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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今夜与你倾心

风吹过蔷薇,带来馥郁香醇的芬芳。星子如沙,洒满如幕的苍穹。长发的死神拖着延绵似无边黑暗的夜衣,独自出现在冰岚微笑倚立的露台下。

“欢迎光临。”以手抵颌,冰岚笑眯眯地招呼。

“你不觉得意外吗?”已经暗下决心,虽然距离约定的七日还有时间,但这一定是他们最后相见的夜晚。或许因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使者竟然意外地幽默了起来。

“你的同伴铩羽而归,接下来想必该是本尊亲自出场。你一定已经下了某种决心,否则便不会轻易露面。”冰岚姿势不变,托住下颌的手指俏皮地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地敲击。

使者心跳加速,却神色不变,“为什么这么说?”

“连你最不想见到的裴小姐在此地做客的事,都可以不在意了,自然是下定了决心。”

原来如此,幸好她没有发现……松了口气的同时,使者又觉得有些淡淡的怅然若失。

“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选择先来见我?”冰岚拿下托着脸颊的手臂,扶住露台的围栏,居高临下地俯望。那一天,就是在这里,她为了躲避这位死神的武器,从栏杆上翻了下去……也是拜此之福,或者说拜此之祸,她第一次见到了死神的样子……

会因为某个人的样子而去喜欢某个人,一定会被当成是最最肤浅的行为吧。可是冰岚知道的,至少身为“苏芳”的她是知道的……

所谓的“样子”并不是指一个人的长相,而是包括氛围在内的全部集合表现……就像那一晚。

分明是敌对的对象。分明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可他流露出了一瞬间最真挚的反应……在以为她将要掉落的瞬间。

这个人一定不是因为喜欢做这种夺取别人性命的事才去当死神的吧。一定有些别的什么理由,只是时间太长久……长久到连这个人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用各种各样的掩饰遮挡自己真正的表情,若是在人世间,挂着面具的家伙往往因为心中埋藏着脆弱。而这个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别人看不到自己模样的死神,又是为什么要掩饰他身为人类的模样呢?

所害怕被看到、被发现、被察知的……难道不是内心最纯挚最不堪一击的存在吗?

冰岚注视着使者,而使者也凝视着冰岚。

像要回答一个困难的问题一样,他蹙起不自觉显露出来的容颜,“因为……”喉头滚动,其实找不出任何可以回答的理由,他或许仅仅只是想要见到冰岚。

“因为……”

那张喜俏甜美的脸孔,为什么偏偏带着一抹风轻云淡的洒脱呢?

“因为……”

明明你也是女孩子吧,为什么要化身为总是帮助女性解决各种难题的怪盗呢?虽然自己不应该利用死神的能力偷偷地阅读冰岚的生平……可是他无法控制会对一个人类产生迷惑探究的心情。

你是在等待什么呢?

你曾经渴望过什么呢?

然后,因为你失望了。因为能够实现你愿望的人类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以,你打造出了另一个自己。封锁住名叫苏芳的你的全部落寞……变成游戏人间的潇洒盗贼。

“因为……”涩然地别过头,滑到嘴边的语言当然无法轻易出口,他只是说着,“我、我要在今天晚上动手。我要拿走你未婚夫的灵魂。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对,仅此而已。”

拙劣的理由,却也是真实的理由。

不想伤害对方,却没有办法不伤害对方。

“不管有什么人来求请,都不能让我改变决定。”因为比起自己这刚刚产生的迷惑不安的心情,他觉得,还是保护他那两个傻傻的同伴更重要。

“如果我的答案依旧是拒绝呢。”冰岚扬起纤巧的下巴轻笑,同时单手一撑,一个翻身轻盈地跃下露台,单膝跪地,抬起妖异的笑容。

“你的身手确实很好。好到一般的人类男子鲜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使者向后退开几步,身形鬼魅,“可是你别忘了,我不是人类哦。”

“不停地自我催眠,提醒自己不能拥有人类的感情……”冰岚说话的同时,从腰间抖出盘旋在皮带后面的银色软鞭,凌空一抖,双手扶鞭,转过带着煞气的微笑,“你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脚下一绊,使者僵僵站住,“我有必要害怕什么吗?别忘了,主动权在我手中。”

“真的是这样吗?”冰岚挑唇,“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冷血无情,在第一个夜晚我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就像你喜欢的电影一样,我遇到的死神是《这个杀手不太冷》啊!”

傲然地一笑,冰岚的鞭子已经径直抽打上使者站立的位置。

“啪!”

仿佛撕裂了夜的锦衣的声响过后,冰岚和使者都愣住了。

使者是诧异于冰岚的话语。而冰岚却惊讶于使者头上慢慢浮现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是自己无法碰触到的死神不是吗?他根本没有实体,正是因为知道如此,才会带着一点赌气挥舞鞭子打上去……没有想过他会因此受伤的啊。

看着原本完美的五官从额角到嘴唇浮现一抹极细却淡红的伤痕,冰岚觉得内心有什么也快若闪电地抽痛了一刹。

“可以问一下吗?”使者颤声说,“你挥鞭的缘故,是我会伤害你的未婚夫吗?”

“我挥鞭的理由……”看着那张其实还有点孩子气的脸孔,冰岚苦笑了一下,然后又做出兴高采烈的表情说,“是因为看傻瓜不顺眼的缘故啦。”

男人都是软弱的小鬼、他们一辈子都会持续自私自利,不是傲慢粗暴自以为是的混球,就是天真散漫迷迷糊糊的蠢蛋。

——可是、可是似乎也有第三类选择呢。

讽笑着她问:“如果我说不想你害乔书羽。如果我说,即使要以性命相搏也不能允许你在此时离开我。你会打算怎么做……”

压低的嗓音有几分音柔诡异的音色。像混入了冰凉的夜色,有着属性为月的蛊惑……

“我……”迷惑的心情涌入眼中,搅乱了心底,“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说,“你这么喜欢他么……这种感情,是否就是所谓的爱呢?即使你自己承担起不幸,也要让他平安地生活吗?”越发激昂的话语猛然在最后变调,“那么你——苏芳·奥珂索的人生,你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我们都不是实现某些人愿望的道具。就算别人千百次地不正经地说“如果你是男孩子,我一定会嫁给你”、“就算别人都喜欢这样身为‘王子’的你”……

“别误会啊。”在被唤出真名的瞬间,冰岚垂下眼眸,却扬起嘴角轻笑着,“我说过了,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并且,我也一直相信,就算我以这个‘王子’的样子,也会邂逅能够让我觉得为了那个人当一个女人也可以的某人!我相信这样的某人一定会出现的。因为相信,即使根本不想结婚,我还是来到了这座古堡,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就有人对我预言说:在这座城堡里面,埋藏着我的爱情。”

抬起长长的眼睫毛,眼底晃溢着好像要哭泣一般的微笑。

看着这样的冰岚,使者战栗着咬住嘴唇。

所谓宿命的爱人吗……他想,原来她竟是真的喜欢乔书羽呢。有些觉得痛楚,因为总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人呢。有些觉得悲伤,却找不到可以任由自己悲伤的位置。只是茫然的他下意识地让自己的脸孔重归一片混沌……再小小声地说:“那……好吧。其实我,可以帮你更改生死簿。”

“然后你呢。”冰岚一点点接近他,伸出无法碰触到他的手,用那双可以看透他灵魂的眼眸直视着他问,“你打算独自承担起这个责任吗?”偏过头,她笑了。

“真是个烂好人。”哭笑不得地推起额发,好像王子一样的人站在月光下,吐舌顽皮地微笑说,“可是……我喜欢。”

“呃?”

“呃什么呃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在那里乔书羽个没完没了,你活着的时候,到底谈没谈过恋爱啊!以后别和别人说你也是我们地府前台接办处混的。”隐身于蔷薇花丛左上方的某鬼忍无可忍地现身了,“小马!和你马子再给他们表演一遍正确的做法!”

“嗨!”马面元气十足地由蔷薇花丛右上方现身,笑眯眯地在半空蹲下身,对着那个从蔷薇花从里冒出来偷窥满头卷发的女孩子说:“娜娜,我爱你。”

“我也爱你。”给他一记亲热的飞吻,娜娜眨眨眼单,旋即用力拔掉头上沾染的树叶与花瓣。

“娜娜,嫁给我。”

“好啊。”

“你们看到了吧!”牛头严肃地挥手一指,“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冰岚,使者:“……”

“你们那种太‘阿莎力’了!”雷米从另一边的花丛里爬出来,忙不迭地插嘴,“我们老大喜欢委婉的做法。像这样的!”他迅速转头,对着坐在树阴下喝果汁的乔书羽和赫德挥挥手,“表演一遍正确的做法!”乔书羽冷静地扭头,“预言说在这座城堡里埋藏着我的爱情,但是命运不能擅自决定我另一半的人选。假如我说我对你已经四见钟情,你是不是能够懂得珍惜我唯一一次愿意付出的感情?”

赫德皱眉以牙痛的表情回复:“我的心情就像去年这个时候一样,没有过任何改变。”

“背错啦!”他立刻遭遇三人二鬼的一阵围殴,“谁让你背《傲慢与偏见》那句啦!你应该说的是——‘曾经有一段感情放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说:我爱你!’”

“这句实在太三俗了!”赫德愤而反击,“我的审美不允许!”

“三俗又怎么了!今年大热的相生演员郭德纲的口头禅是:虽然很三俗,但是我喜欢!”

冰岚,使者:“……”

“不就是改个生死簿嘛。不就是要得罪阎罗九殿嘛!”牛头豁出去了,“我有干爹我怕谁!”

“是岳父……”马面小声纠正。

“还不是一样。”

“不,在掩饰程度上其实差很多的……”

“那个……”使者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插嘴了,“等一下,诸位。这样子好像有点……”

“没什么好像。”牛头酷酷地抿唇,用手指往后背了背发线,“我像个司仪那样宣布,你们可以开始这段感情了。”

“可是难道你们就不懂得适时退场让我们再多浪漫一下下吗?”勾魂使者愤而咆哮了,他憋半天了,就是想吼这句。

“为什么?”牛头愕然,“喜欢缠绵干吗要看江雨朵写的小说,明知故犯是一种罪恶。再说现在没有那种美国时间了,大哥!因为我们的这种表现,第九科的死神们肯定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不快点想对策,一旦他们亲自出手,乔书羽就注定玩完了。”

“既然她其实喜欢的人是我……”勾魂使者冷脸道,“那乔书羽死就死吧,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原本是不想让冰岚伤心的。

“我们做人不能这么坦白吧。”牛头瞠愕。

“可问题我们是鬼。当然可以这么坦白。”

“唔……”冰岚咳了咳,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我,有个方法想要说说看。”

“你说吧。”使者温柔地回眸俯视,“我全听你的……”

牛头马面:“……”

“我们把乔书羽先藏到司先生那边去。”

冰岚才开了一个话头,牛头立刻颔首,“这个主意是正确的。能拦得住第九科的,也只有……那个谁了。”他含糊地带过。

“其实你心里偷偷地希望……如果第九科灭了姓司的……就你的结果来说,也很不错对吧。”

“小马,我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那么天然系,想到什么都说!”

“听着。”冰岚拍了拍手,“接着,由我冒充乔书羽,和你们到地府去。”化被动为主动,才是脱离困境的妙招高棋!

“这怎么行?”除乔少爷以外的人全体反对。

“因为我始终觉得这件事很有问题。”冰岚思索片刻,歪头看了一眼使者,“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坚持带走乔书羽的灵魂呢。”从一开始,似乎本意就并不是让乔书羽“死”……

“这个啊。”马面慌慌张张地举手,“是因为我啦。都是我不好,做事总是不经大脑。可是你们也知道啦,我是天然系的嘛。”

“你简洁一点……”冰岚确定,这家伙要是自己的手下,肯定早就送到司先生那里去了。

“就是、就是我遇到一个冥界的居民哦。”马面期期艾艾地说,一边还用食指在胸前一点一点的,“他说只要我带回乔书羽的灵魂,就满足我任何一个条件……”

还有这种内幕?牛头和勾魂使者面面相觑。他们今晚也是初次听说。

“这个居民住哪里的……”使者知道马面一向说话找不到重点。

马面抓抓头,眼神往上飘,“就是上次……你用飞龙升天破打我,我就飘到一个很奇怪的无鬼之境……”

“算了。听你说话真的很难。”冰岚截断他,“那你们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不是接受同一个命令吗?”看眼神不太像耶。

“我们是接到了上面派发的公文密令。”牛头看了一眼使者后答,“是直属阎罗大王的阎罗第九殿,但是走的手续却是‘特别事件处理令’,也就是说,这是某个高层的私人委托。”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层,他为什么可以能调动直属阎王的军队?”冰岚虽然搞不懂地府的构成,但她脑筋一向较为灵活。

牛头马面勾魂使者互相瞪视,“难道说……”

对啊!就算他们没有照令行事,对方怎么可能派得出第九科的正牌死神们来强制执行?按常理说,顶多也就是换一个执行者。除非事情很严重,并且委托人根本就是……

“恐怕真的没时间了。”使者望了一眼发红的天空,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冰岚,“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回地府去吗?”

“比起让别人动手,我比较喜欢你来做。”冰岚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脖子,“你不是说过……你会和带走的灵魂交往么?让我们来把这句话应验吧。”

“可是这很危险……万一你不能再回来。”

“那就和你一起待在地府吧。”

“那里比你想象的要无趣。”使者苦笑。

“我会把所有的地方都变得很有趣。”冰岚迷人地扬唇。

“你总是这样吗?”

“你以后也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用来慢慢了解我。”

“我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

“你早就应该害怕啦。盗贼冰岚从不失手!现在后悔可是晚了。你注定是我的。”

“我可没有说我后悔哦……”使者漾起别具深意的笑容,“别忘了,我帮你改生死簿,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呢。”

“你们别再搞浪漫了。”牛头看了眼手表,口吻沉痛道,“真的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冰岚和使者相视而笑。

一行人等来到司先生的住处,请求援助。

“你们来访的频率是不是太密了一点?”面对深夜访客,没有人能心情大好。特别是穿着绸子睡衣站在冷飕飕的大门口的时候。

“那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家客厅,就一眼好吗?”职业习惯,冰岚是个好奇宝宝,“为什么每次都非得站在大门口说话不可呢?”

“我说过了。”司先生不耐烦地用中指推了下眼镜,“只要进到我家的房子里面,你们就得花费N久的时间。如果不想偏离重点,你们就最好站在这里和我交谈!”

“不管是任何生物进了你家都只有一个结果吗?”

“我对众生向来一律平等。那就是——除了S还是S!”

“那好吧。这我就放心了。”冰岚干脆道,“重点就是我们想把乔书羽放在你家里小住一日。”

“说得太好听了。”司先生轻轻一笑,让冰岚都后退三尺,“其实你们是想利用我抵挡那群令你们头痛的访客吧。”

“你是唯一拥有这种实力的人。”

“甜言蜜语对我无效,儿子,你知道的,对吗?”司先生特别看了一眼牛头。

牛头脸白白的,腿抖抖的,连马面在内都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只有勾魂使者还能面色正常。冰岚满意地想:我果然很有眼光。

牛头马面则哀怨地想:这是因为使者没有吃过司的苦头啦。

“不过也不是不能通融。”好像睡意终于醒了,司先生摘下眼镜,揉了揉冰绿色的眼睛,“你让他也一起留下来,我就收留乔书羽。”

“他?”众人顺着司的手指往后看,果不其然看到雷米纯真无辜的娃娃脸。

“雷米,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冰岚双臂抱胸,看着手下。

“当个义贼。盗亦有道!”

“说得好。”冰岚满意地拍他肩膀,“现在就是你展现义气的时候了。”

雷米懵懂道:“在这里住一晚没什么不行啊。可是究竟……”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都这么差呢?

“你几岁了。”司先生已经开始例行问话了。

“二十二岁了。”

“你喜欢喝玫瑰茶吗?”

“还挺喜欢的。”

“你擅长忍耐吗?”

“自从加入冰岚组,那就变成了我最擅长的事。”

“你愿意叫我爸爸吗?”

“可是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所以我没让你叫我岳父啊。”

“这关系还真是复杂呢。”

“对的,就像人生那样!”

“人生是怎样的呢?”

“来,亲爱的BOY,长夜漫漫,我们边喝茶边谈吧。”司先生拉着雷米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施恩地冲后面勾勾手指,“书羽贤侄,你跟着进来吧。”

全体人员:……

冰岚:“我有一种对不起雷米的感觉。”

赫德:“老大,人生总是有所失有所得。”

牛头干干地说:“接下来……就得看使者的了。”

众人望向使者,使者犹豫地掏出勾魂令,想了想,终于还是放下了。

“我可以叫你苏芳吗?”他竟然还有点脸红了。

“当然。”冰岚微笑摊手,“全世界,只有你可以这样叫。”

“那么……其实我还有另一种带走灵魂的方法。”使者接近,俯身,在变身为实体的一瞬,轻揽上冰岚的腰身,夺取了她的嘴唇。

温柔温暖的感受,像重回母亲子宫中的安心感。冰岚并不觉得这是死神摄魂的亲吻,她只觉得这是新生降临的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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