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菏泽县城到黄河南岸(约四五十里)有一条经吴家店、高楼案的大道。高楼寨北面,有许多道防堵黄河泛滥的河堰,河堰上下柳林密布,捻军主力就埋伏在高楼寨以北的村庄,河堰和柳林中。1865年5月17日,僧格林沁率军追至菏泽之西、高楼寨之南的解元集地区。捻军派山少数部队迎战,且战且走,诱使僧军步步向高楼寨地区深入。18日中午,僧军进至高楼寨,顿时号角齐鸣,声雳原野,埋伏在那里的捻军将士们奋勇出击,挺矛持刀,袒臂鏖战。僧格林沁分兵三路:翼长诺林丕勒、副都统托伦布等率左翼马队,总兵陈国瑞、何建鳖各领本部步队,是为西路;副都统成保、乌尔图那逊等领右翼马队,总兵郭宝昌率本部步队,是为东路;副都统常星阿、温德勒克西等各领马队,是为中路。捻军亦分三路迎战。西路鏖战二小时左右,捻军稍却。适中路捻军将常星阿部清军击溃,立即支援西路捻军向敌人发起反击,将西路清军歼灭。与此同时,东路捻军亦将敌军击溃。在后督队的僧格林沁只得率残部退入高楼寨南面的一个荒圩。捻军乘胜追击,立将该圩团团围住,并在圩外挖掘长壕,防止敌人突围。当夜三更,僧格林沁率少数随从冒死冲出,当落荒逃至菏泽西北十五里的吴家店时,被一青年捻军战士砍死在麦田中。
高楼寨之战,捻军全歼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使清军的精锐骑兵损失殆尽。副都统成保奏称:“我军失利后,马步兵勇收集无多”。曾国藩也说:两年来僧军屡挫,捻军“夺官马至五千余匹之多,自此不可复制”。薛福成在《科尔沁忠亲王死事略》中称:“陈国瑞所部步队四千覆溃几尽,国瑞仅以身免,……总兵何建鳌、内阁学士全顺,皆死于阵。”这次作战,是捻军在抗清斗争中取得的一次重大的胜利,也是运用运动战取胜的一个典型的战例。捻军发挥快速流动作战的特长,牵着僧军盘旋打圈,使其精疲力竭,同时伺机反击,消耗敌之兵力,挫伤其士气,最后在地形和群众条件都对捻军有利的地区,一举全歼穷追之敌。僧军方面,由于僧格林沁盲目轻敌,一味穷追,后方供给不继,部队饥疲交加,士气日益低落,加上得不到豫、鲁清军的有效配合,遂为捻军提供了打歼灭战的有利条件。
二、粉碎曾国藩“以静制动”的攻捻方略
(一)曾国藩“以静制动”的攻捻方略
僧格林沁军覆灭后,清廷深恐捻军渡过黄河,北攻直隶,威胁京畿,从1865年5月下旬开始,进行了一系列新的部署:命两江总督曾国藩携带钦差大臣关防,统领所部各军,前赴山东,于北面驻扎“督剿”,继又令其督办山东、河南、直隶三省军务,所有三省旗绿各营及地方文武员弁,均归节制;命直隶总督刘长佑驻军大名一带,扼守黄河天险;催调提督刘铭传所部淮军迅速北上,“力固畿南门户”;命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率领经英国人训练的天津洋枪队,进驻景州(今河北景县),堵截捻军;命署两江总督李鸿章于所部各军内拨派精锐若干,由上海乘轮船前往天津,增援直隶,命醇郡王突环统领京城旗绿各营,“密筹布置”,守卫北京。
曾国藩在接到清廷的命令后,一方面故作姿态,力辞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之命,并以种种理由拒绝迅速北上,以免仓促上阵,重蹈僧格林沁全军被歼的覆辙;另方面积极进行作战准备,并向清廷提出了新的攻捻方略。他认为捻军骑多步少,行动迅速,“飘忽靡常”,因而主张重点设防,“以静制动”,即所谓“各练有定之兵,乃足以制无定之贼”。后来他又一再重申采取这种攻捻方略的必要性,声称“细观贼情,已成流寇行径,若贼流而官兵与之俱流,则节节尾追,著著落后。……虽终岁奔波,终无大损于贼”。强调要在捻军“必经之途,驻扎重兵”,“变尾追之局,为拦头之师,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寇”。据此,曾国藩提出如下具体方案:由他坐镇徐州,负责捻军经常出没的四省十三府州(即安徽庐州、凤阳、颖州、泗州,河南归德,陈州,山东兖州、沂州、曹州、济宁,江苏淮安、徐州、海州)的攻剿事宜,四省的其它地区则由各省巡抚负责。四省分别以临淮、周家口、济宁、徐州为“老营”,驻扎重兵,多锗粮草弹药,以为重镇。他认为这样一来,就可做到“一省有急,三省往援。其援军之粮药,即取给于受援之地,庶几往来神速,呼吸相通”,“四省有首尾相应之象,而诸军无疲于奔命之虞”。
曾国藩煞费苦心制定的攻捻方略,其用心非常狠毒,但是,这一方略并不能解决地广兵少的矛盾。且不说捻军可以避开这十三府州的重点设防区,即使在上述重点设防区内,捻军依然可以在乡村纵横驰骋,摧毁地主民团的圩寨,并伺机伏击由城市出援的清军。此外,清军重兵集中于主要城市,广大地区的兵力就相对薄弱了,加上奉调北上的湘军、淮军与各省防军之间矛盾重重,使捻军仍有继续流动作战的条件。
1865年6月18日,因镇压太平天国“有功”而被封为“一等毅勇侯”的曾国藩,在清廷的一再催促下,离开金陵,沿运河北上,踏上了镇压捻军的反革命征途。
(二)捻军继续流动作战
高楼寨之战后,山东清军兵力空虚,仅有丁宝帧所部三千人扼守济宁,“能守而不能战”,而捻军新胜,士气大振,兵强马壮,“纵横自便”。如果捻军此时不失时机地挥军北上,不但济南指日可下,而且可以更加沉重地打击清军,开创新的局面。但是,当时由于捻军首领们对尔后的进军方向“争言不决”,有的主张“先陷济南”,有的主张“北趋直隶”,有的主张“渡黄由豫入陕”,以致在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数万部队徘徊于黄河以南、运河以西的菏泽、曹县、城武、定陶、郓城、巨野、濮州、范县、金乡、济宁地区,虽然队伍有所发展壮大,但较长时间无所作为,失去了乘胜进攻的良好时机。及至得悉“京师有备”,自知难以渡河北上,赖文光等才于6月1日率部自汶上袁家口等处渡过运河东进。由于此时济宁,济南等地清军防守已经加强,捻军随即回到运河以西的嘉祥。这时,张宗禹已率部南下安徽,赖文光,任化邦等便接踵南下,谋与张宗禹等会合,恢复蒙亳一带的捻军基地。
张宗禹、赖文光等部捻军先后返回蒙亳地区后。即向当地清军发起进攻,相继占领了一些乐镇和圩寨。6月18日,捻军攻占高炉集,切断驻涡阳(即雉河筑)的安徽布政使英翰所部的粮道。6月21日,捻军三四万人乘胜进围涡阳城。这时,奉调开往徐州的总兵易开俊部清军三千人已行抵蒙城,曾国藩也于6月30日到达江苏清江浦。英翰接连消援于曾国藩,曾即命提督黄翼升率所部水师由高良涧(今江苏洪泽县)入洪泽湖,沿淮河西上,命总兵周盛波等部由徐州赴宿州以援蒙亳,命提督刘铭传部自济宁驰回徐州“以拯皖北之危”,自率部分湘军进驻临淮关。接着,漕运总督吴棠命总兵姚广武率部由濉溪口、临涣集出发,河南巡抚吴昌寿命总兵张曜、宋庆两部豫军由商丘出发,安徽巡抚乔松年命总兵张得胜、副都统克蒙额等部皖军由颍上、太和出发,驰援被困于涡阳的皖军,对捻军形成包围态势。捻军久攻涡阳不下,粮药将尽,在各路清军步步逼近的情况下,不得不于7月25日撤围,西走河南。
捻军分南北两路深入豫境:北路由张宗禹等率领,经商丘、柘城、太康,扶沟、鄢陵、许州、襄城、郏县、宝丰、鲁山,南走南阳府,南路由赖文光等率领,经沈丘、淮宁、周家口、西华、临颍、郾城,复折往东南,趋西平、上蔡等地。
曾国藩在捻军分两路进入河南后,仍坚持其专办十三府州攻剿事宜的方针,他认为张宗禹一路已进入豫西,“万难追及”,而赖文光一路进入陈州,属于十三府州,便派刘铭传等部跟踪追击。9月23日,曾国藩自临淮移营徐州。其时,赖文光一路捻军已由河南新蔡进入安徽阜阳县西部的瓦店集、迎仙集一带,刘铭传等部淮军以及豫军、皖军等正从周家口、徐州、颍州、固始等地压来,妄图多面夹击,一举消灭捻军。10月1日,凹张寨一战,捻军失利,赖文光及时率军撤出,由周家口北趋西华、太康、睢州,从考城入山东,活动于曹县、定陶、郓城,菏泽等地。
曾国藩唯恐捻军进入山东半岛富蔗地区,便一面命驻防济宁的潘鼎新部淮军扼守运河,一面命总兵张树珊的步队,副都统色尔固善的马队以及徐州的清军北上山东,跟踪捻军;并从苏南调总兵杨鼎勋、郭松林等部进驻宿迁、徐州,以为后援;还命刘铭传、周盛波两部淮军分别进驻周家口、归德,防备捻军南下。清廷对曾国藩在山东围堵赖文光部的部署虽感满意,但对进入豫西的张宗禹部却忧心忡仲,认为该路捻军“不西趋秦境,必北扰晋疆”,而曾国藩所率清军多在东路,实有鞭长莫及之势。为此,拟命李鸿章率总兵杨鼎勋等部驰赴河洛一带,进剿张宗禹部,兼顾山西、陕西门户。接着,又令正在赣南镇压太平军余部的鲍超所部湘军赶赴豫南。曾国藩深知,如果李鸿章督师豫西,必然从东路将淮军调走,使他失去依恃,于是上奏清廷,建议暂勿令李鸿章赴河洛。清廷采纳了他的意见。
就在反动派频繁调兵之际,赖文光等已率捻军由山东进入江苏丰县、沛县、砀山、徐州一带,取得粮食和兵员补充后,又西进河南,于11月底与从鲁山、宝丰东进的张宗禹所率捻军会师于扶沟,随即西趋襄城、叶县、舞阳一带。
(三)曾国藩“以静制动”方略的彻底失败
捻军不断深入河南流动作战,而湘、淮军一般只守据点,不积极攻剿,使新任河南巡抚吴昌寿兵饷两绌,一筹莫展。他在给清廷的奏报中,一方面诉说“豫省军务种种棘手,势处万难”,另方面对曾国藩名为督办三省军务,实仅株守十三府州之地,表示不满。12月14日,清廷谕令曾国藩。统筹全局,前往应援”,并告诫他“未可株守一隅,致误事机”。与此同时,曾国藩也因捻军主力全部进入河南,不得不对其攻捻方略进行一些改变,表示“不复拘泥十三府州之说”。他一面坚持仍在济宁、徐州,临淮、周家口四处驻扎重兵,以备“迎头截击”,一面令李昭庆部淮军万余人奔赴河南,与原驻周家口的刘铭传部淮军万余人“同作两支游兵,仿照僧格林沁之法”,与捻军“纵横追逐,使之不得休息”。曾国藩还准备将其大营由徐州移往周家口。
在曾国藩尚未变更部署以前,捻军即已分路疾驰南下:赖文光等率部自临颖、郾城走西平、遂平、确山、正阳、罗山、光州;张宗禹等率部自襄城、叶县走裕州(今方城)、唐县(今唐河)、邓州。1866年1月,捻军各部先后进入湖北,赖文光一路在麻城、黄州(今黄冈)一带活动,张宗禹一路在襄阳、枣阳一带活动。1月18日,赖文光,任化邦郎乘清军提督成大吉部哗变之机,发起进攻,成大吉仅率少数清兵从麻城逃往滠口。捻军遂占黄陂筹地,威胁武汉。2月18日,捻军又于黄陂东南的街埠一带大败清军,毙总兵粱汉胜等多人。
捻军在鄂东连打两次胜仗,湖广总督宫文急忙消求援兵。曾国藩命总兵喻俊明等率水师驰赴武汉,令刘铭传率所部淮军由周家口驰赴湖北黄州,令浙江提督鲍超率所部湘军进驻豫、鄂交界地区,听候调遣。当援鄂清军刚到湖北,捻军又甩掉敌人北上,经河南进入山东。4月11日,张宗禹郎在安兴寨(今菏泽东北)击败总兵杨飞熊部八营清军,13日,又在龙堌集(今巨野西南)大败总兵王心安部八营清军,20日,在郓城西北的柳条圈又败潘鼎新所部淮军。26日,赖文光部也到达郓城境内,两支捻军重又汇合。
4月29日至5月7日,捻军三次抢渡黄河,运河均未成功,遂又分兵两支南下:张宗禹等率部走河南虞城、宁陵,归德等地;赖文光等率部南进江苏丰县、砀山,邳州、宿迁等地。6月15日,两支捻军在徐州汇合,旋又分开。张宗禹部由丰县、砀山走河南虞城,宁陵、睢州、杞县,又南下太康、陈州,从周家口渡过沙河,由郾城西进:赖文光部走安徽宿州、怀远,渡过涡河趋凤台、太和,然后入河南境内。捻军一直在曾国藩所圈定的重点防区内往返穿插,流动游击,使其“以静制动”的方略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