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吗:进化心理学视角下的人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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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情感需要是不图回报利他的根源(5)

十多年来,他的心时常在惶恐、寂寞、忧愁和痛苦中煎熬。他渐渐地开始憎恨这个家庭,憎恨这个制度。当五四运动爆发,全国学生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新思想、新书刊《新青年》、《新潮》、《每周评论》等纷至沓来,“象火星一样点燃了他们的热情”。他毅然投入“家”外的学生运动:请愿、罢课、发传单和办《黎明周报》。

火热的斗争生活“新鲜而有趣”,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不久,报纸的查封,祖父“不要放他出去”威严的禁令,又进一步地激发了他的好胜心,增强了与家庭和旧制度斗争的决心。他焦急万分:“外面的运动正闹得轰轰烈烈,我怎么能够安静地躲在家里不出去呢?”他呐喊:幸福“给人剥夺了”,“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看他们把我怎样”。在另一些方面,被迫“做小”的婢女们的眼泪,大哥与梅表姐爱情的毁灭,梅表姐的悲惨命运,自己所爱的鸣凤的投河惨死,大嫂被逼在外难产而亡。他同情、伤心、悲愤、不满,流下了很多痛苦的眼泪。“一种渴望诉诸正义的感情”在他的体内践踏奔腾。他的“胸膛里好象炸裂似的”。他无法忍受了,决心与旧势力斗争到底。

终于有一天,他逃离了家庭,乘上了前往上海的轮船。可见,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出生在豪门首富家庭,很多感情需要得不到满足。情感方面存在着无法解脱的难以忍受的痛苦。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情愿抛弃富足的物质生活,背叛家庭,去“走新的路”,寻找新的生活。

[人性百题]

怎样理解一个大学教授的心里话“我不再为个人活着”?

2007年,香港凤凰台记者采访中国一位知名大学教授。这位教授在讲到她现在的情况时说,“我不再为个人活着”。她爱上了中国古诗词,在大学里教授研究生,在国内外讲学。她非常热爱古诗词传播事业,决心为此奋斗终身。我以为,这位教授说的是真心话。她已为老年,此时她吃、用不愁,声名已有,确实不需要再为个人的物质生活和名誉活着。可她要为激情而活着。她的激情是为古诗词传播事业奋斗的激情,为古诗词传播事业奋斗是利他的;另一方面,激情的力量是强大的,在这种激情驱使下她不得不为之奋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快乐,避免痛苦。

在此,顺便说一下,满腔激情的人与没有这种激情的人,对生活的态度、人生观、价值观是不同的。所以道德教育不能用激情者的言行来要求没有这种激情的人。激情产生于一定的环境,没有一定的环境就不可能有这种激情及相应的人生观、价值观。比如,上面说到的陈天华、林觉民、向警予等英雄人物,他们的英雄行为产生于国家危亡的大革命年代。在和平年代,不管如何教育,也不可能产生他们那样的激情。

显然,以上这些利他行为都是不图回报的,可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这种利他也是在满足自身的情感需要。这里,他人的欢乐、利益和幸福虽然是行为者的目的(尽管有的是自然界的意图),而本质上是自身的爱、尊重、好胜、好奇、爱美、同情、正义等情感被激起时的快乐、痛苦的感受在支配自己的行为。

对此,我们应认定这样一个真理:做与不做能使人的情感跌宕起伏的事情,一定有情感需要在起作用。情感上跌宕起伏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生理上运作、变化的过程,而心理上和生理上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必然根源于人的机体需要。

应该相信,科学家、艺术家等在情感领域工作的人,一般都有强烈的情感需求,他们往往特别注重情感需求的满足。大凡科学家,尤其是伟大科学家都是十分热爱自己所从事的科学事业的。用马斯洛的话来说,他们是些“自我实现的人”。在他们那里,工作和娱乐之间通常的习惯上的分裂已完全被超越了。他们的工作就是娱乐,娱乐就是工作。

再说“帝企鹅”的孵化行为,它们表现出来的精神似乎比人类的母爱还要伟大,但从本质上看,它同人类一样,乃是神奇的自然界为了物种繁衍,在机体上安装的“爱子的需要”在起作用。既然是需要,机体内在就有一种力量驱使你这样做,做了愉快,不做痛苦。

情感这个东西是很奇特的,当你没有触及它的时候,它是平静的,而当你一旦不停地去触及它,它会愈演愈烈。而一旦“烈”了,就难以平息,突然冷却是痛苦的。这种情形在生活中也是常见的。人在打牌、作画、游戏到了来劲的时候,就是平时人们常说的“感情上来了”、“在兴头上”的时候。此时,让他突然停下来接电话或去做事,他会烦躁、生气,甚至会骂人的。

19世纪中叶,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反对沙皇政府,被判服苦役4年。其间,不许其写作。他非常痛苦。在给哥哥的信中,他说:“如果不许我写作,那我就会死亡。我可以在牢里关上15年,但求手里能握起一枝笔。”

在有些人看来,一些科学家、革命家之所以热爱科学、热爱革命,是由于树立了造福人类的崇高思想。他们不懂得:道德可能使人们下决心去学习一门科学,但决不能使人直接产生对这门科学的热爱。科学家对科学的迷恋,一定是出于对科学本身的爱,而这种爱来自人自身的情感需要。对于革命家来说,确实会把“革命成功”、“人民幸福”、“国家富强”作为奋斗目标的。但这只是他们坚持真理、追求理想所要实现的目标,是追求真理、追求理想的一部分,是他们为激情奋斗的一种表现,而不是他们自身直接具有的或通过教育直接产生的需求。他们如果没有好奇、正义、好胜、同情等情感需要,那么就不可能有这个目标。总之,不图回报的利他根源于自身的情感需要。

记住,情感被激发有时会产生热衷于某事物或事业的长时间的激情,这是我们应把握的极其重要的情感的特点,把握了这个特点,就能把握很大一部分利他行为的根源。

六、情感爆发而利他

最后,在行为动因的迷宫内,还隐藏着一个最难解开的难题,即舍生忘死的英雄行为的根本动因。这可谓是最大的难题。几千年来,“人不为己”论者在此挂上了沉重的铁锁,“自爱”论者在此也望而却步。人们常常发问:这些英雄连生命都不顾,他们的行为还会与自身需要有关吗?

应该看到,情感还有个特点,就是爆发性。心理研究表明,人的情感需要的强烈程度是可变的,在连续的刺激下,情感会越来越强,甚至爆发。两个人吵(打)架会越吵越凶,怒不可遏,以致杀人。在激烈的足球比赛中,人的情感如烈火燃烧,怒吼、争吵、有意冲撞、打人或报复的事时有发生。

[人性百题]

什么是“激情犯罪”?

2005年10月25日《北京晚报》报道,一位经常审理命案的刑事法官,对屡屡发生的“激情犯罪”(因一时感情冲动而杀人)作出分析:三分之二的命案都是激情犯罪,比如情杀、酒后杀人、想教训一下对方结果失手杀人。这些犯罪只是瞬时心理失衡而导致犯罪。研究显示,人进入激情状态后,大脑机能几乎完全被情绪所控制,主观意识仅指向与自己情绪体验相关的事物,理智程度不同地丧失,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不能预见到行为的后果。

应该相信,战场上的情况更是如此。此时,将士们的勇气主要并不是来自道义,而是来自被激起的现实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人性百题]

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真有王成“向我开炮”那样的英雄吗?

在中国,电影《英雄儿女》是家喻户晓的,片中那个高呼“向我开炮”手握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王成,更是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王成的形象并非虚构,他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英雄事迹的再现。影片中“向我开炮”的事迹,取材于1953年的一篇题为《向我开炮》的通讯,此文记载的是志愿军23军的于树昌和蒋庆泉的事迹。

1953年4月,在第三次攻打“三八”线附近的石岘洞北山战役中,23军67师201团步话兵蒋庆泉面对几乎攻到面前的敌人,向指挥所连连呼叫“向我的碉堡开炮”。23军《战地报》记者洪炉听说这一情况,立即找到当时在指挥所与蒋庆泉直接通话的两名战士陆洪坤、谷德泰,随后完成了一篇战地通讯《顽强的声音——记步话机员蒋庆泉》。结果蒋庆泉没有死,炸昏以后成美军俘虏。按照规定,凡被俘者不予宣传。通讯没有发表,但蒋庆泉那句“向我开炮”的惊天呼喊在军中迅速流传。另一场战役是,1953年6月29日晚,于树昌所在部队23军73师218团,为了配合金城主攻方向作战,对无名高地之敌进行反击。战斗中,步话机员于树昌看到冲过来的敌人,喊出了:“敌人上了我的地堡顶,开炮!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向我开炮!”随后,于树昌砸碎了步话机,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壮烈牺牲。根据这两人的事迹,洪炉和时任67师宣传干事的田镜波写出了《向我开炮》一文。上世纪60年代,这篇报道被《英雄儿女》的编剧毛烽和导演武兆堤发现,又结合了英雄杨根思抱着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情节,塑造出了王成的英雄形象。

多少年来,老作家洪炉一直在寻找活着的“王成”蒋庆泉。21世纪初他在网上写了一篇《呼唤“王成”:你在哪里?》的文章,2008年9月陆洪坤(蒋的上线台)通过这篇文章找到了蒋庆泉。不久,洪炉、陆洪坤和蒋庆泉相聚。

原来,蒋庆泉于战争结束后不久回到了家乡——辽宁省锦州市大岭村,从此一直默默无闻地生活在这里。近几年,由于洪炉和陆洪坤这两位当年的亲历者站出来为蒋庆泉“王成般的英雄事迹”作证,多家媒体跟踪报道了此事。

有一天,蒋庆泉和陆洪坤一起回忆了那段在心中深埋了50多年的历史。在朝鲜战场上,每一块阵地都被反复争夺,“人肉堆成山”。1953年4月18日,蒋庆泉和陆洪坤所在的23军67师201团5连接到攻占石岘洞北山的命令。出发前,连长便开始指定若他死后谁来指挥,一直从排长指定到了年岁最小的一位班长。攻山战斗中,165人组成的加强连,已经只剩下十几名战士,连长阵亡,排长阵亡,班长阵亡。蒋庆泉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地扑通扑通地倒下去,一个拦着蒋庆泉不让他出碉堡的战士,头被打碎了,胸口也喷着血。此时此刻,蒋庆泉热血沸腾。陆洪坤至今仍记得,当年步话机中蒋庆泉的嘶吼声,最后他不喊暗语了,直接喊“向我碉堡顶上开炮”。陆洪坤问,那你怎么办,他说你别废话,向我开炮,向我开炮!然而由于我方弹药供给出现了问题,蒋庆泉并未等到他要的炮火,他负伤被俘。

可想而知,在紧张激烈的战场上,战友的牺牲、敌人的凶残、战情的紧急、浓烈的战争气氛等等会强烈地刺激人的好胜心、好奇心、复仇心、自尊心、正义感等情感,以致爆发,如通常所说“打红了眼”。此时,他们激情满腔,根本没有死亡的恐惧,心中最强烈的控制一切的欲望是杀敌、报仇、胜利。据当年第十五军编撰的《抗美援朝战争史》记载:“上甘岭战役中,危急时刻拉响手雷、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舍身炸敌地堡,堵敌枪眼等成为普遍现象。”

生命对任何人都是最重要的,但这并不是说人对生命的欲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最强烈。肉体的疼痛是人们经常感知的,而且是现实的,而谁体验过死亡的痛苦呢?因此,人们在情感燃烧的时候,将生命置之度外并不奇怪。

有人说,革命者的英雄行为完全是由崇高思想决定的,而与自身需要无关。应该看到,人求生的机制表现为对死亡的恐惧,任何有意放弃自己生命的行为,一般来说都有个感情蕴育过程,而不是简单的、突然发生的。献身不是受了教育就能“时刻准备着”的,而是情感爆发后的由情感引发的行为。试想,如果把一个革命者直接送到敌人阵前,他没有置身于激烈的战场,没有感情的激发过程,他会立即做出舍命斗敌的壮举吗?

如果说革命者的英雄行为出于崇高思想而与战场情况无关,那么按同一比例,激烈战场上不怕牺牲的人与在长期牢狱生活中意志坚强、不怕牺牲的人应该是一样多。可这在实际生活中是绝不可能的,前者比后者多得多。这是因为,在激烈的战场上,人虽有生存、享乐等需要,但被强烈的情感控制的大脑没有可能去考虑这些;而在狱中则不同,一方面他们年复一年的忍受着孤独、没有自由以及肉体受折磨的痛苦,另一方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充分的理智,平静地去考虑死的可怕、生的幸福、爱情的甜蜜、老人和子女的期盼等等。再说,人在战场上的激情往往比牢狱中的激情更强烈,更不怕死。

至于英雄行为与个人道德觉悟的关系。前面我们说过,这种人在长期的道德教育和环境影响下,道德成了自尊的警示牌,情感已被激发,并有了满腔的激情。因而,这种人的正义感、荣誉感、同情心等情感比一般人强烈。正因为如此,这些人一触即发。

再说,不怕牺牲的情况,人世间是普遍存在的,并不为革命者所独有。我们经常可以从电影、小说和历史书籍中看到。这当中有农民、无产阶级、地主、资产阶级、甚至还有一些反动人物。二战时期,日军大肆宣传武士道精神,极大地激发了人的好胜、自尊、仇恨等情感,致使很多青年产生“为国捐躯,以死为荣”的信念。正因为如此,在1945年日军同美军的战斗中,几千日本青年士兵报名驾驶“死亡飞机”,同美军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