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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飞翔的小小说——中国大陆谢志强论

谢志强,男,1954年6月生于浙江,曾在新疆生活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浙江宁波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副秘书长,《文学港》杂志主编助理。1982年走上文学之路,专攻小小说创作,迄今已发表小小说1500余篇,出版小小说专著15部(其中两部为小说理论集),各类选刊、选本选载400余篇(5篇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90余次获奖,其中,获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年度奖(蝉联六届一、二等奖)、中国小说学会年度排行榜(入围、入榜两次)、2009年冰心儿童图书奖(小小说集《飞翔的感觉》)、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等联合评选的小小说星座榜、《小小说选刊》等举办的“新世纪风云人物榜·金牌作家”(2009年颁)、中国小小说十大热点人物(2004—2005年度)等。10余篇小小说选入国内大、中、小学教材及考卷,20余篇小小说译介到美国、英国、法国、日本、加拿大、土耳其、俄罗斯、波兰等国,部分小小说选入美国、加拿大、土耳其等国的大学、小学教材。

谢志强是中国小小说界重量级作家,在小小说创作实践与理论创新两个方面都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擅长运用魔幻、象征、变相、隐喻等多种艺术手法,使得他的小说呈现一种飞翔的姿态。

彭老师说我头顶上亮着一盏灯。我疑惑,同伙伴们捉迷藏时竟然不敢钻草垛,生怕头上的灯引起火灾。长大了,我头顶上那盏灯已没了亮光。我一方面怀念彭老师,另一方面又害怕碰到彭老师。《我头顶上那一盏灯》用象征、变相、隐喻等多种艺术手法,告诉了我们诸多人生哲理。其实,我们每个人头上都有一盏灯。这是生命之灯,理想之灯,希望之灯。这盏灯永远都不会熄灭。尽管每个人头上都有一盏灯,但并非每个人都懂得它的意义。列夫·托尔斯泰说:“人生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活得长的人,头顶上那一盏灯,不见得就越亮;活得短的人,头顶上那一盏灯,不见得就暗淡。有的人活着,他死了;有的人死了,他活着。活着的人死了,是指他的精神之死,并非肉体之死。精神之死之人,头顶上那一盏灯自然就熄灭了。死之人精神却活着,头顶上那一盏灯还亮着,仍然照耀人们前进的方向。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作家福克纳说:“人之所以不朽,不仅因为生物中只有他才能发出难以忍受的声音,而且因为他有灵魂,富有同情心,自我牺牲精神和忍耐精神。”在我看来,人有灵魂,是人之所以不朽的主要原因。有灵魂的人,头顶上那一盏灯永远亮着。小说的思想内涵和穿透力,就在于此。

《另一种毒酒》写第三得插足,导致夫妻感情破裂。故事老生常谈,却写出了新意。

我给前夫讲的一则缠绵绯恻的爱情故事,的确感动了他。他似乎有点回心转意,甚至产生破镜重圆的想法。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最终,二人还是友好地分手了。虽然分开了,但他仍然被她讲的凄美的爱情故事所感染,总认为自己中了毒。戒酒后,依然如故。

这里,毒酒实际上是一种象征。它象征着他中了她的爱情之毒。这种毒是精神上的,或者说是思想上的。它仿佛没有解药。如果说有的话,或许在他和她的心中。

有人说,家庭成员唯夫妻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有人间的最爱。

虽然他们已不再是夫妻。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毕竟相爱过,毕竟在一起生活多年。

他头脑中的爱情之毒,需要时间这种最好解药。

其实,男人有时比女人更脆弱,非细心的女人,不能发现。

她发现了他脆弱,说明她还爱着他,在她心里。

爱是一首无字的歌,有欢乐,也有痛苦;有好合,也有离别;有欢笑,也有泪水;有成功,也有失败。

外号“排骨”的知青陈立,在替生产队看管水牛时,从蚂蟥吸自己身上血受启发,转而让蚂蟥吸牛身上血,然后再火烧蚂蟥喝牛血。日积月累,竟然将牛身上的血全部吸干,并最终导致牛死亡。好在此事未被生产队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说《蚂蟥》一语双关,既指蚂蟥吸人血,更指人吸牛血。

我们看到,《蚂蟥》中的陈立,实际上已经变成一只专吸牛血的蚂蟥了。

从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到文革结束的1978年,全国下放知青总数达到1700万人。

《蚂蟥》中的陈立,虽然只是其中的一员,然而,一滴水可以见太阳,从他身上却可以折射出知青生活的艰辛与精神的苦闷。

鲁迅先生说:“倘要完美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

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无缺,难免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与毛病,这很正常。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如何战胜自己?

《圣经》说:“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

因此,我们要控制“兽性”,彰扬人性,努力使自己成为“天使”,而不是“野兽”。

这样,我们的人生才会更加完美,更加有价值,更加有意义。

二、他是文体创新特色显著的微型小说作家。

国王实际上是死于自己之手。

何出此言呢?

自从珠子进宫后,国王便对它宠爱有加,让珠子享受亲王同等待遇。甚至国王听政时,珠子也陪伴其左右。更要命的是,国王改变了它的生活习惯。结果,导致悲剧的发生,国王自食其果。珠子本来对毒药很敏感,它们一碰到毒药就兴奋地跳舞。可国王偏要违反常规,用羊奶或驼奶浸泡鲜花的花瓣制成的净身液,给珠子净身,久而久之,珠子对毒药的敏感就失去了。

《珠子的舞蹈》告诉我们这样一条人生哲理: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界之间,都要遵循客观规律,顺其自然,和谐相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英国美学家荷加兹说:人的各种感官都喜欢变化,变化产生美。

凌焕新教授在其专著《微型小说艺术探微》中指出:“变形的艺术处理就是给予常态的事物以变化,使读者产生新奇感。只有当变形比常格更具表现力时,才有艺术价值。”

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假如作家只是描写一对静止的珠子,尽管这对珠子价值连城,是稀世珍宝,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呢?那样的话,也许可以写成一篇小说,但不会有什么新意。

在一般人的眼里,一对普通的珠子,是不会跳舞,也不会识别毒药的,更无生命力。但是,到了高明作家手里,珠子不仅会跳舞,还会识别东西,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小说中,作家对珠子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不仅赋予它思想、性格、意识、语言,还赋予它灵性(作家语),更赋予它灵魂。这种写法,凌焕新教授称之为“怪诞式变形”。

据说,现在每年各类报刊杂志发表微型小说2—3万篇,“写实路线的微型小说仍然是创作的主流。”(卢翎《腾刚评传》第128页)

在这种背景下,作家在艺术形式上的大胆探索,勇于创新的精神,就颇令人赞赏与钦佩。

那么,作家为什么会在他的小说中出现这些引起读者关注的变化呢?我想原因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生活积累。作家在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生活了二十年,他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是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度过的。那里构成了他想象的基础,滋养了他的小说,用作家的话来说“我的想象在那里展开翅膀”。二是知识积累。作家给自己规定,每天读书80页,一个月完不成,下个月补回来。10多年过去了,竟然坚持下来。这里所说的阅读,包括文学作品和文学理论著作及其它书籍。创作实践和文学理论的有机结合,使作家创作中的变化日新月异多姿多彩,其创作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珠子的舞蹈》堪称文体创新的佳作。

从作者引用意大利著名作家和学者安贝托艾柯的那句话“我们踏进小小说林的时候……我们必须准备好接受例如狼会说话的事实”中,我们找到了他文体创新成功的秘诀。

三、提出“小小说的飞翔”这一命题,是他对于小小说所作出的一个贡献。这个贡献不仅在理论,也在实践。

他是中国为数不多的集作家评论家编辑家于一身的三栖作家。作为评论家,他出版了《小小说讲稿》、《给石头穿衣》两部评论集,涉及表达空间、时间处理、叙述方法与叙述力量、故事背景、作家的历史观与物质观、事实与判断、形象与观念、语境与累积、重复、细节、系列小小说的能量等诸多方面。“小小说的飞翔,是小小说的一种艺术表达方式,幻想、魔幻、寓言等形式的小小说就呈现飞翔的姿态。通俗地说,就是把现实当中不可能的写成艺术的可能,体现出事物的非逻辑和超现实性,也就是真实生活中不可能的现象,在艺术中却成了可能。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将这类型的小说定义为‘轻逸’。我想这就是那类飞翔的形象。卡尔维诺在实践中确立了小说的追求,他说:‘我寻求轻逸的形象’。还说‘轻是一种基于哲学和科学的观念看待世界的方法。’他的小说一直在减少‘沉重’。卡尔维诺将这类小说作为‘未来千年文学’的趋势和前景,很有点回归神话时代的意味。这种趋势,在世界现当代小说发展中可以得到印证。”(《小小说讲稿》之第一讲:《飞翔起来的小小说》)在我看来,作为评论家,提出“小小说的飞翔”这一命题,是他对于小小说所作出的一个贡献。这个贡献不仅在理论,也在实践。

(载中国作家网2011年7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