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慕尼黑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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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君王之忧

波茨坦的皇宫园林,是联合国登记在案的世界文化遗产。若论建筑的规模和美学上的成就,塞琪琳霍夫宫在这些宫殿园林中只是很普通的一处。被人们称为“无忧宫”的皇宫,才称得上恢弘精美,既有壮观的外表,也有丰富的内涵。18世纪,波茨坦被普鲁士国王定为国都,这里才有机会大兴土木,辟造园林,修建皇宫。整个欧洲的能工巧匠和艺术家都汇集于此,将他们的智慧才华和惊人的想象力交付于宫殿和园林的设计与建造。无忧宫的直译名,应是桑苏西宫,桑苏西是一个法文单词,意为无忧无虑。身为君王,其实永远不可能无忧,国家的前途,百姓的甘苦常绕于心,怎能无忧?尤其在动荡时期。无忧宫据说是威廉二世自己设计的,他在这里生活了将近40年,在位的日子,大多在这里度过。

无忧宫分为两部分,夏宫和新宫。夏宫是国王消夏的所在,是一个遍布喷泉和林圃的大花园,有点像我曾经参观过的沙皇在圣彼得堡的夏宫,不过规模要小一些。威廉二世常常在这里举办音乐会。法国哲学家伏尔泰是威廉二世的朋友,他曾应邀在这里住过三年,伏尔泰住过的房间,还被保存在皇宫中。夏宫中的主要建筑在山坡上,是一排布满雕塑的环形黄色宫殿,两边有绿色葡萄架长廊,后面是环状古希腊式柱廊,和前面的宫殿组成一个巨大椭圆形。星期天,宫殿大门紧闭,无法入内。在宫墙一侧,看到了威廉二世的墓地。有意思的是,和威廉二世合葬一处的,不是他的妻儿家人,而是他生前宠爱的11条狗。据说威廉二世生前不信任周围的人,他认为最值得信赖的是他的爱犬。可惜狗命短于人寿,他的爱犬一条条先于他死去,他把它们葬在宫殿边,并祈愿自己死后和它们埋在一起。然而国王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他死后,遗体被葬在了波茨坦的伽尔尼索教堂。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近结束时,柏林濒临陷落,当地居民将其遗体藏到车林根的岩盐矿内。战后,原本在苏军控制地区内的遗体被美军夺取,此后46年间一直安放在霍恩索雷伦城堡内。直到东西德分裂结束,威廉二世的遗体也结束了长期的流浪生涯。1991年8月,他终于如愿以偿,被移葬至此,与他的爱犬们共眠一穴了。

无忧宫皇家花园中最宏伟的建筑,被称为新宫,这是威廉二世为了显示普鲁士的实力,在夏宫之后建造的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东西长度超过200米,确实是花园中拔地而起的一个庞然大物。新宫的外墙是红砖和岩石的组合,现在看来也不陈旧,楼顶上青铜的雕塑环列,气象森严,中间有高大的绿色圆形拱顶。新宫是威廉二世和他的子孙们日常生活的地方。这座宫殿,是一个值得参观的博物馆,这是精美建筑的展览,也是艺术的展览,宫殿里到处是壁画和雕塑,而宫殿本身,也展示了当时建筑的极高水平。这座宫殿里,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海洋宝石厅,又称“洞窟厅”,这一间巨大的客厅,墙壁和廊柱,全部用五彩的宝石和形形色色的海洋贝壳装饰,里面的雕塑也都和海洋有关。这是很典型的洛可可建筑风格,精致繁复到了极至的地步。为此耗费的人工和财力难以想象。不过,在这个大厅里,感觉压抑、不自由,甚至有点恐怖,那种色彩驳杂的繁复扑面而来,压迫着你,包围着你,使你觉得无处躲藏。如果这就是洛可可的代表,那么,这样的建筑风格不能长盛也就不足为怪了。引导我们参观新宫的是一位中年讲解员,解说如同吟诗。在威廉二世当年听音乐的一间客厅中,他打开一个隐蔽的开关,房间里顿时回荡起巴洛克风格的音乐。在悠扬的乐声中,可以想象当年王公贵族悠闲自得的生活,阔大空旷的宫殿中,游荡着寥寥几个住客。看熟了挂在四壁和走廊里的那些油画,窗外的风景也宁静如画,抬头还能看到天顶画着的天堂景象,展翅飞翔的小天使们正含笑注视着人间。宫殿二楼有一个大客厅,是主人举办盛大宴会和庆典的场所,讲解员很自豪地介绍说,大厅天花板上,有全欧洲最大的天顶壁画,面积达两百多平方米。要看清那幅壁画,得抬头花很长时间,当年创作这幅画的画家,该付出多少日夜的辛劳?不过我想,讲解员的话也许是夸张的,据我所知,米开朗基罗在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天顶上画的《创世记》,面积要比它大得多。

无忧宫的一部分,现在成了波茨坦大学的校舍,我们在无忧宫中行走,经过大学校园,正逢学生下课,宁静的园林中到处是学生活泼的身影,到处是年轻人无忧无虑的喧闹声。这样的情景,和古代皇宫的寂静肃穆形成了鲜明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