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庄子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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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运斤成风

——珍视你的对手

“原文”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庄子·杂篇·徐无鬼二十四》

“译文”

庄子送葬,经过惠子的墓地,回过头来对跟随的人说:“郢地有个人让白垩泥涂抹了他自己的鼻尖,像蚊蝇的翅膀那样大小,让匠石用斧子砍削掉这一小白点。匠石挥动斧子呼呼作响,漫不经心地砍削白点,鼻尖上的白泥完全除去而鼻子却一点也没有受伤,郢地的人站在那里也若无其事不失常态。宋元君知道了这件事,召见匠石说:‘你为我也这么试试’。匠石说:“我确实曾经能够砍削掉鼻尖上的小白点。虽然如此,我可以搭配的伙伴已经死去很久了。”自从惠子离开了人世,我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了!我没有可以与之论辩的人了!”

惠子就是惠施,是名家的代表性人物,他的“离坚白”说在哲学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在《庄子》一书中,惠子的“出镜率”是相当高的,并且都是重头戏,向我们在这本书中讲到的“凤凰不吃烂老鼠”、“安知鱼乐”等都是发生在惠子和庄周之间的。可以说,惠施是庄子当时最主要的论辩对手。后来,惠施在庄子之前死了,庄子在给他送葬的时候对跟随的人说了上面一番话。通过讲述“运斤成风”的故事来表达了对惠子去世的惋惜,也告诉了现在的我们一个道理,一定要珍惜我们的对手。

轻扬的小舟,因为千帆竞渡,才有了乘风破浪的无畏勇气;动人的小花,因为群芳争春,才多了沁人心脾的一脉幽香。万物,在竞争中迎来欣欣向荣的生命;人,也只有在对手的陪伴下,才能激发出自己生命中的潜能,闪现出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辉。

古时候,鳗鱼是日本渔民最喜欢打捞的一种鱼。它肉味鲜美,在市场上往往能够卖个好价钱。可是,当时的渔船体积小,舱里的鳗鱼运回岸边时,大部分都已死掉了,死鳗鱼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渔民不得不面对“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的残酷现实。这一直让他们非常苦恼。

然而,有一位渔民的情况却与众不同。他的渔船、捕鱼设备、盛鱼的船舱与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可他从海里运回来的鳗鱼却总是活蹦乱跳的,能够卖出比别人高出几倍的价钱。几年后,他靠卖鳗鱼发了财,成了当地有名的富翁。

后来,这位渔民不幸身染重病,不能出海了。在生命垂危之际,他把儿子叫到身边,一一告诉他说:“船舱里的鳗鱼之所以活不下来,是因为他们悲观地认为,既然被打捞起来了,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它们一个压着一个,懒得反抗,没过多长时间,就都窒息而死了。为了改变鳗鱼这种坐以待毙的状况,我在盛鳗鱼的船舱里放进了一些鲶鱼。鳗鱼和鲶鱼天生就是一对仇敌,它们在一起就会斗个不停。面对鲶鱼的进攻,鳗鱼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老是处于你死我活的战斗状态,鳗鱼就不会郁闷、窒息而死了。这就是鳗鱼能在我的船舱里活下来的秘密,知道吗?”

动物的生存是这样,我们人类的生存何尝不是这样?生活中、学习中出现一些对手、一些压力、一些些磨难,对于我们人的成长的确不是什么坏事。成语“蚌病生珠”说的也是相同的道理:一粒沙子嵌入蚌的体内后,蚌会分泌出一种物质来治疗伤口。时间长了,蚌内的沙子就会变成一颗晶莹的珍珠。

是对手唤醒了我们的竞争意识,是对手给了我们生机与活力,是对手给了我们清醒的头脑和警惕的眼睛,是对手促进了我们自身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是对手也就是珍视你自己。其实,你和你的对手是一枚硬币的正面和反面,失去了一方,另一方的存在就变得没有意义。正是由于对手的存在,你的存在才富有意义,你的存在才是真实的存在。你才有充满活力和精神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珍惜对手,你才有更美好的存在。

除了普通的对手之外,跟自己水平相当的对手对你尤为重要,因为二者的距离越近,越能激发出来自己的斗志和潜能,并且在互相的竞争中都得到提高。众所周知,邓亚萍和乔红,曾经是世界上两名排名最靠前的乒乓球运动员。乔红“出道”较早,稳居第一,但随着邓亚萍的出现,她就一直屈居第二,直至退役也没有拿到过第一。常常有人替乔红遗憾:“如果没有邓亚萍,这几年的世界冠军不就是你的了。”乔红总是笑着说:“若不是她,我也不会天天感到有压力,拼命提高技术,水平会比现在差得多。”

而对于在某一领域的绝顶高手来说,没有对手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灾难,就像“运斤成风”里的匠石一样,空有一身“尽垩而鼻不伤”,但少了“立不失容”的郢人,也只是枉然,纵使是位高如宋元君者,也没法让他再表演这项绝技。

在金庸小说所描写的众多武林高手中,《神雕侠侣》的独孤求败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在整本书里他没有直接出场。但是单单只那句刻在壁上的“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就足以让人对他念念不忘了。寻遍天下欲找敌手而不得,这是何等的大境界!当世有几人能当之?但转念一想,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只能终老山林,与大雕为伴,只因为普天之下无人可以望其项背,这又是怎样的大悲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