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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对不起,我爱你

“徐忆璇!”在连续叫了她十几遍没有任何结果之后,雷翼飞终于怒不可遏地冲到了她面前,在她跟前怒吼一声。

“做什么?”徐忆璇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爱理不理的。

“我通知你N+1遍了,我们今天下午要去一场拍卖会,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知道了,烦死了……”徐忆璇继续像贞子一样地回应着,同时抓起随手的什么东西把头给蒙了起来。

“我不管你哦,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两个是雷钧天夫妇,我们的客户是蒋先生,他的竞标号码是179号,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在他竞标那个青花大罐的时候虚张声势地和他标,你知道那个青花罐是他要送给妻子生日的礼物,我们要尽量地让他出尽风头就对了。”

徐忆璇的头在一堆衣服下面很缓慢地动了动。

“我马上就去换衣服……”

雷翼飞叹口气,徐忆璇这副样子已经快有一个月了,每天飘来飘去像是贞子一样,问她什么问题要好半天她才会慢慢地回过头来,回一句:“啊?”脸色也是差得吓人,这样下去迟早把自己弄进疯人院。

所以啊,他才想方设法要她出去,可是她连平日最喜欢的角色扮演都没有兴趣了,真的是很失常啊。

他叹了口气下楼去取车。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拍卖行。

“这边。”雷翼飞拖着徐忆璇的手把她安置在座位上,看了一下拍卖品目录,“第五件展品就是我们,之前有几块地皮和房产。喂,你又灵魂出窍?”

他推一下一言不发的徐忆璇。

徐忆璇很缓慢地把头冲他转过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啊?你说什么……”

晕厥!

雷翼飞恨不得一掌冲她的天灵盖拍过去。

“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安稳坐在这里装尸体就好了。”他咬牙切齿。

“噢。”徐忆璇答应着,又缓慢地把头转了回去。

雷翼飞直往外倒气,没有人跟他抢戏,没有人叽叽喳喳,没有人上蹿下跳,这还真的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人渐渐地多起来,大厅里面很快地就有了商海的喧嚣气氛。

拍卖师走上台清清嗓子宣布拍卖会的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一套玉器六件,包括墨玉抠龙纹扳指,碧绿玉玲珑,羊脂白玉葫芦形笔洗,青白玉鱼蓝观音像,和玉盘两只。底价1300万,每次叫价一百万。”

话音刚落,叫价声便此起彼伏。

雷翼飞很是清闲地看着这些一掷千金毫不在乎的富豪们,他要奋斗多少年才能有他们这种家底啊?等他成了富翁,就带着馨铭环游世界。呃,好吧,顺便也捎带着这个“尸体”。

他扭头看看徐忆璇依然呆滞的表情,叹口气。

玉器六件以3100万的价格成交了,随后是位于市南区的两个楼盘,也高价被房地产商拍走,第四件是一块地皮,很热门的样子,价位一路上扬。

“一亿两千万。”

“一亿三千万。”

……

叫价在一亿五千万出现了短时间的停滞,拍卖师已经在叫第二次马上就要一锤定音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来——

“三亿。”

全场哗然,人们纷纷回头去寻找开出如此天价的究竟是谁。

然而,最最震惊的是僵坐在那里的徐忆璇,她在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感觉似乎有架飞机生生地撞入拍卖场,撞在她身上!

那个声音,那个她多日来无数次梦到无数次想起无数次想要忘记却又比无数次多一次再次记起来的声音——那个,展轻侯的声音!

她停滞多日的神经一下子全数复活了。她猛回过头——在门口,一身笔挺黑色西服的展轻侯正带着众多的助手快步地走进来,他翻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头都没有抬就从她的身边匆匆经过。

展轻侯……

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这分明是展轻侯,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会如此的陌生?

展轻侯的身上似乎失去了些什么,又多出了些什么。失去了什么她不确定,可是多出来的那份冷漠和孤绝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只是看他的背影都会让人觉得心寒,觉得目光几乎被冻住。那个立在人群中间的王者,那个仿佛呼吸都带起周身呼呼风动,吹得让想要靠近他的人都会站立不稳的展轻侯,很可怕。

她突然之间就举手站了起来。

“三亿一千万。”拍卖师吃惊地替她报价。更强烈地震动了全场!

雷翼飞一下站起身来使劲地把她往下按,边按还边说:“不是不是,她只是要去洗手间。”

走出不远的展轻侯蓦地停住了步子回过头——

徐忆璇一口咬在雷翼飞的手上,倔强地一扭身子站起来——

四目相视。

“三亿两千万。”展轻侯的目光漠然地扫过她的脸,报出一个价之后旋即把头转了回去。

“展——”刚开口就又被雷翼飞强行堵住了嘴,徐忆璇像条活鱼似的不甘心地扑腾。

周围一片骚动,人们纷纷对这个扰乱拍卖场秩序的人表示出极大的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太身体不太舒服,她——”

雷翼飞刚说到这里,面前突然而至的黑影就把他吓了一跳,一抬头,展轻侯已在他的面前——

他手中的那份文件被他不自觉地用力扭成了一团,他看着雷翼飞,墨色的眸子中翻腾着熔浆般的怒火,那种怒让雷翼飞觉得自己几乎被灼伤,手中钳制徐忆璇的力道也忍不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太太?”展轻侯开口了,声音喑哑异常。

雷翼飞稳稳心神,“怎样?你又要莫名其妙地打架?”

徐忆璇慌忙挡在他们中间,“不要打架!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打架?”

然而展轻侯根本没有看她,他的视线从徐忆璇头上方略过,直直地盯着雷翼飞,“不舒服就带你太太走,这位先生。”话一说完,他扭头便走。

衣服忽然被什么拉住了,他低头,看见徐忆璇正攥着他的西服下摆,一脸不相信地瞪着他。

她怔怔地看着他,水晶般大眼睛里面的眼神明澈透亮,那些仿佛可以数清的委屈和心伤在里面转啊转的,几乎流转欲出。

展轻侯很轻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抓住衣服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先生看好您太太吧,这里是公共场合。”

那两块水晶突然就破碎了,悲伤和委屈一瞬间崩溃,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徐忆璇死命地咬住嘴唇推开展轻侯向着拍卖会的出口跑去。

展轻侯被推开几步,神情暗淡着一语不发,只是攥着文件的手突然脱力般地松开了,已经皱成一团的文件颓然落地。

“展轻侯你这浑蛋!”雷翼飞冲他走过去,他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就要挥拳落下!几双有力的手同时制住了他的进攻,一个反手反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他……”展轻侯冲保镖挥挥手。

“是,董事长!”保镖从命放手。

雷翼飞又爬起来冲上去,刚要动手又瞬间被勒住了手脚!

“展轻侯!有本事你跟我单打!你这样算什么,算什么?”雷翼飞吼。

“我再也不会打你了……”展轻侯一点都没有被激怒,他无力地摇摇头,“上次打了你,我付出了这辈子最重的代价……我不会打你了,你走吧。”

拍卖厅出口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人跑进来急切地喊道:“有没有人认识刚刚跑出去的那位小姐,有没有人?她被车撞了!”

是徐忆璇!

展轻侯的脑子里面“嗡”的一声爆炸了,几秒钟之间他仿佛浑身都僵硬了,而后他狂奔起来,拨开堵在楼梯口的人,三步两步的就跳下了十几阶的台阶,步子太大,他落地的时候趔趄一下几乎倒地。可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了,他继续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口跑,看着那里照进来晃眼的阳光瞬间把他和这个世界隔离开。

“忆璇!忆璇——”他边跑边喊。

听不到人群说话的声音,看不到哪里才有徐忆璇,只有他心脏越来越快的跳动声像击鼓一样一波波地撞击着他,他一直跑一直跑,终于,他看到了——马路的中央,血泊。

徐忆璇躺在马路中间,一动不动。

“徐忆璇!”他扑过去抱起她,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忆璇,忆璇!”

他的脸上立刻便沾上了血迹,徐忆璇的脸靠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轻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展轻侯死死地抱着她不敢放手,“忆璇你醒醒!”没有任何的回应,徐忆璇腿边的血渍一点点地扩大……

“坚持住。”展轻侯俯身抱起她,“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住!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忆璇……”

他向自己的车位跑过去……

车子在马路上面飞驰,他把徐忆璇靠在自己的怀中用手拢着她。

“徐忆璇,你听着,你不许死,不许死……”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大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徐忆璇脸色苍白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单薄瘦弱得如一片叶子,她没有回答展轻侯,一只手臂软软地从他的怀中落下来……

这里是哪里……

徐忆璇一点点睁开了眼睛,脑子里面一片的混沌像是浆糊一样,好像睡了好久好久,久到连思考的功能都退化掉了。

她试着动动僵硬的手脚,身边一个人影一下抬起身来。

那是一张疲惫苍白到了极点的脸,英俊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原本细致光滑的脸上长出凌乱的胡渣,他看着徐忆璇,脸上写满了激动——

“你醒了……醒了!”他抓着床沿,看着徐忆璇,“我叫医生……”

“你是谁?”徐忆璇茫然地问了一句。

展轻侯激动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他看着徐忆璇,颤抖着手伸向她——

徐忆璇的脸警觉地扭开了,“你是谁?别碰我……”

“我是……展轻侯。”展轻侯看着徐忆璇完全陌生的样子,心里面有大片的阴影迅速地聚拢起来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展……轻侯?”徐忆璇僵硬地重复着,却没有一点记得什么的样子。

“是我,展轻侯,你看着我,忆璇你看着我。”展轻侯把手撑在床的上方,焦急地看着在自己身下一脸茫然的徐忆璇,“你看着我,你不可以不认识我的!你不可以!”

徐忆璇还是呆呆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展轻侯站起身来,他一步步地退开了,疲惫虚脱般靠在病房的墙壁上,一点点地滑坐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样……”他的头一下下地碰在墙上,“展轻侯,为什么你身边的人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

徐忆璇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外面等待的人听见声音全部进来了,顾凉秋和彭叔走在前面,看着展轻侯的样子吓了一跳。凉秋快步地走到展轻侯身边,伸手隔开他猛力撞墙的头,用力地拉他起来。

“轻侯,轻侯你怎么了?”

“她失忆了……”展轻侯把手插在头发里面死命地拉扯,“是我害她的,是我……”

彭叔一脸心痛地看着他,摇摇头走向病床,他伸手攥着徐忆璇一只手,“孩子,你现在还记得些什么?”

徐忆璇大张着眼睛,开始缓慢地说着:“我……叫,徐忆璇……我家在南山东路23号的临枫小区里面……我在百变俏佳人公司上班……”

她说话的速度开始变快:“您是帮我医鼻子的彭叔叔,您是大坏蛋公司里面的香蕈专家,大坏蛋装作不认识我,所以我也不认识他!”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展轻侯站在那里,突然挣开顾凉秋的手大步地冲过来——

“徐忆璇,你这——”他一脸暴怒地冲到床头,抬手作出一个要实施暴力的姿势,徐忆璇一把拽过被子蒙在头上。

展轻侯的动作僵在那里,几乎瞬息之间,他俯下身隔着被子把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彭叔招呼所有的人悄悄地退出去了,他也挡下了要进来的医生们,他知道徐忆璇现在的状态很好,也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治疗是什么。

展轻侯把头埋在被子上,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那只小兽的气息,她的动作,她真实存在的确证。

这几天的煎熬,他真的几乎疯掉了,害怕她伤痛,害怕她有任何的反复,害怕自己所有的话都再没有机会向她说,害怕……失去她。

“小兽……你要吓死我吗?”他喃喃自语,伸手去揭被子,徐忆璇却死死地攥着被子把自己缩在里面不肯松手。

展轻侯不再强求,就那么抱着她,隔着被子。

“看着你被车撞,我都吓死了,这几天我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对你,你不知道其实当时我有多么的想你,可在拍卖会上我看到你和雷翼飞在一起,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我是因为,”展轻侯的脸上是终于下定的决心,“是因为妒嫉,因为,我喜欢你。”

被子里面有微微的颤抖,颤抖越来越厉害,展轻侯慌了,他伸手去扯被子,“忆璇,忆璇,你怎么了?”

被子被扯开来,露出徐忆璇挂满泪水的脸。她抽泣地看着展轻侯,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

“怎么了?”展轻侯在她周身察看,掀开被子的一角紧张地看她缠着绷带的腿,“哪里痛?哪里?”

徐忆璇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她挥拳一下下地打在展轻侯的身上,委屈得像个突然见到妈妈的小屁孩。

“你真的是个讨厌的大坏蛋……你害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里面我想给你擦掉身上的咖啡渍,你就凶我,说讨厌我……呜呜……想见你,憋得都快胃溃疡了。”她哭得更凶,“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你居然真的说讨厌我……可是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办……呜呜呜呜……”

展轻侯一把把她拉到怀中,用尽全部的气力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

许久许久,他才从徐忆璇的发际抬起头来,他捧着徐忆璇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缓慢而坚定地说:“嫁给我,好不好?”

徐忆璇的身子一下子的僵硬了。

她看着展轻侯的眼睛,身子开始微微地颤抖。

嫁给他……

“不行,不行……”她挣脱开展轻侯的怀抱,一边摇头向后退去。

“为什么?”展轻侯觉得心脏在抽痛,他的脸色很快地就变了,惨白惨白的。

“因为……”徐忆璇喃喃地低语,旋即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再不出声。她看着展轻侯,眼中是一种很无奈的绝望。

怎么可以害你,怎么可以……

她吸吸鼻子,伸手抚上他苍白的脸,看他的脸色她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的心痛,可是,可是她……

就是因为爱他,才更加的不能,不能!

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真的比让她马上死去还难受。

她抚摸着展轻侯的脸,手指在他嘴角那里轻轻地点了一下,她仰起头看着他的眸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只谈恋爱不结婚,可以吗?”

“只……”展轻侯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我们可以约会,吃饭了,什么都好。”她粲然地一笑,“只是不能在一起。”

展轻侯看着她,看着这个他仿佛永远都不能了解的女孩,“你在害怕什么?”

徐忆璇的手指在他的脸上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告诉我,你在隐瞒我什么?”他扶正她的身子。

“没有,没有。”徐忆璇摇头,眼神四处飘散。

“告诉我。”展轻侯坚持。

徐忆璇仍然摇头,她用力地想挣开展轻侯的手,可是却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痛……”她突然吃痛地叫一声。

展轻侯即刻松手,她向后一倒一下子向床下摔下去。

“忆璇!”展轻侯一下跳过来,从地上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

“我去叫医生!”他转身要走,衣襟却被紧紧地拉住了。

徐忆璇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糅合着疼痛和悲伤的眼神,她看着他,终于开口:“如果知道真相之后我会马上离开你,你还是坚持要知道吗?”

展轻侯紧皱着眉看着她。

“如果坚持结婚,我会马上消失,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就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只谈恋爱。”她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你选哪一个呢?”

展轻侯开始摇头,他伸手搂过她的身子,“不问了,什么都不问了,只谈恋爱,就按你说的。”

徐忆璇安静地躺在展轻侯的怀中,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微笑,不管怎么样,在一起就好不是吗?这样保持距离的爱情,也许不会伤害到任何人,那样就是她最盼望的事情了。

“以后都按我说的来吗?”她仰头。

“嗯。可以啊。”展轻侯坐在她的身后,从后面伸手环住她的身子,“你说说看。”

“嗯。”徐忆璇开始很认真地思考,“以后不可以对我吼。”

“好,我保证。”

“以后不可以说我是白痴,不可以说我笨。”

“好,没问题。”

“以后不可以看不起我的工作,要真心地喜欢我的工作。”

“这个有点困难。”展轻侯皱眉,看着徐忆璇,“我尽量去喜欢,尽量。”

徐忆璇点点头,她看着展轻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以后我伤心的时候,你要远远地躲开我。”

“嗯。”展轻侯出于本能地答应着,可旋即又回过神来,“什么?”

徐忆璇笑着,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中。

背靠着展轻侯,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去,她的心中不停地在重复着一句话——

在我伤心时候,远离我……

在我伤心的时候,千万要远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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