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逝之痕
出租车像阵疾风般冲进了展轻侯家中,他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下来,到后座上把徐忆璇抱了出来。
刚刚在帐篷里,漫天的帐篷盖下来顿时把所有的人都埋住了。他只是记得徐忆璇声音的方向,在黑暗中一路踉跄过去才发现徐忆璇居然晕倒在地上——老板娘告诉他,她被掉下来的木梁砸中了!
来不及想什么,他抱起她冲出来拦车赶回家。
一路上她都在昏迷,在车上像是没有了骨架一般瘫软,如果不是仍然跳动的脉搏,展轻侯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
他抱着她冲进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面,找出急救箱。
检查她没有碰到头之后,展轻侯喂给她几颗药丸伸手用力掐住她的肩井穴。半晌,徐忆璇的眉头皱了皱,一点点地转醒过来。
“这是哪儿啊?”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向四处看看。
自己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有种在宫殿里的感觉呢,穹顶上那盏繁复辉煌的吊盏放射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华,灯光下一泻千里般的巨幅窗帘,前方两座盘旋向不同方向的雕花楼梯,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得只会在梦里面或者童话故事里面才可能出现。
“是我家。”展轻侯一边说一边拿出酒精棉棒。
“你家?”她想试着撑坐起来,右手臂的剧痛立马让她清醒了大半,昏过去之前的事情也全部记起来了——
呜呼哀哉!真不知道是老天爷偏心还是她最近走霉运,帐篷里面那么多人,她又站在那么偏僻的位置,可是老板娘一声惊叫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篷顶的梁子像电影慢放一样,端直地冲她砸过来,她抬手一挡,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法送你去医院,因为需要登记,你也知道我不太方便。”展轻侯把棉棒蘸上药水,擦拭她手背上面的一片擦伤。
“嘶——”徐忆璇疼得直吸凉气,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手。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怎么不用大脑?!”展轻侯把棉棒丢进垃圾桶里,撕开一个创可贴贴在她的手上。
徐忆璇嘟着嘴不说话,看着他很熟练地在急救箱中取出各种药品。
“你之前也会经常受伤的吗?”她很奇怪。凭他的身份也会和别人打架的吗?
“是我之前的朋友经常会受伤。”展轻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你们挺像的。”
“真的?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展轻侯头也没抬,声音一如往昔的平静。
徐忆璇冲他撇撇嘴。切,哪有这样子的,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
“手伸过来。”他拿起药油瓶。
徐忆璇很费力地把半边膀子凑过来,她的右臂现在疼得都抬不起来,感觉简直都快被废掉了。
展轻侯轻轻地托起她的手,缓缓绕环以确定骨头没有事情,接着操起剪刀顺着袖口开始向上剪。
“喂,喂!”徐忆璇伸手过来护住袖口,“干吗剪开我衣服?”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直接脱掉还是——”
“剪吧!”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忆璇急急地给打断了。
脱掉?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她还没有白痴到这种地步。
展轻侯没有再说话,顺着袖口剪上去,在肩膀那里停住。
徐忆璇的胳膊已经明显地肿起来了,上臂浮起了一道四指宽的僵紫痕迹。
展轻侯把药酒倒在掌心,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按上她的胳膊。
“疼!”徐忆璇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抓过什么死命的咬住了。
手臂上的手突然僵住了,她汗涔涔地睁开眼睛,看到展轻侯惊愕的表情,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好像见鬼似的表情——而他的手臂,正被她咬在口中。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松口,想撸起衬衣袖子看一下,“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展轻侯一下把手抽回去了。
“给我看一下,我是真地很抱歉嘛!!”徐忆璇满心歉疚地又把他的手拉过来,把衬衣袖子推上去——
很明显的两排牙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左前臂上。
“我怎么都咬成黑色的了……”徐忆璇在心里嘀咕一句,可是她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
可不是嘛!她怎么可能咬成这样的?!
展轻侯身上的牙印居然是黑色的!
她仔细地端详着,这才发现那牙印竟然真的是纹在他的手臂上面的,而自己刚刚咬的那两排,很巧合地重合在了原有的纹身上面。
“这是……”她满心的不解。
“说了没事!”展轻侯一下抽回手臂,差点把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徐忆璇也从沙发上面拽下来。
徐忆璇慌忙之间用手撑住了沙发沿,手伤顿时痛得她龇牙咧嘴,一松手——“咣当!”她整个人从沙发上面掉了下来,摔在了地板上。
“你想谋杀吗你?!”徐忆璇从地上挣扎着抬起身子来,气鼓鼓地抬起脸。
“不该问的问题你最好不要多嘴。”展轻侯一脸寒霜地站在沙发旁。
“不问就不问!谁稀罕!”徐忆璇也火了,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谁知脚一下子踩在了剪开垂落的袖口上——
“嗤——”
她人站起来了,可是,可是……上衣却没有保持同步运动仍然在地上,她的身上只剩下了内衣,勉强遮着雪白皮肤上的无限风光。
时间停顿了,脸上的细胞一个接一个地爆炸,她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了。
“啊!”惨叫声终于迸发出来了,歇斯底里,声震屋宇。
她蹲回到地上,想用茶几挡住自己。
展轻侯回转过身,他一时也尴尬不已。这家伙是白痴吗?居然会笨到踩破自己的衣服!还有什么是她搞不砸的?!现在还蹲在地上,她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这样的角度反而会让她看起来更加的一览无遗?!
“你沙发上为什么连个抱枕都没有?”身后传来徐忆璇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皱眉,刚要转身去衣架拿件衣服给她,耳边顿时又是一声惊天惨叫。
“你不许回头!”
展轻侯简直有种要揍她一顿的冲动,他没有再动,半晌,突然开始恨恨解身上的衬衣的扣子。
“你想干什么?!”徐忆璇又是一声吼,她脑海中一时间全部都是新闻中总是在播的“花季少女误入狼穴”的报道。
“我告诉你,别看我现在有伤在身,打你不成问题的!”
展轻侯不去理会她,脱下衬衣丢在她的身上。
“白痴!”他看着徐忆璇在衣服下面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什么形容词来说了。
“我没有兴趣要怎样你,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展轻侯又背转过身去,“楼上的客房你自己挑一间睡,或者你现在自己离开。”
“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突然话锋一转,“我这里是郊区,离最近的公车站有一小时路程,用跑的。”
徐忆璇一边手忙脚乱地披上他的衣服,一边用最凶恶的眼神瞪他——的后背。
坏蛋!终极版的坏蛋!
“你忘恩负义!刚才要不是是我救你,你——你——”
刚才真不应该救他!不,应该让那根梁子砸到他!砸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她恨恨得想着,咬牙切齿。
这家伙平时的严谨模样分明就是假象来的!这个时候要她走?这分明就是害她嘛!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那就错了!我徐忆璇才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气鼓鼓地想着,终于一脸壮烈表情地冲他喊:“我住!”
“嗯。”展轻侯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也没有为她的无理生气,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继续上他的楼梯,“那就早点休息吧。”
他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楼上,徐忆璇一直抬头看着他,她又一次发现——他的身材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只看后背已经很是养眼了,那种身材比例简直就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梦想,再有他的身价,他的长相,他的家庭背景……老天爷为什么把这么多的优点全都给他一个人,真是让人发狂啊……
她抓抓身上的衣服,突然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徐忆璇你想什么啊?!他那种臭脾气又忘恩负义完全不讲道理的坏蛋你该生他的气才对啊!
可是她终于还是承认,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蹦着火星的怒气慢慢地就消失得一点不剩了……
窗外夜色很淡,一轮满月莹然地漂在云层中,城市已经慢慢地陷入了沉睡。展轻侯站在宽大的落地窗边,脸上线条僵硬没有任何的表情。夜风从天窗灌进来,不断地拂动着窗边镶着繁复拜占庭花纹的窗帘。
怎么会这样……
展轻侯微微皱眉,他抬起左臂撩起衣袖,凝神看着手臂上面的那两排牙齿的纹身。
事情怎么会巧合成这样……
刚刚徐忆璇咬到的,为什么偏巧就是这里?!而且还丝毫不差!
月光下,他的脸色极其的苍白和憔悴,几乎成了半透明的一种状态,眼睛也因此而变得浓郁如墨,深不见底。恍然之间,他的眼睛中开始有一种不甚分明的温暖光华,缓缓流转着。
“展,要忘了我……”一种声音从外面的夜色中溢散出来,然后是一张清丽的脸,勾勒着透明的光晕飘浮在夜空中,深碧色的眸子半闭半张,星星像眼泪一样点缀在她的脸颊,一闪一闪的。
“不,永远都不会!”他咆哮。
“要让我那么不放心吗……”插满管子和仪器贴片的手臂冲他伸过来,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别逼我……”他托着她的手,想紧紧地握住却不敢用半分的力气。
若有若无地叹气,她微微弯曲手指捉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在他的前臂上——张口咬了下去。
已是完全没有了气力,咬痕很轻,淡淡的两排牙印印在他麦色皮肤上。
“痕迹消退,就忘了我,不然我会不安……”她说话已是很费力了,闭眸喘息了好久才再次攒起力气睁开眼,“照顾丽娜,只剩她自己了,晚上睡醒她看不到我,一定很寂寞,很寂寞……”
他点头,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哪怕是要他的性命!
她笑了,笑容里面有着太多的不舍和隐忍的疼痛,她努力地看清楚他的样子,深碧色的明澈眼眸闪烁了一下,终于熄灭了……
可是痕迹还在,你怎么能离开——你怎么能!
我不会!我不要忘记你!
他喘息,像濒临窒息的人突然感觉到了空气那般的吞吐,他的目光完全没有了焦点,只是在看,却分明什么都看不见。
钢笔。
他猛地看到了床头放了一支护士记录病例的黑色钢笔。
他一把抓过来甩掉笔帽把笔尖扎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用力地扎。
“你说过只要痕迹不褪就可以,你说过的。”他一笔笔地死命描画手臂上的牙印,很快就有血珠冒了出来,黑色的碳素和血液皮肤一点点地紧密结合在了一起,“这痕迹永远不会消失的,永远不会……”
可是躺在病床上的人,却再也听不到了,她紧闭着双眸像是在安静沉睡,金色的长发铺了一枕……
窗外的时控花洒定时地开启了,好多的水柱从地面装置上一下射到半空,再四面地散落开来。
展轻侯被这个惊了一下,他眼中那温暖柔和的光华也仿佛被惊吓到一般,瞬息隐在墨瞳之后,被那深潭般的黑色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又张开来。
已经是清晨了,他按住太阳穴揉几下。
又站了一夜。
徐忆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习惯性地想从枕头下抓出手机看时间,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她打着呵欠睁开眼睛,看到完全陌生的房间,思维接驳了好长时间才记起自己是在展轻侯的家里面。
宽大的窗帘仍然密实地合着,阻挡着室外的阳光,屋子里面很是静谧。
在床头,她看到了自己的手机,抓过来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
“十一点了?!天,死定了!会被老板骂到瘫痪的。”她一边惊叫一边从床上蹦起来——
好痛!
胳膊的疼痛让她一下又摔回到床上,昨天被砸到的伤痛,经过这一夜的酝酿,更加嚣张地在她的身上发作起来。
好痛,那些什么药油好像根本没有用嘛,真是的!
虽然明明知道这种伤痛本来就不是一两天好得了的,还是想要怪他,似乎这样会比较不痛的样子。
她慢慢地起身,爬下床,走出房间。
顺着螺旋式的雕花楼梯走下楼来,楼下的阳光已经暖洋洋地透过镶满繁复拜占庭图案的半透明窗纱照进里面来,大厅里面一尘不染,到处闪着晶莹高贵的光华。
人呢?
徐忆璇在大厅里面张望着,却不见展轻侯的人影。
这么大的房子,到哪里去找?她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倒是十分的怀念自己那个一览无遗的小蜗牛壳。
“展先生——”她叫了一声,可是马上就觉得不自在,他总是吼她,还弄破她的衣服(似乎是你自己弄破的吧),忘恩负义不说还恐吓她,叫什么先生嘛。
“喂,那个谁,你在哪儿呢?”她笑眯眯地找到了一个好称呼。
突然听到了很细微的响动,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到了在大厅侧面的厨房,那里有香甜的烘烤面包的味道飘出来。
她探头到门口看过去,看到了站在操作台里面的展轻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展轻侯。
他穿着天蓝色的棉布休闲上衣,米色的水洗布裤子,头发松软地垂下来遮住部分细长的眉眼,正专心致志地从汤煲中盛出粥来。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让人担心的苍白,间或闪现出那双黑夜般的眸子。
厨房有七八十平米,操作台设计得像是一个小岛,有些孤独地悬在房间的中央。“小岛”上面有一圈吊灯,很古怪的设计和悬挂方式,像是自由生长的植物,高高低低的错落有致。看得出来每盏灯都经过很用心的挑选,全无雷同又并不很张扬。一只很精巧的八音盒,闪着幽幽的蓝色柔光挂在比吊灯稍微偏下的地方。
“你醒了。”展轻侯端着白瓷粥碗从操作台上走下来,看见倚在门框上呆看的徐忆璇。
“呃?哦……”徐忆璇抓抓头发答应着走过去,“好漂亮的八音盒。”
她抬手想摸一下。
“别碰它!”一声断喝从天而降,捂着被震痛的耳朵,她看到展轻侯一脸暴怒地挡在了她面前,好像她要碰的不是个盒子而是他的命似的。
“这么紧张干什么……”她不满地嘟囔,“不碰就不碰凶什么凶……”
展轻侯也恍惚了一下,从狂怒中惊醒过来似的愣在了那里。
“去洗一下然后过来吃饭,一层的洗手间出门左走然后右转就会看到。”他把手中的碗放在餐桌上,转身走向冰箱,“你想看那个八音盒就看吧,无所谓。”
“不看了。”徐忆璇赌气噘噘嘴,摇摇摆摆地抓着头发走向洗手间,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过身,“你昨晚,睡着了吗?”
展轻侯猛地扬起头来,眸子好像是纯白丝绸上面剪出来的两个黑洞,“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怕我在这里你会觉得别扭睡不着觉……”徐忆璇被他反常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用你费心,我很好。”展轻侯重新低下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徐忆璇噘噘嘴巴,转身去洗刷了。
等她洗刷完毕再走进厨房时,展轻侯已经换成了笔挺的西装,上衣搭在椅背上,他坐在餐桌一边,正在翻看一份报纸。
徐忆璇坐到椅子上,桌子上面是两套早餐,中式的米粥,洒着青菜碎的鸡蛋饼,金灿灿的油条;另外一边是土司三明治,牛奶,方火腿和蔬菜沙拉。
“好香……”她用力地吸吸鼻子,胃里开始“咕咕”巨响。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每样都做了点。”展轻侯从报纸的上方看了她一眼。
“你做的?全部是?!”徐忆璇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仿佛眼前那不是展轻侯而是个怪物。这什么世界啊,皇太子居然会做饭的?!自己连煮泡面都经常会糊掉……
“可不可以,每样都吃?”徐忆璇一手抓起三明治,一手又迅速地抓起一根油条,看着他,“我不偏食的,而且吃得还很多呢!”
展轻侯皱着眉看她,她真的是幼稚得好像个小孩子,霸占所有的东西还怕有敌人来抢,一个劲地鼓吹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随你。”他重新把视线转回到报纸上,“吃完回房间休息。”
徐忆璇毫不客气地对着三明治“啊呜”就是一口,嘴里面还含糊不清地说:“你做饭原来这么厉害……”
展轻侯翻着手中的报纸,没有理她。
徐忆璇端起杯子喝口牛奶,接着又往嘴巴里面塞满了食物,很是不雅地大嚼大咽。
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展轻侯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刚从难民营逃出来的。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徐忆璇摆摆手,好容易吞下满嘴的食物,“我要赶回公司去,最近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而且,昨天的事情搞砸了,我还不知道会被修理成什么样子呢,我要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喽……”
她一张小脸顿时愁云惨淡。
展轻侯突然放下手中的三明治,“你的意思是,还要跑去穿成那副样子扮情妇?!”
徐忆璇被他突然变得很差的口气给吓了一跳,“这是我的工作嘛,你早知道的啊,干吗这么鄙视的样子,我翻脸的哦……”
展轻侯抓起餐巾擦擦手,接着把餐巾很用力地扔在桌上。
她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这样的工作也傻乎乎地去做,还当成神圣事业的样子!白痴!
“可是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去?!”
“那没有办法啊,必须要工作的啊,不然连房租都没有着落呢。”忆璇噘噘嘴巴,抱着牛奶杯子很认真地回答道。
展轻侯皱着眉,很快的,他伸手从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面拿出支票簿,在一张上面写了几笔撕下来递给徐忆璇。
“300万?!给我的?!”徐忆璇支票拿过来放在眼前,杏仁眼顿时瞪成铜铃,“你要跟我合作?”
“没有。”展轻侯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徐忆璇有些弄不明白,“你没有事情要我们公司做的吗?我们要签协议的啊!”
“你只要在这里把伤养好,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展轻侯轻描淡写地说着起身,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准备出门。
“等等!”徐忆璇撞开椅子拦在他面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说你身上的伤也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责。你最近不要去做你那份白痴工作了。”
“这钱我不要!”徐忆璇一下把支票塞回到他手里面,
“为什么?”展轻侯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给钱不要的人,他还以为这种人在世界上早已经绝种了。
“这不是你需要的吗?有了这些你可以跟你的公司交待了,很圆满不是吗?”
“你根本就不了解。”徐忆璇看着他,珠贝般的眼底里是一种展轻侯从未见过的殷诚和执着,“我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我们公司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尽心工作的结果,不是施舍。”
她倔强地抬头看着他,绷着一张脸,像是一只为自由而战的小兽。
十几秒地对视后,展轻侯吐了一口气败下阵来,他把上衣重新搭回到椅背上,一手扶眉摇摇头——
“这样,下个周二晚上的宴会,你和我一起去。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准备。”
徐忆璇的眼睛里顿时一亮,“那,我需要帮你做什么?”
“就帮我……”展轻侯把食指抵在下颌上,“赶走那些总是纠缠不休的女人。”
这倒真的是他的大麻烦,从他回国的那一刻起,好像就没有一刻安闲过,政界的要人,商海的巨贾,全都铆足了力气千方百计地要把妹妹,女儿介绍给他,触角居然还伸到了彭叔那里,弄得彭叔最近一见请帖血压就直往上蹦。
虽然并不指望眼前这个倔强的刺猬真的帮上什么忙,不过带着她出现总会让一部分人知难而退的吧。跟那些自己全然不了解的女人比起来,眼前这个总是一脸懵懂的家伙总算可以忍受,起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很长时间都没有的轻松舒适的感觉。
还没想完,手就被徐忆璇给拖过去了,她像夺宝一样把刚塞回的那张支票抢在手中,对着上面的数额亲了又亲,接着整个人开始又蹦又跳的,边跳边叫嚷“手臂好痛。”可是就是不停下来。
展轻侯开始怀疑自己所托非人了,他站在窗边看着徐忆璇的样子,心里又想起来自己对她最初的看法——这个钱罐子。
“我要回去准备合同和道具,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上次那个烂摊子交给翼飞处理好了,我会好好做的……保证满意的那种!”徐忆璇在厨房独舞半天之后,又冲到展轻侯面前——立正,敬礼——满脸严肃表情地开始保证,一幅很专业的样子。
“翼飞,是谁?”展轻侯皱眉。
“就是翼飞啊。”徐忆璇眼睛都在放光,整个人都斗志满满,“我要马上准备,我待会把我的地址写给你,下周二下午见喽!”
她像火车头一样冲回到餐桌边,又开始吃相恐怖地狼吞虎咽起来。
展轻侯站在那里半晌无语,跟她交流起来真得很需要耐力啊,她干脆不给别人说话的时间。
展轻侯扬扬眉,“那就这样好了,我现在去公司,你把地址写在客厅的便签纸上就好。”
徐忆璇埋头大吃,只是象征性地冲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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