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争执
四人皆是一袭黑衣，劲装加身，更衬得他们的身姿修长，脸上的表情淡漠，却无一不是恭敬。
‘轻尘四卫’她还是第一次见，当时师父要把他们当做出师礼送她时，她还颇有些诧异，如今想想，师父他应该是怕她一个人在宫廷这团漩涡中难以脱身，才让‘轻尘四卫’来帮她。
心里一暖，看着四人，压低声音，“四卫不必多礼，今日找你们前来，是有事相求。”
“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跪在最前方的黑衣人，头蓦地一垂，声音里有着冷漠，却恭敬异常。
“如此，我也不跟各位客气了，你们先起来。”
“是。”
整齐地站起身，四卫低眉垂目，却丝毫不感觉卑谦，看的一旁的皇甫若鸿也是一愣，传说中的第一杀手阁的‘轻尘四卫’，果真不凡，这四卫就已经是如此不凡，那四魂、四鬼，又是怎样的人物啊。
不愧为第一杀手阁出来的，这气势就是不一样，眯着眼看着，沈君言也不再废话，直接奔主题，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多说了，“今日前来，主要是为寻找两个人，一个叫做穆宛凝，是华盐国的小公主，另一个叫做柳儿，是琉霓阁的丫鬟。可有麻烦？”
“没有，主子放心，一个时辰后，属下定把她们的消息带回。”声音一落，又是一阵风沙袭过，再看时，沈君言已经看不到他们四人的身影。
转过头，看着一旁同样有些呆愣的皇甫若鸿，沈君言低低的笑出声，道：“看来，也有让若鸿惊讶的人啊。”
反应过来，皇甫若鸿脸上恢复了冷静，然而那眸子里，依然是不敢相信，他的修为已经是极高，然而，那‘风尘四卫’随便挑一个出来，他估计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沉稳的内力，岂是他可以匹敌的？现在他终于明白第一杀手阁为什么叫做‘第一’了，连第三等的四卫，就是如此，更不要说，那一剑夺命的‘嗜血四魂’，勾魂索命的‘魑魅四鬼’了。
他们就是如此的难敌，那他们的主上，第一杀手阁的阁主又将是如何的人物？
“君儿，看到他们，我真的很想见见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低叹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四卫消失的方向。
斜睨了他一眼，沈君言的眸子有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对这江湖的事，这么感兴趣，师父他，自从出师后，我也是难得见一回。如今，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玉麒国？”
现在想想，真的有些感慨，如果不是那年在华盐险峰逐颜遇到师父，如今她估计就是雪峰下的一堆白骨罢了。
低叹一声，看着四卫消失的方向，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怀念，这些年，师父对她的恩情，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目光转过流光，沈君言的眸子渐渐的深邃，如同一潭深湖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
皇甫若鸿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君言，目光对上她狭长的凤眸，微微愣了愣神，眼神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柔情，嘴角轻勾起一抹俊逸的笑，手臂轻轻地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低声唤道：“君儿？”
“嗯？”回过神，看向皇甫若鸿，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才反应过来，拂了拂身前的一缕青丝，低咳一声，尴尬的说道：“一时间想起一些往事……”
“嗯，我知道，是想到你师父了吧。”
诧异一闪而过，沈君言眸子微张，“你如何知道？”
低笑一声，皇甫若鸿只笑不言，随即向前迈出一步，低沉清雅的声音传进沈君言的耳畔：“佛曰，不可言；佛曰，不可说。”
“嘿，若鸿，你还跟我打起哑谜来了……”轻轻地摇了摇头，沈君言轻摆衣袖，随即跟了上去。
月上枝头，夜色渐浓，漆黑一片，点点星辰挂在星空，偶尔闪烁一下。
一座精致的苑阁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缭绕的烛火，倒影出厢房内的影子，时而悠长，时而虚幻，时而清晰。
趁着月色，几个身影快速的闪过，隐蔽的躲在苑阁的四周，只露出几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苑阁里的一举一动。
离苑阁较近的一棵树枝上，沈君言隐藏其中，狭长的凤眸微微泛着冷光，盯着苑阁厢房里的一举一动，眉宇间都是担忧。
身后不远处，皇甫若鸿同样隐藏在另外一棵树上，眸子时不时的在君言和苑阁里徘徊不定。
转头，借着漆黑的夜色，沈君言纵身一跃来到皇甫若鸿的身边，低声耳语道：“若鸿，我要先进去看看，确认一下凝儿是否在此？”
压低声音，皇甫若鸿眉宇间有着担忧，清晰如水的眸子里，在夜色里，越发的明亮，“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不认识凝儿，我只是去确认一下，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沉思了一下，皇甫若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如若那小公主真的在此，不要轻举妄动。我和四卫在此等你。”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沈君言蓦地一摆手，向四卫隐藏的方向打了个手势，随即飞身，向苑阁飞去。
风起卷起片片落叶，苑阁的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苑阁的厢房内，一片灯火通明，烛火静静地燃烧着，时而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在静默的厢房内倒是显得特别的突兀。
厢房里，一个面容儒雅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床头，一袭墨青色的长袍，衬得其温文儒雅，然而，那一双眸子里，却隐约闪烁着阴狠，盯了床上的女子好一会儿，才阴沉着声音对身后的男仆装扮的人说道：“怎么还没醒？”
“可能是爷那一下打得过重，小公主至今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过属下想，应该无碍。”恭敬地低着头，男仆神色恭敬地回答道。
“嗯。”用鼻息哼了一下，穆若轩转身，走到桌旁坐下，眼睛却依然一直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穆宛凝，手指捏的霹雳啪啦的响，表情阴魂不定。
该死的女人，先是背叛了本王，竟然还敢吼本王，本王看你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哼。
重重地哼出声，穆若轩的表情越发的深邃不明。
偷偷的看了一眼，男仆再次垂下头，低声询问道：“爷，要不要先去休息，看样子小公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眸子微微一沉，穆若轩却是沉默不语，随即朝男仆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下去吧，本王再待一会儿。”
“是，爷，那属下先告退了。”
门扉，轻轻地关上，映衬在窗格上的影子，越发的显得迷离，忽明忽暗。
厢房内，再次恢复了静默，除了偶尔的烛火滋滋的发出一声响，清晰地似乎连浅薄的呼吸，都听得极为清楚。
低哼一声，穆若轩收回目光，表情怪异的看了看桌面上的茶杯，径自倒了一杯，细细地抿着，脸上却满是嘲讽，晦暗不明的对着空气说道：“醒了就起来，你那点把戏本王还不知道？”
时间静默的流过，床板上咯吱一声，随即，穆宛凝端坐起来，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穆若轩，脸上的表情隐在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清，只有那一双眸子，时而平静似水，时而，却又起波澜。
斜睨了一眼，穆若轩也丝毫不理会，悠闲地握着茶杯，表情惬意，没有了刚才的阴狠，然而，说出的话，却是极尽嘲讽，“怎么？不想和本王说话？”
穆宛凝依然无语，只是那一双眸子看着此时穆若轩的表情，蓦地一沉，一抹哀伤袭上她清澈的眸子，徒染了一抹凄凉。
也仅仅是几个月的光景，所有在她心里的认知竟然全部颠倒了个，是她以前太笨，还是太傻，又或是太天真，一直认为眼前这个男人也是爱着她的，否则，他不会同意父王的指婚。
虽然她是父王亲封的公主，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将来她是要嫁给他的，为了对得起她枉死的阿玛，皇上对她也是极好，给了她极高的荣耀。
甚至，连他最器重的皇子，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成为华盐国君王的皇子，也许诺让他好好待她，她也以为她的一生只是好好的准备着与他完婚。
然而，是她没有看清他，或者，他一直都是如此，只有她傻傻的以为，她会是他唯一的王妃。
嘴角讽刺的一笑，她突然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会是她的妃，却绝对不是唯一的妃。
想到这，穆宛凝不仅大笑出声，低沉压抑的笑声，蓦地带着些尖锐，听得一旁的穆若轩猛地一愣，不解的看着眼前笑出了泪水的穆宛凝，心突了一下。
“你笑什么？看你这个样子，哪是一国公主该有的风范？”
抿唇一笑，却笑得凄凉，穆宛凝看着眼前有些不耐的男子，那还是她认识的人吗？原来心境不同，看事、看人，真的，会有所不同。
全然没有了所谓的温文儒雅，此时，她只感觉好假、好假。
苍白的指尖，轻轻地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穆宛凝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冷静地望着穆若轩，一字一顿地说道：“穆、若、轩，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握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穆若轩眯着眼睛，转头望进穆宛凝突然泪眼婆娑的眸子，眼神深邃，却又很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是极冷，“你，再说一遍！”
微微仰着头，穆宛凝让眼底的泪水重新流回到心底，再望过去，眼神平静，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穆宛凝话音刚落，只觉一阵风袭过，随即下颚被一只手捏着，逼近，穆若轩冷着脸看着她，语气阴冷，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休想！”
忍着下巴的疼痛，穆宛凝抬眼，定定地看着他，倔强的不肯再说一句。
看着这样的穆宛凝，穆若轩只感觉，心头有一把怒火呼啸而来，手上不禁加大了力道，低哼一声，讽刺的说道：“怎么？沈君言就如此让你着迷，迫不及待地想投入他的怀抱？”
“你、混蛋！”听到他的话，穆宛凝气的浑身直打哆嗦，“我们的事，你休要扯上君言。”
“哼哼，朋友妻不可欺，他沈君言就这点本事？你背叛本王在先，还想解除婚约，哼！你想都不要想，你生是本王的人。死，也是本王的……鬼！”
袖手一扬，穆宛凝拼尽内力，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气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穆若轩！你休要恶人先告状，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你侮辱我不要紧，你若在诋毁君言，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本王对不起你？哈哈……”大笑出声，穆若轩阴冷的看着她，“本王千里迢迢的从华盐国寻到玉麒国，看到的又是什么，是你不知廉耻的跟沈君言在一起，还说本王对不起你？
简直是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也不过是本王女人中的一个罢了，识相的话，就好好地坐好你的正妃之位，否则，惹恼了本王，你什么都不是！”
望着眼前目露凶光的男子，穆宛凝彻底的心灰意冷，这么多年，她竟然今日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她不应该叫穆宛凝，她应该叫穆白痴才对。
白痴中的白痴，竟然会以为皇室中人，会有真情？
哈哈，真是可悲可叹！
她，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窗外月色一片朦胧，渐渐地被乌云遮盖，沈君言透过窗格的缝隙，看到穆宛凝痛苦的神情，眉头紧皱。
若轩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几年前在华盐国，那个风度文雅的皇子在哪？绝对不是如今的这一个，摇了摇头，沈君言更加的迷惑了。
她的记忆里，依然是那个一脸单纯的皇子，轻轻地唤着她大哥，没有丝毫的功利，纯粹而又透彻。看来，几年的宫廷生活，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故人依然，只是，却回不到曾经。
耳畔响着穆宛凝低低的饮泣，沈君言狭长的眸子里越来越深，不动声色看着厢房内，脑海里在飞快的消化着穆若轩的话。
看来他应该是误会她和凝儿了，但是，以前凝儿就非常黏她，她自认为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脑袋一闪，沈君言突然想起与云清逸为凝儿竞价争执的那晚，她似乎有抱凝儿上马车，难道当时就被若轩看到了？
突然，透过门缝看着穆若轩有些陌生的背影，脑袋有些沉，一时又理不清思路，摇了摇头，沈君言嘴角自嘲的一笑，找个机会解释一下吧。
现在要紧的是，为什么若轩要偷偷地带走凝儿，而柳儿又是否在他的手里，如果在，那他抓柳儿的原因又是什么？
房间内，穆宛凝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穆若轩，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眸子复杂，满是挣扎一片。
望着眼前陌生的他，穆宛凝只感觉以前的所有海誓山盟，他说过的，都成了空白，一切苍白而又无力。
眼神悲伤地一闪，目光里有着凄婉，再次开口，声音却轻的犹如低喃耳语，“穆若轩，我累了，我不想再和你争下去，放过彼此吧，我会同你回华盐国的，等见了父王，我和他说。你继续做你的王爷，我会离你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