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他是自己童年的玩伴，夏梓乔也很开心，只不过变成焦点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她尴尬地笑笑，“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一直想告诉你啊，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霍佳楠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我们到外面露台去聊吧。”
“嗯。”夏梓乔抬起步子刚要跟他走，身后突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夏梓乔！我们该回家了！”
回头就撞上南瑾晨冷冰冰的视线。
“呃……”夏梓乔迟疑，“我跟佳楠还有些事要聊，可不可以……”
南瑾晨脸色更加难看，简直可以媲美锅底了。
“南少爷，我想我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霍佳楠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柯一飞。”
南瑾晨仿佛这才留意到他，冷哼一声。
夏梓乔呆怔着看两个人对视、握手、点头致意，然后分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拳击比赛开始前的那一幕。
南瑾晨冷冷地挖苦：“原来你也是家里有几个钱的大少爷嘛。”
霍佳楠似笑非笑，“不过，我不是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啊。”
“你……”南瑾晨面色一凝，空气中顿时又弥漫了浓浓的火药味。
夏梓乔看他脸色不大好，连忙拉住他的手，“少爷，我们回家吧，”又转身抱歉地对霍佳楠说：“我们下次再聊。”
霍佳楠一下子皱紧眉头。
南瑾晨重重看了他两眼，反握紧夏梓乔的手，转身便走。
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霍佳楠脸上布满了厚重的阴霾。
第二天，在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时候，夏梓乔接到霍佳楠的电话，“我在龙华海鲜厅定了位子，等你收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好聊聊。”
夏梓乔为难地说：“我今天会忙到很晚。”
霍佳楠毫不介意地说：“没关系，我等你！”
他那么热情，夏梓乔也不好拒绝，“龙华海鲜厅啊……我知道了，不过，我不知道几点能过去。”
“你收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那好吧……”
挂断电话，夏梓乔一转头，差点撞上南瑾晨，吓了她一跳，“少……少爷！”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没声音啊。
南瑾晨理也没理她，经过她身边，径自向刚才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姜颖走过去。
不知道说了什么，姜颖一脸的兴奋娇羞，看在夏梓乔眼里，刚刚和霍佳楠通电话时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收工以后，夏梓乔跟南瑾晨说她有约会，不能跟他一起走了，他居然什么都没说，更令夏梓乔惊讶。
时间太晚了，好容易拦了辆出租车，到达餐厅时已经是给霍佳楠打电话四十分钟以后的事情。
看到餐厅里朝她招手的男子，夏梓乔强打起精神露出笑容，“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霍佳楠微笑着给她拉开椅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想吃什么，随便点。”
“对哦，你现在是有钱人了。”夏梓乔拿起菜单，笑着调侃。
“没错。”霍佳楠挑眉。
夏梓乔随便点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你不用给我省钱。”霍佳楠叹气，招呼服务生过来，又点了几个价格不菲的菜。
夏梓乔一连声说：“够了够了，你当我们两个是猪啊！”
霍佳楠“扑哧”笑了，“没人会像你这么形容自己吧？”
夏梓乔绷不住也笑了。
霍佳楠忽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乔乔，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将来有钱了，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被勾起童年的往事，夏梓乔也眉眼弯弯，“你还送过一本童话书给我。”
“嗯……你还记得啊？”霍佳楠显得有些惊喜。
“是啊，我还留着呢。”夏梓乔点头，隐约想起若干年前南瑾晨捏在她脸颊的手指，想起阳光下那张流光溢彩的脸，那时候，真的以为他就是童话书中的王子，她又笑了一下，很甜蜜的样子。
霍佳楠看得怔了怔，半晌才问：“乔乔，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很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夏梓乔奇怪他的语气，“怎么啦？”
“……”霍佳楠踌躇着，突然抬眼看着她，“我知道……南瑾晨其实对你不怎么样。”
夏梓乔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也不是啦，少爷就是脾气不大好……人，其实蛮好的。”
“梓乔，”霍佳楠眼神认真，“在TEF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把你接出来，可是那时候我境况太糟糕，现在不一样了，南瑾晨能给你的我都有能力给你……”
“……”夏梓乔愣了愣，半晌笑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还需要人照顾。”
“我是认真的。”霍佳楠拉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乔乔，这一年多，我看到南瑾晨是怎么对你的……”
“其实少爷有时候对我挺好的……”夏梓乔强笑。
霍佳楠摇摇头，把她的手包在掌心，小心翼翼的样子，“你不用骗我，我都看到了。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说。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我淘气打破了孤儿院的玻璃，被罚不准吃晚饭，你就溜到厨房给我偷馒头，结果被修女逮到，我们两个一起在院子里罚站，蚊子好多，我们被叮得满身包，你还跟我说没事，不想就不会痒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都多久的事了……亏你还记得。”夏梓乔尴尬地想要缩回手，还没等用力，突然听到“丁当”一声响，忙转过头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少……少爷？！”
站在附近桌子边上的是脸色难看至极的南瑾晨，一个服务生匆匆跑过来，擦拭刚刚打翻的红酒。
夏梓乔惊慌失措地抽回手，霍佳楠若有所失地看看自己还摊开的手掌，又看看她，眸光沉沉。
南瑾晨看也没看他们，只对着对面一起用餐的姜颖冷淡地说：“我们换一家餐厅，”停了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真是倒胃口。”
夏梓乔表情顿时凝滞了。
接下来，她整顿饭都明显的心不在焉。
霍佳楠也变得沉默很多，只是偶尔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
送她回家的时候，站在南家别墅外面，霍佳楠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说。
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无精打采地跟他道别，夏梓乔进屋上楼，看见南瑾晨的房间一片寂静漆黑——他还没回来，顿时嘴里泛起酸酸苦苦的泡泡，开始无端揣测他跟那个女明星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头胀得要裂开，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瞪着黑糊糊的天花板发呆。
一直到凌晨时分才听到隔壁传来脚步声，夏梓乔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犹如黑暗中窥视动静的小鼠，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压抑住自己走出去看他的冲动。
第二天早晨，餐桌上的两个人都明显有了黑眼圈。
“最近工作很辛苦吗？”南夫人视线在他们身上梭巡了一圈，转身吩咐李嫂：“你晚上炖个燕窝，给少爷和夏小姐补补身子。”
霍佳楠后来又约过夏梓乔几次，不过，再没提到“照顾她”之类的话，他已经辞去了摄影师的工作，回到Hurricane全心全意学习打理家族事业。
南瑾晨开始还会问她干什么去，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跟霍佳楠吃饭”以后，就不再问了，只不过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工作人员偶尔都会被台风尾扫到，更别提处于龙卷风中心的夏梓乔。
她只觉得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南大少爷随时会喷发的火气。
感冒周期的七天早已过去，症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晚上频频失眠，白天也总是精神恍惚，太阳穴常常突突地跳，坐久了，站起来时眼前就一阵发花，看到的东西都是摇摇晃晃的。
就像现在，穿着演出服的南瑾晨一脸严肃，正在露台上和工作人员讨论着什么，夏梓乔裹紧大衣缩在角落里，即使艳阳高照，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夏梓乔！夏梓乔！”
南瑾晨叫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听他语气不善，心里一个激灵，用力拍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有了几分血色，然后小跑着过去，“少爷。”
“你昨天怎么跟寰宇谈的？”南瑾晨面色铁青，劈头把一份合同狠狠摔在她脸上，“拿了他们多少好处才会把我给贱卖了？！”
南瑾晨没有专门的经纪人，他的合约都是由TEF出面洽谈，然后由夏梓乔去签。
因为这两天精神恍惚，夏梓乔大大小小已经犯了不少错误，被他痛骂过N遍，这时候，被他的怒气震了震，心里惶恐，连忙捡起来细看。
“居然少写了一个零！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钱？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南瑾晨火冒三丈。
夏梓乔愕然呆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居然会犯这样白痴弱智的低级错误……
“你头脑发昏是不是？每天就惦记着跟霍佳楠幽会！工作时就跟个游魂似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那么想他就去找他好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是……”夏梓乔喃喃，满身冷汗，手脚冰凉。
还是昨天吃晚饭的时候，霍佳楠打电话过来，南瑾晨满面怒容地当场摔了筷子，叫她滚出去，滚远一点打。
那一瞬间心里的委屈失落，夏梓乔自己都无法形容，这些年来，要在他满是嫌恶的冷淡面前保持镇定，想方设法不要让自己有时间难过灰心，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虽然卑微、虽然渺小、虽然一无所有，但是，并不表示我毫无自尊……
南瑾晨似乎根本不明白，或者是明白了也根本不在意，她也会受伤，也会难过……即使最开始做错的人是她，可是，面对着他无休止的责难、羞辱，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
当年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她却为了一个没有实现的梦在不停地赎罪……
难道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悲剧和悲剧的延续？
“我会对你很好，让你很幸福。”恍惚间，那个披着满身阳光、笑靥如花的少年，已经距离越来越远了，远到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就像天空的星子……
暖暖的秋日照射在身上，居然刺骨的寒冷，夏梓乔站着瑟缩了一会儿，眼前一阵阵地发花，模糊了又清楚，清楚了又模糊，好久才缓过神来，低声无力辩解：“我，我不是有心的。”
“你当然不是有心的！你的心都被那个柯家大少爷勾去了，根本不在这里！”南瑾晨冷嗤，“既然攀上了高枝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让他把你娶回去做少奶奶？”
夏梓乔被他莫名其妙的挖苦谩骂弄得晕头转向，喃喃：“……我会……想办法……”
“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合同已经签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愤怒的面孔在眼前一点点放大，扭曲、变形，夏梓乔晃晃头，茫然地转过身躯，木讷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少爷……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不会让你……”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昏眩，脚底发虚，本能地伸手，却什么也没抓住，然后重重撞在什么东西上，接着又狼狈摔了下去，隐约似乎听到惊叫声，眼前涌起大团大团浓浓的黑雾，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她吞噬了，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身下一片柔软，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夏梓乔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舒出口气。
“你醒了？”
转过头，愕然发现坐在旁边的竟然是南瑾晨，脸还是臭臭的，一副放下心却还有点恼怒的模样。
“你白痴啊？有病怎么不吭声？想吓死人是不是？”
他……被她吓到了吗？这语气，是……关切？
“现在觉得怎么样？”南瑾晨放缓了语速，眼中有她不熟悉的温柔。
“还……还好。”夏梓乔还是恍恍惚惚的，大概是因为南瑾晨的态度和她晕倒之前反差太大，一时适应不了。
“医生已经来过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别乱跑，我还要赶回片场。”他站起来。
夏梓乔这才留意到他脸上的烟雾妆还没有卸，身上也还穿着演出服，原来他是从拍摄现场直接送她回来的，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喉咙忽然哽了哽，“少爷。”
南瑾晨推门出去，又转过头，警告：“不许乱跑！”
“唔……”想起那份合同，她又不安起来，“那个……”
南瑾晨看出她的心思，皱着眉头说：“那个合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当作一次义工好了！你好好休息！”
因为他离去，而骤然冷清空旷的室内，夏梓乔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低声哽咽：“少爷……少爷……”声音渐转呜咽，“瑾晨！瑾晨……”那么凄凉哀伤缱绻眷恋的语气，绝望得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虽然那浮木对她而言，也许只不过是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