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传世名著百部(第5卷):盐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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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论诽第二十四

丞相史曰:晏子有言:“儒者华于言而寡于实,繁于乐而舒于民,久丧以害生,厚葬以伤业,礼烦而难行,道迂而难遵,称往古而訾当世,贱所见而贵所闻。”此人本枉,以己为式。此颜异所以诛黜,而狄山死于匈奴也。处其位而非其朝,生乎世而讪其上,终以被戮而丧其躯,此独谁为负其累而蒙其殃乎?

文学曰:礼所以防淫,乐所以移风,礼兴乐正则刑罚中。故堤防成而民无水灾,礼义立而民无乱患。故礼义坏,堤防决,所以治者,未之有也。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故礼之所为作,非以害生伤业也;威仪节文,非以乱化伤俗也。治国谨其礼,危国谨其法。昔秦以武力吞天下,而斯、高以妖孽累其祸,废古术、隳旧礼,专任刑法,而儒墨既丧焉。塞士之涂,壅人之口,道谀日进而上不闻其过,以秦所以失天下而殒社稷也。故圣人为政,必先诛之,伪巧言以辅非而倾覆国家也。今子安取亡国之语而来乎?夫公卿处其位不正其道,而以意阿邑顺风,疾小人浅浅面从,以成人之过也。故知言之死,不忍从苟合之徒,是以不免于缧绁。悲夫。

丞相史曰:檀柘而有乡,萑苇而有丛,言物类之相从也。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故汤兴而伊尹至,不仁者远矣。未有明君在上而乱臣在下也。今先帝躬行仁圣之道以临海内,招举俊才贤良之士,唯仁是用,诛逐乱臣,不避所亲,务以求贤而简退不肖,犹尧之举舜、禹之族、殛鲧放欢兜也,而日“苟合之徒”,是则主非而臣阿,是也?

文学曰:皋陶对舜:“在知人,惟帝其难之。”洪水之灾,尧独愁悴而不能治,得舜、禹而九州宁。故虽有尧明之君,而无舜、禹之佐,则纯德不流。《春秋》刺有君而无臣。先帝之时,良臣未备,故邪臣得间。尧得舜、禹而鲧殛欢兜诛,赵简子得叔向而盛青肩诎。语曰:“未见君子,不知伪臣。”《诗》云:“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此之谓也。

丞相史曰:尧任鲧、欢兜,得舜、禹而放殛之以其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人君用之齐民。而颜异,济南亭长也,先帝举而加之高位,官至上卿。狄山起布衣,为汉议臣,处舜、禹之位,执天下之中,不能以治,而反坐讪上。故欢兜之诛加而刑戮至焉。贤者受赏而不肖者被刑,固其然也。文学何怪焉?

文学曰:论者相扶以义,相喻以道,从善不求胜,服义不耻穷。若相迷以伪,相乱以辞,相矜于后息,期于苟胜,非其贵者也。夫苏秦、张仪,荧惑诸侯,倾覆万乘,使人主失其所持;非不辩,然乱之道也。君子疾鄙夫之不可与事君,患其听从而无所不至也。今子不听正义以辅卿相,又从而顺之,好须臾之说,不计其后。若子之为人吏,宜受上戮,子姑默矣!

丞相史曰:盖闻士之居世也,衣服足以胜身,食饮足以供亲,内足以相恤,外不求于人。故身修然后可以理家,家理然后可以治官。故饭蔬粝者不可以言孝,妻子饥寒者不可以言慈,绪业不修者不可以言理。居斯世,行斯身,而有此三累者,斯亦足以默矣!

“大意”

丞相史说:晏婴曾说过:“儒生话说得好听,但做得很差,讲究礼乐,轻视民众,守丧时间很长,影响了生活,用很多东西殉葬,破坏了家业,礼节繁琐,难以施实,道德迂腐,难以遵循,称赞古代,毁谤当令,而且不看事实,只听老师的教条。”这种人本来很坏,却标榜自己是模范。这就是颜异被杀、狄山死于匈奴的原因。

文学说:推行礼义的目的,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崇尚法律,国家就要受到危害。如李斯、赵高等人,他们废除了古代治国的方法,毁坏了旧的礼义,专门使用刑法,结果天怒人怨,导致国家灭亡。

丞相史说:颜异是济南的亭长,武帝重用他,封为上卿;狄山由一个普通人而当了朝廷的议臣,后来犯了诽谤皇上的罪。贤人受赏,坏人受刑,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你们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文学说:讨论问题的人应该用礼义互相帮助,唯善是从不能欺诈和迷惑对方。忧虑的就是君主听从小人的主意,并且按照他们的主意办事。

丞相史说:自身管理好了才能管家,家里的事情管理好了才能管理国家。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好,就谈不上治理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