑过去的一丝清凉,没有任何异样。
“真的没感觉吗?有没有哪里发热,气涨涨的?”云亮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手,失望了,又有几分不甘心,“小晴,你再吃一粒试试?”
“咦?可是……”他迟疑,记得古逸雪在把玉瓶给云亮时交代,这药一月只可服一粒。
“你底子差,多补一点应该没事。反正是好东西,再吃一粒不会死的。”见他呆呆不动,云亮忍不住拿过瓶子,往他嘴里倒。
他只准备轻轻再倒一粒的。
“唔!”晴光没来及回神就被呛到,猛咳起来。他只感到几颗圆丸一骨碌全堵进了喉咙,抬起头,便看见几步之外云亮一张难得惊慌的脸。
瓶子虽抢了回来,里面的药下去了却不止一粒。云亮顾不上细数,手里抓着玉瓶,眼睛瞪着晴光的喉咙,“你——快咳!还咳得出来吗?”
晴光一顺气,全咽下肚了。
他又咳了好一会儿。云亮提着心把瓶里剩下了药丸倒在手中。两粒。他感到自己的心一抖,不受控制地慌了。
晴光一下吞了五粒药,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一次,效果来得快极了。晴光还没来及将猛咳的气顺过来,就开始呻吟,“好痛!”他捂上了肚子,“痛!肚子里要烧起来了!唔……”
云亮抓紧他的手,只感到满手冰凉。晴光一个劲地喊热,头上渗出了汗珠,又细细密密地淌下脸。云亮摸过去,都是冰冷冰冷的。
“好热!疼……”晴光全身发抖,被握住的手指像一根根冰棱似的扣在云亮的掌心,几乎要寒透了他的皮肉。
“小晴,快点运气调息!”云亮惶然中大喊起来,“将热气与寒气相融,再把它们散到体外!”
可这样的事做起来又怎么会像说的那么简单?晴光修习《障罗决》才一月多些,只沾了些养气顺息的皮毛。体内头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气劲波澜,他的手脚未能调应就疼得要散架了。这时候,他甚至连气也喘不上来了。
难受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模糊地听见云亮说:“小晴,你先将体内热气从十二经脉走一遍,再灌入奇经八脉……”
他头脑一片昏沉,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咬着嘴唇艰难道:“哪里的经脉……”
“先走手之三阴经,从丹田走到手;再走手之三阳,从手到头;然后是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
一连串的字句从云亮口中快速地报出,晴光竟下意识地跟着他,真将那股热气晃晃荡荡地在体内游走了一遍。他终于喘上了两口气。
“怎么样了?”云亮焦急地问,“小晴,有没有好一点?”
“还热……”晴光虚弱地说,又猛地哆嗦了一下,“冷起来了!”
那金银鱼果然厉害。一寒一热,如果吸纳得法,是两厢得利的补益。可是晴光却被补过掉了。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怎么能承受得了五粒丹药齐下的威力?那力量一荡之下又汹涌起来,简直要把他小小的单薄的身子撕裂了。
云亮咬紧牙。他不想害死他啊!
“小晴,你听好,我现在念另一些心法给你听。那是我小时候看书时背下的,应该是很厉害的武功,姑姑后来就收起来了。你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把那些内气发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句句地回忆,一句句背出来。一篇心法背了一炷香的工夫,晴光咬着牙听着他背、听着他解释,晕晕乎乎跟着做了一遍。
似乎是好了点。晴光的吐息平静了许多,手也暖了起来。云亮坐来床边扶着他的背,“小晴,感觉怎么样了?”
晴光张开眼,幽幽的目光闪了闪,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来,倒在了他的身上。
昆仑群峰的云空间“砰”地惊起一声高鸣,四散的烟火光华在白日中淡淡地闪现又灭去。
之后,又是鸣响与火花,接二连三地从山谷中蹿起,造出了一大片又长又远的回音。空中冒着来不及散开的白烟,大群的鸟从山间飞出,高低疏密地遮去了好大一块天幕。
云亮在阆风崖上放了三十三支穿云炮,十六枚雷火弹,二十发火箭。
他从没有一次这样急切地盼望见到古逸雪。
他从没有一次这样讨厌过自己。
最后,每个箱子都翻空,终于再没有一点东西可以放了。
他冲到石径的洞口,用尽全身力气敲打堵在洞口的巨石,嘶声大喊:“姑姑!姑姑!你快来呀!求求你了!”
巨石动了,轻轻歪向一边。云亮全身的重量一下压了空,向前扑了个趔趄,被一双手扶住了。
“云亮,怎么了?”面前的青衣男子扶稳他的肩膀,关切地看他。
云亮愣了一下,“姑姑呢?他不在吗?”
“逸雪下山去置办事物了。出什么事了吗?”
云亮一把拉紧他的袖子,“你来!晴光不好了……”他拉着他转头就没命地往回跑去。
穆闲云一见到躺在床上的晴光,立刻飞快地点了他的几处穴道。他盘膝坐在床上替他疏理内息。云亮一动不敢动地守在床边,看着穆闲云紧拧着眉目,额头发汗,他贴着晴光脊背的手上聚集出丝丝缕缕的白雾。而晴光,始终闭着眼,偶尔颤一下身子,喉咙里发出一两声微弱的闷哼。
终于穆闲云停了下来。他把晴光的身子平放在床上,替他擦去头上的汗珠,又掖好被子。云亮望见晴光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心里一提就要靠过去,那双眼睛又紧紧地合上了。他迎上的是穆闲云严肃的脸。
“柳公子,我本不该多嘴,可是,这孩子现在情况很糟,究竟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云亮咬着嘴唇,咬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他什么都讲了出来,头天晚上的训练事,五粒丹药的事,那一大篇不知底细的心法……穆闲云脸色越发凝重,直到他全部讲完,才开口:“你做得太过分了,差点要了这孩子的命!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经得住你这样的折腾?这孩子身体本来就弱得很,你却偏偏还让她……那五粒丹药,多大的霸气与寒气!还有你胡乱教她练的心法,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功夫吗?没有足够的修为,贸然修习只会祸及全身!她的行血脉息本已岌岌可危,又被你搅得大乱,八脉中有六脉被堵死,只差一点就走火入魔、气血崩溃。你……你为何不早些罢手叫人来救?你又为何要如此折磨一个小姑娘家?”
云亮完全蒙了。他刚听穆闲云说了两句,脑中就“轰”的一声炸开。
女儿家?晴光他是……女孩子吗?
床上躺着的人,纤瘦淡薄的身子完全裹在了被子里,只露出隐约一段细细的脖子和半张苍白的脸。墨黑的头发散在脸上、枕边,几缕发尾蹭在脖子里。她的眼帘紧合,细秀的眉始终微微蹙着。
他竟一直没发现她是个女孩!
脑中倏然闪现过这些日子里她的不安,她的羞怯,她的坚忍,她说话时小心翼翼又常常藏着笑的样子。现在,那张明明很生动却从未被自己放在过心上的脸庞,已是一片没有声息的惨白。
晴光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刺眼的光线。她闭了眼,又再张开,慢慢地光线柔和了下来。是床边一盏琉璃灯。
她又看到了云亮。云亮坐着一张凳子,半边身子趴在床上,样子像是睡着了。晴光一仰脖子跟着就是一阵晕,还有一块带着水汽的绢布从额上滑下来。她侧起身子,望见云亮身后的矮几上放着一个木盆,盆里盛着水,旁边有空碗、勺子,药瓶。再要坐起来时,胳膊扯到了被子。趴在床边的云亮哼了一声,揉揉眼睛,抬起头,然后一下跳了起来。
“小晴!你、你醒了吗?”他的眼睛红红的,涩涩的,脸上却满是喜色。他突然又顿了顿,低声地说,“你……觉得好些了吗?”
晴光后来才知道,这一回自己睡足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也有些事她是不知道的。那是云亮没告诉她、且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古逸雪昨晚回来,接着穆闲云照料了晴光一夜。云亮一直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不敢离开一步。这一次,姑姑没有骂他,从头到尾甚至连一句话也没和自己说。最后,他抱起晴光转身朝小屋外走去。云亮扑上去拉住他。
“姑姑,你要去哪?你要把小晴带到哪儿去?”
雪冷冷开口:“我送她回家去。”
“不要!”云亮急道,“小晴家人早死光了,她没有家了!她是我买来的……”
古逸雪终于转过头,“你知道她家破人亡,求我带她过来,原来,始终只将她当作一件买来的东西吗?竟是我料错了!”自嘲的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亏我说,请她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真多事……”
云亮呆住了,如遭雷击。他、他心里并没有那样想她,可是……
古逸雪又道:“也好,我这就送她下山去吧,随便找户人家当个丫鬟侍女,也比在这儿被你折腾死得好!”
云亮终于大哭起来,“姑姑!我不了,再也不了!你不要把小晴带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呀!”他死死拽住古逸雪的衣袖,“姑姑我错了!我不知道小晴是女孩子……我、我以后一定对她好好的!你把小晴留下来啊!别让她去当人家丫鬟……”
古逸雪的神色依然一片冰冷,“你现在又要留她,不让她做别人的丫鬟,是想留着自己使唤吗?若如此也不必非她了。我去给你买一个调教好的来,怎么也比她伶俐。”
“我只要小晴!我只要小晴!我不使唤她,我再也不对她坏了!”云亮哭得狼狈,“把小晴还给我啊!”“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把她当作什么?”
云亮哽住眼泪,抽了两声,答道:“朋友……最好的朋友。”顿了顿,又答,“以后就是和姑姑一样,家里的亲人。”
“‘以后’是何时?又有多久?”
云亮咬紧牙,大声道:“从这一刻起,直到我一辈子!”
“你确定了?不会后悔?”
“是。绝不后悔!”
“好,那你就记住,这是你的誓言,也是你的责任。希望你不要让我、也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晴光终于又躺回到了木屋里的床上。她兀自沉睡到现在,一点也不知道已经发生了那样许多的事。
现在她依然有点昏昏然,漆黑的眼睛恍惚地望着云亮,想起他刚才问的话,张开口,咳嗽了一声,回答:“很好了。”
云亮皱着眉,头也是低的,看上去十分不自在。他突然又抬起头,“对了,闲云先生今天早上来做了一锅药膳,还有不少,我去热来给你吃!”
他没等对方回答就端着碗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满满一碗粥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捧着碗,停住了。
晴光把碗接过去的时候听到低低一声“对不起”,她抬起眼帘,看到云亮倏然垂下去的头。
她一口接一口地把那碗热腾腾、有一丝苦味的粥吃完了。把碗递回去的时候,她俯下脸,凑在他耳边说:“云亮,我没有怪你。你给我吃的药、教我练的心法都是最好的,我知道的,你不是在欺负我。”
云亮抬起头,立刻看见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柔柔的微笑。他也扯起嘴角回了一个淡淡的笑。接着他快速地收拾起东西。拿着碗转身迈步的一刹那,就有水汽从眼眶里洇起来,又滑出来。
他不爱哭,从小到大几乎是没有哭过的,装模作样是另一回事。除开昨天。但那时的哭喊是带着惊恐和压迫感的,回想起来更有几分不甘。
而现在他居然发现了,眼泪竟也可以来得这么容易,流得这么快。
这不该是他的泪水。可不是他的又是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