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恋上冷血酷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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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幸福碎片 (1)

电视报纸杂志沸沸扬扬,全都是对邵洛的惋惜和怀念,他虽然活着,在大家眼中已经跟死人没有差别。

曾经斗得死去活来的竞争对手也假惺惺地流着鳄鱼的眼泪,说着伤感的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而现实。

蓝虞儿再次去医院探望他那天,病房里没有别人。

这是手术后,她第二次见他。

第一次,他正在睡觉,所以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流。

蓝虞儿觉得很庆幸,幸好两次都没有别人在场,如果他态度恶劣地赶她走,不会有人看见,也不至于太丢人。

但她走进病房,立刻就被吓得目瞪口呆。

怎样一个晴空霹雳砸在脑袋上!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邵洛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依然躺在床上,这是当然的,眼睛已经睁开,显示他醒来了,可是——那目光,空洞、呆滞、茫然、毫无光彩地投在天花板上,曾经的幽邃、凝郁、活力……什么都没有。

试探着叫了几声,他给她的回应,是毫无回应。

蓝虞儿愕然半响,叫着他名字的声音隐约带了哭腔,终于知道他不会回答之后,惊慌失措地按铃召唤医生护士。

医生匆匆忙忙跑进来,蓝虞儿抓住他胳膊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他怎么了?”

医生用电筒照照邵洛的瞳孔,又用听诊器听听他的心跳,然后无辜地看着她:“很正常啊。”

很正常……这样的邵洛很正常……轰隆隆,脑子里电闪雷鸣,咔嚓嚓响个不停,好一会儿蓝虞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怎么会正常?为什么……”

医生很快就让她明白,这样的邵洛的确很正常,是他最正常的样子。

无法言喻心中梗着的苦痛,看着那个空洞的、仿佛失了灵魂的人偶,蓝虞儿不禁想起两年前,第一眼看见他的惊艳,说不清楚那份心悸从何而来,连续数天夜里辗转难眠,想的都是他,然后在片场再次遇到他,竭尽全力的帮助他,直到他说出:“我们交往吧。”

有时候想想,分明最初竭力想要接近的人是她,他不过是没有拒绝,坦然地接受。

知道他的成长背景以后,蓝虞儿很容易就明了了他竭力想要成功的心情,更加怜惜他。

接着,他成名,不再需要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她……

他现在已经高踞云端,成为耀眼的明星,然而,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蓝虞儿一步步接近邵洛,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他黑色瞳仁儿里的寂静和空洞,曾经,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就像地底深藏的最美的黑矿石。

浑身都开始哆嗦,心跳渐渐狂乱,脑子好像胀得太满的气球,似乎随时会爆开,蓝虞儿茫然地想着——他变成这个样子,真不如死了好!让他这样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还不如不救他!

这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完全不能动作的人,怎么会是邵洛?精致如琉璃、风雅无限的邵洛?

自己最珍爱的人,没有尊严地、失去一切地躺在床上,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放在砧板上,任凭别人肆意摆布他的身体,他果真愿意这样活着吗?

“他受伤的不只是脊椎,还有脑部受到了很严重的撞击。”医生扭头,跟她解释。

蓝虞儿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到了冷冰冰的墙壁。

“我建议,你还是把他送去疗养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也许永远不会好……”医生脸色沉重。

蓝虞儿恶狠狠瞪着他,仿佛他是害邵洛躺在这里的刽子手。

“他的脊椎神经虽然没事,不过骨头粉碎得太严重……很难复原。”白衣魔鬼露出尖利的牙齿,吐出残忍的话,“脑子究竟伤到什么程度,还无法做出判断,也许他后半生就是个活死人。”

活死人!

活死人!!

活死人!!!

背倚着墙壁,蓝虞儿慢慢滑坐在地上,全身都失了力气。

“你见过那些植物人吗?他比他们根本强不了多少……”医生叹息。

蓝虞儿脸上白得瘆人,她猛地跳起来,恶狠狠扑过去,揪住医生的领子,声嘶力竭地吼道:“他会好的!你不许胡说不许胡说不许胡说!!!……”

医生被她猝不及防地勒紧,喘不过气来,奋力挣扎着,好半天才挣脱她的束缚,歪在床脚干咳不已。

眼睛牢牢盯着邵洛,蓝虞儿喃喃地,自语般反复叨念着,“他会好的,他当然会好的……

两个月后,海边,正是炎热的季节。

这里不是风景秀丽的旅游景点,而是很偏僻的小渔村,与世隔绝,鲜少有外人出现。

唯一的一条公路通向二十几里外的小镇,路边栽着成排的柳树,树冠都被剪得光秃秃的整齐,当然,它们并不是用来装饰的,而是有着更加实际的用途,蓝虞儿自然不知道那些,也毫无兴趣。

此时此刻,她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看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发呆,海其实都是一个样子,蓝汪汪的,漫无边际。

因为地域的限制,这个村子和外面接触的不多,偏僻而落后,蓝虞儿选择留在这里就是看中这一点——远离了尘世的喧嚣,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最近狗仔队少了不少,跟她频繁地更换落脚点有关系,其实甩掉他们不难,只要让他们拍几张邵洛的近照,他们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在报纸上喟叹感慨一番。

毕竟,大家都是混饭吃,他们的立场蓝虞儿也不是不明白。

她只是无法接受,邵洛以那样狼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践踏他的尊严,即使他自己现在都不在乎了。

从那次办公室里的激烈争吵以后,她就再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她曾经给父亲打过电话,蓝雨庭冷冷地对她说:“你只要和那个臭小子在一起,就别叫我爸爸。”然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电话。

她知道,自己真的伤透了父亲的心。

不管他是多么冷酷现实的商人或者说冷酷现实的人,对她来说,他都是个好父亲。

蓝虞儿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虽然工作很忙,父亲偶尔也会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无论想要什么,跟父亲说,多半都不会被拒绝,因为身体素质太差,父亲给她找了武术教练,可只看了一次教练训练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听母亲说,父亲躲在书房里,落了泪……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十八年前,亲耳听到那件事,才会无法接受,无法面对……才会憎恨,才会怨怼,才会故意惹父亲生气,故意和他作对,才拼命的想要发泄……

但,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想着躺在床上的邵洛,蓝虞儿咀嚼着苦涩的滋味,她没能得到他的爱情,现在因为他,连仅有的亲情也失去了。

小报上满天飞的不是对她伟大牺牲精神的溢美,而是匪夷所思的各种猜疑,甚至有人揣测,她根本就是别有居心,要借机报复邵洛,网上还流传着她是虐待狂的N个脚本,令她哭笑不得。

娱乐圈就是这样,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根本控制不了。

幸好,蓝虞儿根本不在意那些,将近中午了,太阳火辣辣的,赤脚踩在热乎乎的沙子上,烫烫的慰贴。在海滩挑挑拣拣,选了几个漂亮的贝壳,有的像佛手、有的像花岗岩、有的像豹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这些孩子气的东西估计邵洛不会喜欢,可他现在没有选择的权利。

蓝虞儿自嘲地笑了笑,拿着贝壳,慢慢走回一个月前买下的房子。

是一栋海边最普通的民宅,围着一圈乌黑木栅栏的平房,红砖青瓦,小块的方格子玻璃窗,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棵樱桃树,正是樱桃丰收的季节,满树的樱桃红艳艳的,像一颗颗小灯笼,煞是漂亮。

当初选中这栋房子是因为整个村子只有它的面积够大,但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处的墙皮都脱落了、窗子上的玻璃也七零八落。

蓝虞儿请人简单修缮过,刷了墙,更换掉坏了的玻璃,厨房则彻底更新,邵洛的卧室也彻底整修了,换了天花板、贴了墙壁纸、铺了原木地板,并且装了空调,毫无疑问,他的卧室现在是整栋房子最奢华、最舒适的地方。

在房间门口遇到夏护士,她手里端着盘子,里面放着药和半杯水,带着应酬的笑容打招呼:“回来了?”

“嗯,”蓝虞儿拿起盘子里的水杯,试了下温度,轻轻攒眉,“太烫了。”

“那我去换一杯。”夏护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不快。

“算了,还是我喂他吧。”蓝虞儿暗叹了口气,当着她的面,护工们当然都很细心、很谨慎,但只要离开她的视线,未免就懈怠,反正那个人不懂得抱怨,也不会告状,而对她的严格要求,护士们都认为她过于吹毛求疵,而心怀不满。

接过盘子,蓝虞儿推门进去。

屋里凉浸浸的,开着空调,蓝虞儿放下托盘,关上空调,把窗户拉开,带着腥咸气息的海风扑面而来,自然清新的空气对邵洛来说才是最好的,跟护士强调了很多次,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窗子下面,舒适的硕大圆床,邵洛完整无损地躺着,安静得就像商店橱窗里精致的陶瓷娃娃。

不能直视他的眼睛,那双茫然的、空洞的眼瞳,会让蓝虞儿不由自主地黯然心伤,她尽量微笑着:“今天天气很好,午饭后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刚才捡到了很漂亮的贝壳,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炫耀似的掏出贝壳在他眼前晃,嘴里说着没有意义的废话,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怜,医生说,和他在一起,尽量多说话,刺激他的反射神经,对他脑部恢复有好处,于是蓝虞儿就养成了对着他喋喋不休的习惯,把贝壳摆在床头,拿起药瓶拧开,扶起他,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温声说,“吃药吧。”

这些事,本来不需要她做,比如给他喂药、擦身、按摩、端水漱口……但把他交给护工,自己总是无法放心,也的确没有人可以让她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