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庄子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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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抱瓮灌园

——警惕技术、善待自然

“原文”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々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卬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

——《庄子·外篇·天地十二》

“译文”

子贡到南边的楚国游历,返回晋国,经过汉水的南沿,见一老丈正在菜园里整地开畦,打了一条地道直通到井边,抱着水瓮浇水灌地,吃力地来来往往用力甚多而功效甚少。子贡见了说:“如今有一种机械,每天可以浇灌上百个菜畦,用力很少而功效颇多,老先生你不想试试吗?”种菜的老人抬起头来看着子贡说:“应该怎么做呢?”子贡说:“用木料加工成机械,后面重而前面轻,提水就像从井中抽水似的,快速犹如沸腾的水向外溢出一样,它的名字就叫做桔槔。”种菜的老人变了脸色讥笑着说:“我从我的老师那里听到这样的话,有了机械之类的东西必定会出现机巧之类的事,有了机巧之类的事必定会出现机变之类的心思。机变的心思存留在胸中,那么不曾受到世俗沾染的纯洁空明的心境就不完整齐备;纯洁空明的心境不完备,那么精神就不会专一安定;精神不能专一安定的人,大道也就不会充实他的心田。我不是不知道你所说的办法,只不过感到羞辱而不愿那样做呀。”子贡满面羞愧,低下头去不能作答。

子贡看到老丈抱着水瓮浇水灌地,他要浇园老丈凿木为机,省时省力,事半功倍地浇灌菜园。老丈拒绝了,他不但用自然赋予的人力挖隧道,用自然赋予的人力汲水浇灌,尽力维护自然的原本面貌,而且以使用机巧之心、制造机械、破坏自然的混沌状态为羞耻。在他看来,人虽然有智能,但却不能用,因为一使用就离开了大道的混沌境界,就脱离了人的自然本性,就失去了淳朴和纯洁。自然界有自己原本的存在在秩序,也有自己内部事物的原本和关系。可是子贡却主张使用机巧之心,凿破混一之木,造作机巧之物,以求省力多利。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不但破坏自然的原貌,而且破坏人与自然之间的原有关系。人从自然界分化出来,最重要的一个特征就是有智能。如果把无知的自然界视为一个彼此不分、懵懵懂懂的混沌世界,那么,人一旦开始使用自己的智能,开始划分彼此和你我,他便会打破混沌。他不但会打破混沌,而且还会沿着破坏混沌的道路越走越远,制造机械,损物利己。

庄子对技术的态度是清醒的,他并不是一味反对技术,而是对它可能存在的负面作用有着清醒的认识。认为人类的技术应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上,不可一味、盲目无限制地追求技术的进步。庄子告诉踌躇满志的人类,必须以极其审慎的态度,对技术作出深思熟虑的理智的抉择,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幸的是,庄子的寓言在今天已成为现实,自然界非但已经不再是混沌一体的,而且已经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森林面积迅速减少、沙漠面积迅速扩大、地球上的物种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灭绝。所有的这一切表明,庄子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技术的负面作用正在日益显现着它狰狞的一面。

有一次,庄子遇到一个老人从好远的地方提水回家,就对他说:“你怎么不用机器来帮忙呢?”老人说:“这不好,因为用机器一定需要机心,也就是说心里面想如何利用最少的力气达到最大的效果。你一有机心,心中就会起伏动荡。”的确,以前我们都说有一个抽水机就不错了,你打一打就有水上来,后来用马达抽水,再进一步,水龙头一开就有水了。但这机器若出了问题,你无法知道水源在哪里。如果你是用原始方法去挑水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烦恼。所以庄子这种想法,是设法符合人们最自然的理念,如果你能跟大自然完全和谐相处的话,虽然你生活上会浪费许多时间,但是在他的眼光里,时间算什么?你何必节省时间,然后去做各种无聊的事情,造成人间许多灾难与伤害,而再花时间来收拾善后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到比较原始的情况,反而可以使你活得更为自在。只不过一般人没有这个智慧可以及早发现将来的结果,看不到那么远,只能看到眼前的效果,而忽略了为这个效果所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

真正的自然精神是与人的生命、自由发展相一致的。在人类刚刚跨入文明的门槛时,庄子便以智者的敏锐,洞察到人类生产活动会干扰、破坏自然环境,告诫人们尊重自然、善待万物、保护坏境,呼吁“无以人灭天”。这在今天都依然有很现实的意义。

两个墨西哥人沿密西西比河淘金,到了一个河叉分了手,因为一个人认为阿肯色河可以掏到更多的金子,一个人认为去俄亥俄河发财的机会更大。

十年后,入俄亥俄河的人果然发了财,在那儿他不仅找到了大量的金沙,而且建了码头,修了公路,还使他落脚的地方成了一个大集镇。现在俄亥俄河岸边的匹兹堡市商业繁荣,工业发达,无不起因与他的拓荒和早期开发。

进入阿肯色河的人似乎没有那么幸运,自分手后就没了音讯。有的说已经葬身鱼腹,有的说已经回了墨西哥。直到50年后,一个重2.7公斤的自然金块在匹兹堡引起轰动,人们才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当时,匹兹堡《新闻周刊》的一位记者曾对这块金子进行跟踪,他写道:“这颗全美最大的金块来源与阿肯色,是一位年轻人在他屋后的鱼塘里见捡到的,从他祖父留下的日记看,这块金子是他的祖父仍进去的。

随后,《新闻周刊》刊登了那位祖父的日记。其中一篇是这样的:昨天,我在溪水里又发现了一块金子,比去年淘到的那块更大,进城卖掉它吗?那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拥向这儿,我和妻子亲手用一根根圆木搭建的棚屋,挥洒汗水开垦的菜园和屋后的池塘,还有傍晚的火堆,忠诚的猎狗,美味的炖肉山雀,树木,天空,草原,大自然赠给我们的珍贵的静逸和自由都将不复存在。我宁愿看到它被扔进鱼塘时荡起的水花,也不愿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从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