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中国作协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
黄孟文在《新加坡的微型小说(1)》一文中,对新加坡微型小说作家有一段概括叙述:“《赤道边缘的珍珠》收集了新加坡二十九位作家的七十三篇作品。这二十九位作家,根据该书的排列次序,是:黄孟文、周粲、南子、张挥、林高、长谣、林锦、希尼尔、怀鹰、范北羚、洪笛、青青草、孟紫、尤今、张曦娜、谢裕民、梅筠、董农政、方然、林昉、艾禺、贺兰宁、洪生、君盈绿、卡夫、彭飞、谢清、田流和陈彦。这本书很完整,也似乎是目前坊间较具有代表性的《新加坡微型小说选集》。”因此可以说,新加坡是海外国家中,华文微型小说作家多,作品多,影响大的国家,是海外微型小说创作的重要基地。此外,以《小站歌声》、《天上有一只鹰》闻名中外的修祥明加盟,更使新加坡微型小说如虎添翼。您认为,新加坡华文微型小说繁荣的内因与外因是什么?新加坡华文微型小说总体艺术特征体现在哪些方面?
希尼尔(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新加坡作家协会会长,以下简称希):
1990年出版的《赤道边缘的珍珠》是上个世纪在中国出版深具代表性的新加坡微型小说选集;于同一时期在新加坡出版、由彭飞主编《新加坡微型小说选》(1989),是另一本编选较严谨、作品水平高的选集。跨入21世纪,有两本选集,即董农政主编《跨世纪微型小说选》(2003),及林高主编《新加坡微型小说精品》(2005),网罗了老中青三代的作者群,值得研究者关注。两本选集收录的作者当中有15位曾出现在《赤道边缘的珍珠》里,即:黄孟文、周粲、南子、张挥、林高、林锦、希尼尔、怀鹰、尤今、谢裕民、梅筠、董农政、彭飞、艾禺、君盈绿;另外有25位新的作者涌现。
(以一个创作者的角度来观察)新加坡华文文学从二十世纪50—80年代,历经政治的关切(反黄、反殖)、文学主义的关注(写实与现代的论争);面临经济的转型(从转口贸易、工业化到发展制造业)、教育与语言环境的变革。——在80年代以后的城市化过程中,华文作家似乎找到了一个适合他们书写的新兴文体:微型小说。精、速、简、短等元素让从事不同文体的作者都以微型小说为“造剑地”,随应的是相关微型小说作品与论述的切磋,而不像过去那种不同派别的负面论争。由80年代初的“待垦地”到1992年创刊的海外第一本期刊《微型小说》季刊的出版,是这一文体发展的里程碑,作家与读者在急速的城市生活中找到了一片迅速搭建的人文景观。概括来说,作品内容反映了城市化、社会变迁、对母族文化被边缘化的无声呐喊等,叙述手法深具“热带海洋性岛屿”的特征与色彩。
陈:您在文体创新方面进行了有益探索,其颠覆传统的前卫精神与创意令人侧目。在写作中,您是如何处理内容与形式,继承与创新之间关系的?
希:市面上智慧型的手机琳琅满目,唯Apple的i Phone一枝独秀,必有其“卖点”;文学作品如商品,前卫、创意、创新都是关键词,先继承传统再颠覆才是正道。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就如酒与容器的互补而不预先给予局限,酒品依然是重点。
陈: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您小说语言很有特色,尤其是在遣词造句上颇见功力。您在《关心小小说》一文中说:“小小说可借诗的语言去叙述人物,交代情节,设计场景,既避免了烦琐累赘的文字消耗,又丰富了小小说的内涵与张力。诗人写诗需从穷研文字与把玩语言的特征开始,小小说亦不例外。”在生活中,您是如何收集与积累语言的?在写作中,又是如何选择与运用语言的?
希:“敬惜纸字”是我创作潜意识里的一种态度,总觉得“烦琐累赘的文字”不仅是一种“消耗”,也是对读者的一种“语言暴力”。读诗与写诗是我的最爱,小小说其实具有“诗”的特征,至少在篇幅呈现与语言的精炼度上。我们无法历经所有的人生百态,不过,实际生活中的体验,都是提炼创作素材及语境的途径,另一渠道是报章(及网络)的社会新闻的报道,不过,在资讯爆炸的年代,筛选资料是必要的。
陈:钦鸿先生主编的《世界华文女作家微型小说选》(2004),虽属“微型”,工程却是“重大”。从不同国家的92位华文女作家作品中选出二百多篇集成一册,对读者对作者都算是献上了一份厚礼。这部书中,新加坡与马来西亚两国就有三十来位女作家的作品当选!再加上台、港、澳三大重镇和世界各地的华文女作家,就组成一支劲旅。您认为新加坡华文女作家异军突起的原因何在?给我们那些启迪?
希:有17位新加坡的女作家入选此本选集,我只能当做是一种“现象”吧!岛国的文学创作圈里,并不强调作家的性别,只注重作品质量的呈现。做为一个城市国家,妇女参与社会活动及做出贡献,相对于其他地区,占了较大的比例与优势;这些入选的女作家多数是中产阶级及知识份子,活跃于文化、教育界;我观察到的,不仅仅是她们各自给这浮岛(及世界)华文文学添增了瑰宝,同时,在置身于大中华文化圈四千公里外的南方岛屿,女作家秉承对五千年文化的坚持,继续鼓励年轻一代的学子(于一个劣势的语文环境下),推动华文文学的创作,她们都付出了不少的心血,这一层次的意义更令人动容。
陈:作为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请您展望世界华文微型小说之未来。
希:微型小说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迅速地发展后,来到了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我们恰如跨越了一座山;而前方还有另一座山,我们“看见”了吗?我担心的毋宁是:满足于现状后,历经变化后不求变的心态与趋势。我期望作家们再朝技巧的这条漫漫山路前进,而不被目前的一些刊物的销售量及繁华假象所混淆(这些都是作家的“假想敌”)。近几年开始盛行的“闪小说”(瞬间小说)也许是微型小说文体的一种形式的变化,其实,它更接近于“诗”的要素,更能考验作家在极短的篇幅内完成创作之旅;不过,其架构仍必须是“小说”(有别于幽默小品或小笑话)。倘若能拥有超越一座山的勇气,山的另一方将会是花季。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