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佛罗伦萨,最想看一看的,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早晨,我们的汽车开进佛罗伦萨,意大利的司机大声说:“先去米开朗基罗广场吧,那里有大卫像。”“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我问。“当然!”司机回答。广场是在一个山坡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高高耸立在广场中央,逆光仰望过去,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仿佛那个远古英雄顶天立地直耸云霄。
仔细看,那是一尊青铜雕像。米开朗基罗的原作,应该是白色大理石,这是个仿制品。不过,这青铜的大卫形态和原作一模一样,健美的身躯,线条鲜明的肌肉,还有那目光炯炯的表情。
中国人熟悉大卫,是因为米开朗基罗的那尊大理石雕像。因为有了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大卫在人们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形象。我相信,在全世界知道大卫的人心目中,英雄大卫就是这尊雕像的样子。不过,传说中那个打败了巨人歌利亚的英雄大卫,还是一个孩子,米开朗基罗创造的大卫却已长大成人。米开朗基罗塑造的大卫,是在向歌利亚投掷石弹的那一刹那,大卫的目光中凝集着坚毅、智慧和勇敢。也许,米开朗基罗认为让一个孩子战胜巨人,太夸张,所以让他的大卫长大了几岁。现在,米开朗基罗这尊雕塑,已经成为举世公认的大卫形象。
在米开朗基罗广场能俯瞰佛罗伦萨城,阿诺河从山脚下流过,古老的城市就在河对岸,圣母百花大教堂和维其奥宫的彩色屋顶在阳光下闪烁。佛罗伦萨,欧洲文艺复兴的发祥之地,曾经哺育过一批开创历史的艺术大师——但丁、卜伽丘、达·芬奇、拉菲尔……米开朗基罗,是其中一个响亮的名字。
离开米开朗基罗广场,走过阿诺河上的老桥,走不多远就是市政厅广场。这是一个可以让所有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目瞪口呆的地方。广场中,到处是名声显赫的雕塑,切利尼的《帕尔修斯》、巴托洛米奥·阿曼纳蒂的《海神喷泉》、章博洛尼亚的《海克力斯与半人马》……最引人瞩目的,是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那是一尊五米多高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我想,这应该是米开朗基罗的原作了!当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就是在这个广场揭开神秘的面纱,让整个佛罗伦萨为之震惊。无数次在图片中看这尊雕像,此刻,面对着这尊巨大的大理石雕像,看那些刚劲柔和的线条与块面构成的形体和表情,还是有一种惊奇和震撼。在晨光中,大卫凝视远方的目光显得咄咄逼人。
就在我站在大卫雕像前惊叹时,陪同前来的意大利友人笑着告诉我,“这也是复制品。米开朗基罗的原作,在美术学院博物馆”。
又是赝品!广场上这尊大卫像,在我这个外来者眼里,就是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同样的尺寸,同样的大理石,惟妙惟肖的临摹,谁能辨其真伪。佛罗伦萨人也认为这尊模仿的大卫和原作差别不大,可以乱真。当年为了避免被日光和风雨侵蚀,决定将大卫的原作移到室内的博物馆,但是,市政厅广场上没有了大卫,佛罗伦萨人不同意,于是才有了我眼前的这尊仿制品。
市政厅广场一侧,有藏品浩瀚的乌菲奇美术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无数油画名作在那里陈列。参观美术馆,只能走马观花。从乌菲奇美术馆出来,便直奔美术学院博物馆,我心里依然牵记着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美术学院博物馆在一条小巷深处,门面不大,走进去顿觉天地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雕塑的宝库,放眼望去,但见无数白色大理石雕塑,正千姿百态地站立在展厅中,虽然沉默无声,却让观者全身心都感受到一种震惊。这些雕塑,都是人类艺术的瑰宝,这么集中地陈列在一起,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见到大卫雕像原作前,先看到一组米开朗基罗的雕像原作,都是未完成的作品,一块块巨大的白色大理石上,已凸现出人物轮廓,扭曲的肢体,凹凸的肌肉,悲伤的表情,这些人物仿佛正竭力想从沉睡中挣脱出来,却被永远封锁在冰冷的大理石中。
真正的大卫,静静地伫立在博物馆深处,居高临下,俯瞰着每一个走近他的人。这形象,太熟悉了,我无法计算自己曾看到过多少次这形象,大的、小的,石头的、木头的、石膏的、塑料的,素描、油画、照片……此刻,面对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真迹,我想在大卫身上寻找米开朗基罗创造的痕迹,想象他当年挥舞斧凿的形象,眼前却只有一片耀眼的白色,如日光闪烁,白云升腾,冰雪飞溅……我感觉心跳加快,视线晕眩,热血直冲脑门,这样的感觉,文字难以描述。这也许就是被称为“司汤达症候群”的感觉吧。当年,司汤达来到佛罗伦萨,在参观了无数艺术瑰宝之后,曾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我痴迷地凝视绝美的艺术,感受洋溢的热情……情绪攀升到九天云霄……生命似乎从身体里被掏空,我一边走着,一边害怕自己会摔倒”。
从博物馆出来,我在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街上慢慢走着,让参观大卫引起的激动慢慢平复。街边小摊上,有一个年轻人在兜售艺术品,一张彩色的图片晃到我的面前,竟然是大卫像!我赶紧往前走去,唯恐心中的美妙记忆会被改变。前方,被晚霞笼罩的佛罗伦萨,神秘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