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生素对于红军战区来说那是极为稀有的药物,在仅限于绷带疗伤的情况下,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简直天方夜谭。先不说这里距离其他的根据地有多远,也不说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举步维艰。就算到了其他营地,也未必能寻到。
而且大部队正在战略性转移,战地通讯基本处于中断状态,所以通过军内解决的可能性为零。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陈玉宁缩紧眉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这个日本人医术再高明,没有药什么都是空谈。
节哀吧,李继业拍拍陈玉宁的肩膀,转身离开房间。味道太难闻了,而且他也不想看到这种悲伤的场景。中国人为了抵抗外敌入侵,已经牺牲了太多。
显然外面的战士们已经听到屋里的对话,群情激奋。有的喊着要医生想办法,还有的甚至威胁那军医,说如果救不了人他也得跟着陪葬。
一群乌合之众,李继业心里暗暗鄙视着,视线却被刚才那个女子吸引着。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呆立在那里,两只手紧紧握着枪,怕被人抢去似地。
她真的很安静,像是融入寒冷的空气,如果你不刻意关注,就看不到她的存在。既然能从战场上把政委背回来,应该不是普通关系,她怎么就能如此冷静。看衣服不像军人,但手里又拿着枪。身材瘦瘦小小,体力倒是惊人的强悍。背这样一个人,就算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想了会儿,李继业抓抓脑袋,醒过神来,现在关心别人倒不如考虑下该怎么说服陈玉宁离开。
真如李继业所料,陈玉宁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愁容满面地从里屋出来,还在思考着各种解决方案。
“我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行,王政委性命危在旦夕,我是医生。”
“可你答应我了的……”
“可人根本没救活呢。”
“陈玉宁!”
“李继业!”
李继业终究没拗得过陈玉宁,当晚选择了在战区医院留宿。说实在的,不为两家交情和当年陈家救治李家老太太的恩德,他早就走了。
出国留学几年,李继业的思想已经被外面开放的风气潜移默化了。他并不执着陈玉宁,心里也不是没盘算着娶了她再娶个真心喜欢的女子。
但内定的老婆是肯定要带走的,否则李家的脸面要放哪里。
夜晚,李继业吃不惯红军的粗茶淡饭,饿的睡不着,只得到院子里溜达。看见住院处点着蜡烛,里面来来回回的有人走动。
没一会儿陈玉宁从里面奔出来,递给外面那女子一只破旧的木盆:“红喜,再多打盆热水。”
原来她叫红喜,李继业立在旁边看,只见红喜将枪背在身后,利索的接过木盆向厨房走去。
为什么不能把枪放下呢,背在身后不累吗?
一会儿的功夫,红喜又端了盆水飞速回到住院处,然后继续立在门外。这个女人着实可笑,一天下来,她就守在住院处外面,不进去也不离开。
李继业的手在兜里摸着英国带回来的烟盒,寻思着再抽一支。可巧朱政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他又缓缓将手拿了出来。
朱政委依旧笑着,只是容貌间带着些疲惫。也不理睬别人是不是喜欢,絮叨地将整个战地医院的情况说给李继业听。
这个战地医院建立的非常仓促,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把闲置的空宅来安置些伤员。勘察过后,这里地形隐蔽,又距离前线不算太远,于是上级特别指定作为后方医院来使用。
陈玉宁是红军上级派到这里来唯一的正牌医生,因为现在各地都在开战,部队的军医数量远远不够的。所以地方力量和志愿者就成了这些小型战地医院的主力。
哼,就是这傻丫头才会把自己当回事,不过是人手不够随意填空罢了。
两人一个喋喋不休地讲,一个心不在焉地听,倒也算是和谐。只是很快就被奔跑过来的女子打断了,来得是陈玉宁,那脸上是从未有的慌张:“王……王政委高烧不退,怎么办?”
还真是一惊一乍的,即便是团政委这样的官职,那战争死人也是正常的事儿,用得着反应这么强烈么?
朱政委匆忙打了个招呼跟陈玉宁进屋去,李继业无聊地点上支烟在院子里溜达。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眼下最棘手的就是怎么劝服陈玉宁。看样子王政委的问题不解决,她是不会走的。
不过解决问题不一定救活,如果她死了,或许陈玉宁就放弃了吧。
一夜白华,雪没融掉多少,第二天早晨院子的树杈和绳子上又结了许多冰霜。李继业松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暗下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今天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第一时间去了住院处打算了解下王政委的情况,可谁知还没进门就被陈玉宁拉到一旁。
“我有事要你帮忙。”陈玉宁看起来很憔悴,应该是彻夜未眠。
李继业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反正现在没有药,那个日本军医也派不上用场。
“你能不能帮忙弄点抗生素,哪怕普通消炎药也行。”
“我?”李继业瞪圆眼睛,不可思议望着像是说笑话的未婚妻。
恩,陈玉宁疲倦地长叹口气,“从这往西一百五十里是国|军四八九旅驻扎地,你是他们的高级翻译官……”
“别痴人说梦行吗?”李继业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里身处未山腹地,周围都是日军的领地。只有西南角的峡谷暂时没有被发现。他是冒着多么大的风险,才从仅有的缺口处偷偷溜进来接人。这也是着急的原因之一,日军不熟悉地形,万一发现这个缺口,他可是插翅都难飞。
现在竟然要他再度涉险拿药,救个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这种要求竟然都能说的出口。
“她是人命我不是吗?而且了,国|军的药为什么要救你们共产党的人?”
现在是外敌入侵,真有必要分的那么清吗?陈玉宁有点急,而且王政委根本不是党员。
“不是党员更没必要了。”
“就因为不是党员,我们才必须要好好保护。”
“不是党员怎么当政委?又糊弄我呢?”
“王政委很特殊……”
“再特殊也是个人,和我一样是个肉长的人!”李继业背过身子去,不愿意多讲一句。
陈玉宁立在李继业背后,眼中泛着委屈的泪光。她从小就认识李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秉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自己也绝不会开口请求。原本以为至少能商量下,没想到对方竟果断拒绝了。
“你要不去,我就不跟你走。”
“不走就不走!”李继业转过脸来,满是鄙夷与厌恶。“我是来接老婆的,不是来送命的。”
“王政委真的很重要!”
“重复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绝不会答应的。”
陈玉宁看着李继业自私且决绝的背影,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肃然表情,沉声说:“只要你肯去,我拿五行丹交换。你要娶我,不就为了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