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欧阳玉兰语气微急。
“大姐静心为她准备的烤全羊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离席了。”
“什么,他竟然如此的胆大妄为。”欧阳玉兰几分恼怒。
沐鸿煊冷笑:“他从来如此,我行我素,连我父皇他都未必放在眼里,我早说过我们这番下江南不需要将他安排进我们的名单里,这根本是个不识抬举之人。”
“他如此冷然,丝毫不给长公主殿下留点情面,长公主殿下必是气的不轻,我们快回去吧。”
沐鸿煊却道:“那你就小看我大姐了,想必今夜这般局面她也早料想到了,我瞧她神色还好,我大家和我父皇一样,有非凡气度,若然是个男子,这天下必是要由我大姐来掌管。”
沐鸿煊说完看着欧阳玉兰眉心微微一紧,他忙道:“自不是说我大哥不如我大姐,只是我大哥性子太过冷冽,不苟言笑,脸上总带着千年不化的冰霜,对我们兄弟姊妹皆是拒之千里,连父皇面前他也鲜少有笑意,我从小就很怕他,你知道的。”
欧阳玉兰微微一笑,眸光如微风拂过的湖面,粼粼泛着温柔的波光:“晋王,你并未站在太子的位置,自然不知道他自小承受了多少。梁王,康王,和秦王皆是虎狼之辈,他身边是十面埋伏,他只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他虽则冷酷无情,对你却也是极好的。”
沐鸿煊勾了勾嘴角:“我知道,只是我怕他,他从来也不笑,便是你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可曾见过他的笑容?”
欧阳玉兰一怔,有些失落的微微摇头:“未曾。”
“我当真有些不明白,这世上除了我母后,难道当真没人能让我哥一展笑颜,其实我也知道他对我好,便是如此,所以才想他开心。”
“或许,等登上帝位,天下太平,太子舒心了,笑容便也会慢慢多起来。”
这是欧阳玉兰一个美好的愿想,也是沐鸿煊的:“但愿吧,我想我们无需再郝连云锦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不会帮我们,却也未必会倒戈我二哥三哥和六哥他们。”
“一切看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回去吧。”
“回去吧,我想自己走回家。”
许是今天晚上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大口喝酒,苏小小坐了一路马车回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所以一到明月县那大牌坊口她就下了车,打发了车夫回家。
星月如钩,繁星满空。
四周是蛙鸣虫叫,夜风徐徐而来,阵阵带着青草的芬芳。
这夏的气息已经开始浓烈了起来,苏小小却觉得自己今天就像是经历了一个冬天。
也没这么夸张,却觉不出半点夏天的热烈和欢快来。
荷包丢了,郝连云锦又忽然想将两人的平衡关系打乱,她装疯卖傻的把自己吃的又撑又醉,回家的路上吐的差点断气。
她敢说,便是她嫂子和姐夫天天换着法的折腾她,她也没觉得那么糟心过,因为那些无非都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谁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不是事情,说的还真他妈在理。
她现在是真摊上事了,今儿是装疯卖傻一番给郝连云锦添堵没法把告白的话说出口,那么下次呢,总不能一世不见吧。
她头疼,也或许是酒的后劲上来,疼的她直抓头皮。
烦躁的呼了一口气,家就在前面不远了,还亮着烛火,她那烦躁的心里,慢慢多了一份温柔情谊。
肯定是她娘还在等她。
她晃了晃头,让自己看上去清醒些,加紧了步子往家里去。
房子是重新建过的,有了银子,谁还住一家人睡一个大通铺的茅草屋,何况他哥哥要娶媳妇得分房睡,所以她爹做了主,拿出了银子找了泥瓦匠,把原先的茅草房推平了,就地的重新盖了一个小四合院。
院子虽小,但是只要她嫂子不闹腾,总归是温温馨馨的,无论多晚回去,总会有个人在等你,总会有一个人给你留灯。
苏小小收拾好糟糕透了的心情,不想把情绪带给家人。
推门进去,我擦,她那好不容易收拾起来堆在角落头的糟糕情绪,在看到桌子边煤油灯那坐着的正哭哭啼啼着的苏梦梦的时候,瞬间又倒垃圾似的哗啦啦一通又散了出来。
因为苏梦梦的丈夫江世俊的关系,苏小小和苏梦梦的关系一落千丈,到了后来连话都不曾说过,算来有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苏梦梦也避免着和苏小小见面,每次回娘家要钱总是趁着苏小小不在的时候,她大约是以为只要苏小小在家肯定不会给她钱,她却不知道就算闹的这样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她从娘家拿的这些钱,也还都是苏小小给她准备下的。
苏小小本以为只要一直给钱让她没出息的养着他那个不停纳妾的丈夫身上一切都会太平,没想到大晚上回家会看到苏梦梦在客厅里对着她娘哭肿了一双眼。
一见苏小小进来,她似乎很是羞愧又有满腹的委屈,垂下头咬着手帕,哭的双肩颤抖,甚是可怜。
苏小小暗暗叹息一口,不耐的问道:“怎么了,和江世俊吵架了?”
她不说倒好,一说苏梦梦哭的两个肩膀抖的和筛糠似的,苏小小直觉出了大事了。
她这种人,连江世俊纳妾都能忍,还能为了帮丈夫纳妾来娘家一次次的拿钱,这样一个女人,能让她大晚上回娘家哭的肝肠寸断的肯定不是小事了。
苏小小皱了眉,看向她娘:“娘,怎么了?”
柳莺莺摇头,一脸愁容:“我也不知道,我等你回家呢,没想到等到了你姐,你姐也是刚回来不久,一回来就哭个不休,我问也不肯说怎么了?”
苏小小眉头更紧,上前拉了椅子坐在苏梦梦边上,软下了语气:“姐,到底怎么了?”
苏梦梦抬起头来,那叫个梨花带泪让人心疼,脸色还一片病态的惨白,苏小小不免心软,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你先别哭,慢慢说。”
柳莺莺也忙安慰:“是啊,梦梦,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苏梦梦这才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哽咽的开了口:“娘,小小,那个家我是没法待了。”
“是不是世俊他又纳妾了?”
苏梦梦悲戚戚的摇摇头,伸手抚上小腹:“娘,我怀了身孕了。”
这,节奏不对啊,瞬间转了频道,苏小小和柳莺莺都有些发愣,不知道这气氛下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还是苏小小猜到了点端倪:“那畜生不会是逼你落胎吧。”
她似乎一语中的,苏梦梦顿然悲从中来,嚎啕起来。
这一哭把整个苏家都给吵醒了,院子里各个房间,大家一面穿着衣裳一面往前厅来,看到这副景象都很是吃惊:“大姑子怎么回来了。”
“是啊,大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苏小小见紫灵也出来了,吩咐了一句:“打盆水,拧个毛巾,顺便把我姐原先的房间收拾一下,去。”
“是,二小姐。”
紫灵赶紧下去,不忘回头担心的看苏梦梦一眼。
苏岑和苏轩父子也赶紧上前,拉了两个椅子坐下,满目担忧的都看着苏梦梦,苏岑先开的口:“闺女,是不是缺钱花了?”
苏轩接着问:“他又纳妾了?”
苏小小恨恨的叹息了一口:“都先别问了,姐,你哭吧,哭完了再说,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解决。”
苏梦梦一头扑到了苏小小怀中,嚎啕大哭。
苏小小轻轻的顺着她的后背,眉目间都是疼惜。
许久,苏梦梦终于冷静下来,一把嗓子却也哭哑了。
但听得她轻咳一声,哀哀开口:“爹,娘,江世俊他不是人,我怀了他的身孕,他却听信老四和老五的挑拨,怀疑我和他人有染,冤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逼我喝藏红花落胎。”
“操!”苏小小爆了粗口,这些年她已渐渐改掉了现代人的习气,鲜少再说这个字,可是这时候却几乎是脱口而出,双手纷纷的捏成拳,“这混蛋,简直不能再坏了。”
苏轩也被气的脸色发白,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一下被气的直咳嗽:“世间竟有如此下作之人,他难道忘记了这些年是谁养着他,若是没有你,他现在还是给人家倒夜香的下人,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居然可以如此忘恩负义听信谗言,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相公,相公,紫灵,快给少爷拿水来。”
苏小小的那个嗜赌又大嘴巴的嫂子孟紫罗,说句真心话对她哥是当真不错的。
苏小小看苏轩模样,忙道:“哥你别管了,你回房去,夜凉露重,你身子骨好不容易好点,仔细别又气坏了,为了那种人,不值当。”
“砰!”一个老拳,恨恨的砸在了桌子上,但见苏岑站起了身来,因为愤怒浑身都在颤抖:“那畜生,我非要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
“都冷静。”
苏小小气沉丹田一声高呼,屋内顿然安静下来。
“都冷静下来,如今江世俊一口咬定我姐怀的是个野种,即便你们现在把他杀了也还不了我姐的青白,姐,你细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有人信口雌黄,那便要让那人承认自己是在信口雌黄,还苏梦梦一个清白,不然以苏小小对苏梦梦的了解,她绝对受不了不清不白被休离,然后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人生,她肯定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