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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波澜初起

当夜。

披散着头发的青年托着下巴,只着中衣坐在花台的边上,看着对面早熄了灯的门户。

天边稀稀疏疏地点缀着些星子,月光清冷地照下来。

为谁风露立中宵。

殷采衣还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做出这种蠢事,大半夜地盯着人家的门发呆。他招惹的美人虽多,却还从没对谁费过这种心思。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

晚饭前被度砂那么一说,总觉得……好像他是把人欺负得太过分了的样子。

他故意走错路,用抢匪试探她,还故意去惹怒抢匪,一次又一次把她放到危险面前;装作中了****,让她去对付宿柳,还把她压到床上去。

他算不得太善良,在商场多年,比这过分十倍的事情也不知做了多少,成王败寇,规则如此,他不觉得自己需要愧疚。

风相从,接近他起码有百分之八十不轨的嫌疑,他试探一二是理所应当的事。他要这样想才对。

那么——郁闷地吹开颊边的发丝,他现在坐在这里是犯什么毛病啊?

为什么这一个,好像和别人都有些不同呢?他做过那么多次戏,骗来不知多少知己,这次起初也一样。

放开了手段去套近乎,效果也一样的好——错了,是出乎意料的好,一路言笑晏晏,心同意投,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一个静静的眼神过来,他也一样觉得舒服。

真挑不出她有一点不好,照顾得他无微不至又不着痕迹,什么都由着他,他要逛街,她累得走不动还陪着他,他要去青楼,她眉都不皱,跟在他后面。从来听不见她半句怨言,更没向他提过什么要求——

越想越心虚啊,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愧疚呢?

那丫头看着不出奇,心里却是千灵百巧,他这一路试探必不能完全瞒了她去。然而明明知道,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实在被欺负得狠了,也不过偷偷闷在一边哭。

他低下头,扯着身旁的枝条,心里一阵微微的滞闷。那丫头——被他吓得哭了呢。

想得出神了,也没在意微微的门扉动静,直到一个人的影子罩了过来。

他被吓了一跳,“谁——”

“殷主事?”披着外衫的少女奇怪地看着他,“你,不睡觉吗?”

“……”殷采衣站起来,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狼狈。脸皮那么厚的人,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样子。

咳,他大半夜偷窥人家房门的举动确实算不上多光彩。

“没什么倦意,出来赏赏花。”正正脸色。

相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目光——更奇怪了。

殷采衣顺着看过去,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他终于想起来,他的院子里只有栀子和腊梅两种花树,一个花期已经过了,一个还没到,都不是能在三月末开放的品种。

……他刚才为什么不说赏月啊?

“咳,你起来做什么?”实在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反正她不会追着他问究竟。这丫头的好处又多了一样,殷采衣心里点点头。

相从退了一步,容色微微深了,“没什么。”

果然美人月下看着最是动人啊。

算起来,好像他一直就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丫头的相貌,只除了街上初见时那一面。

后来熟悉了,只深刻感觉她安静的气质,为她谈吐举动所引,诸般无一不深得他心,竟是没空思量注意,她那一张脸究竟如何。

现在看来,面前的少女浅粉的脸颊晕红,眉乌目垂,虽然不出色,站在月下那一种沉净的气度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嗯?晕红?红——

殷采衣跳起来,终于恍然大悟,干笑着,“那个,你不用管我,有事尽管去。”他怎么迟钝得这样,半夜三更出来,除去睡不着的,还能有什么原因?白痴得自己都要唾弃了。

相从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自去了。

殷采衣敲敲额头,只觉这夜什么都不对,多年修出来的手段一点用不上。他往自己房里走去,坐在这里也一样睡不着,再闹出什么笑话就更糟了。

身后跟来脚步声。

他下意识转头,“嗯——相从?怎么了?”

相从很为难才挤出话来的样子:“我……不知道方位。”

相从是真的窘迫,若不是半夜实在找不到人问,怎样也不会折回来。

殷采衣伸手指出方向,“出了院门,那个方向就是。”

相从低着头转身走了。

夜风轻拂,带来隐隐数种混合的不知名花木的香气,殷采衣止住脚步,靠着门扉,微微笑起来。

那丫头,脸红起来的样子每次都是一样的可爱啊,比起沉稳得让他什么都摸不着的无处下手感,还是——这种表情来得有趣多了。

离坊差不多一个多月,接下来三天,殷采衣一直都关在书房里。核对账目,计算盈利,听沈度二人回报这段时间以来的事件,到第四天,终于和之前的运作接上了轨,抽出空来。

一早去查看花圃,顺带叫上了相从。

过了中院,先入眼的是一片一人多高的海棠花林。这种观赏花木主要栽于前庭,盛放时花朵色彩极尽灿烂,取其热闹富贵之意。

此时正值花期,大片大片的粉色看得人眼花缭乱,身处其中几乎有被淹没的错觉。

“头真痛……”殷采衣呻吟着眯起眼。他实在对这铺天盖地的粉红没什么好感,看着就快窒息了。

偏偏又不能不定期过来查看,出了差错,那就代表白花花的银子也出了差错。

相从微笑着,指尖拂过花瓣,“一两株是娇艳,这么多齐聚一堂,瞧着是有些晕。”

“岂止是晕——”怔然的目光停在她脸上。

“殷主事有考虑过将海棠与其他花种混合栽种吗?”相从问,她声音沉静,很容易让人听入耳,“比如月季芙蓉之类。它们花期不同,扎根的深度也不同,只要种在海棠的树距里,不必多占位置,也不会分抢土中的养分。开出的花朵颜色较多,且高度有所差别,整体看去层次会分明起来,大约就不至于再这么——殷主事?”

“你说,我在听。”殷采衣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相从顿了一下,“我说完了。”并且大约是白说了。

殷采衣不怎么在意地应了一声,忽然道:“相从,以后你定期陪我来巡视花圃吧?”

相从疑惑地看向他。

“我对着你的脸,头才不会痛。”他认真说出刚才的收获。

这少女超乎年纪的安定,往花前一站,非但没有被比得黯然,反倒生生压下那一树的喧嚣晃眼,看得人也跟着清定下来,很是舒服。

“……”

相从苦笑,看着对面青年已经重新熟悉的面容。又要开始了吗?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到来他的身边,不管做什么,都只能默默任由他永无止境地试探吗——

她事先并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没有那么好。来自重视的人的伤害,似乎是会加倍的。

“坊主——”有人一路叫着跑了过来,“总斋来了人,说有事相问,沈副坊主在接待,请坊主也赶快过去。”

殷采衣点点头,“我随后就到。”向相从道,“我先过去了,你随意看看,累了就回去歇着。”说着跟着那下人匆匆去了。相从怔怔站了一会,转过身去——吓了一跳。

“风姑娘。”度砂很有礼貌地向她微笑。

相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好半晌,方轻声道:“副坊主好。”

“你长高了好些。”度砂含笑,便伸手向她头顶量来,“那时候连我胸口都不到,七年了啊——”他目中现出怀念的光点,“我找了这么久,几乎要放弃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相从眨眨眼,再眨眨眼,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五哥。”

“徐州贡品被劫?”殷采衣刚坐下来,又霍然站起来。

宫无释冷冷点头,“不错,一共八株极品。还有一十六株要送往各王府的次品,也一齐在淮阴地界北边消失,随行护送人员全被灭口,手法极其利落。”

殷采衣脸色凝重起来。看到四大执事者排行第二的宫无释出现,他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却没料到这么严重。

“这做法明显是武林帮派所为,别者不会这么狠。”

宫无释点头,“大哥的意思也是这样。这两年我们与江湖的联系越来越少。”他冷笑一下,“忘记我们的人显然也越来越多了。”

沈忍寒问道:“有查出是什么功夫致死的吗?”

“尸体已经全部运回去,蔽日查探过,应该是先中了迷药之类的药物,之后一刀毙命,没法查出任何武功痕迹。”宫无释心情显然很不好,原来就是个冷人,现在声音更是要冻起来,“简单地说,就是毫无线索。”

殷采衣问:“徐州的易楼主可有什么说法?”

“他舒服日子受用得多了,说起来一问三不知,我已先撤了他的职。这里是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分行,我连夜赶过来问问你们可曾听过什么动静?”

殷采衣摸摸下巴,“离得再近也还有两日的路程,若不是释公子过来,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不然我立刻派人过去,在现场再仔细搜察一下,也许能找出什么遗漏的线索来。”

宫无释皱着眉点头,“也只好如此。”

殷采衣跟着补充:“失踪的花既是异品,劫去的人应该不会敢公开来叫卖,我顺便叫人多留意着扬州各富家动静,释公子若是方便,最好也让省内的分行都留意着,只要发现一品,其他的也定然有着落了。”

宫无释拂衣起身,“那就这么办吧。全都给我动起来,这次的事小不了,别的还好说,蔽日已经跳起来了,不是即墨拉着,早就亲自过来了。你们好自为之,真要等到他出手,那是个不讲理的,他的宝贝出了问题,有关的无关的谁也别想逃过去。”

殷沈二人一起点头,送他出去。

殷采衣回来厅中,无力地瘫在椅子里,“完了,我一天还没歇,又要开始烦了。”

沈忍寒也叹气,“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落。不知是哪路穷疯了的,主意打到拂心斋来。”

殷采衣挥挥手,“算了,回头向策公子要加俸禄,现在先找人去查罢。要是查不出来,我们离得最近,到三爷那里难免要成了池鱼。”

沈忍寒答应着自去安排。

破坏他安宁日子的小贼,揪出来通通丢给三爷去出气。这么一想,殷采衣的心情立即又重新好起来,起身重回海棠林。

繁花掩映下,拥抱的一双人影跃入眼帘。

猝不及防。

轻快的脚步停在了花林外,春日下,带笑的眼眸结成了冰。

每年年会时要见一面的某分行主事,脖子里三爷的锁片信物,他将离坊里持身可比圣人的副坊主——

这个风相从岂止是不简单,人走到哪里谜团撒到哪里。似乎,暧昧的牵扯也跟到哪里。

不能释怀的是,自己好像也成了其中一个。

殷采衣盯着花影下纤瘦微颤的背影,她是在哭吧。被他欺负到那种程度,还是躲着,却在这里、在别的人怀里毫无顾忌地发泄。

他不想再多想什么,也没办法再想什么,只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那种感觉席卷着扭曲了整个神经。

前一刻还和他谈笑怡然的人——殷采衣无声地转身离去。

很想,很想把姓度的小子拖出来教训一顿,但是还不是时候。有些事情,他还没有完全分辨清楚。

事情过去了四天,搜查的人传回消息,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殷采衣并不着急,这是意料中事。无释公子亲自去看过都毫无收获,隔了这么多天,他手下的人能找到什么才奇怪。

他关注的是省内所有富家的动静。

二十六盆异卉不是个小数目,总斋传信,已跟官府打了招呼,各处暗中设了关卡,确保不会出省。

那些异卉的养护繁琐无比,他都觉得头痛,贼人不会藏多久,时间稍长出了什么问题,死了的异卉和路边的野草一样毫无价值。

运不出去,又不能扣在手中,只剩下一条路:分散零卖。

沈忍寒放心笑道:“进不得,退不得,如今我们只守株待兔就成了。”

这么断人后路的法子还真像是殷某人的手段。度砂摸摸手臂,“也没这么容易,除非一击必中,否则对方狗急跳墙,毁掉其他的异品怎么办?就算看在一品千金的价值上舍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它们多娇贵,一个照料不到,照样香消玉殒。”殷采衣笑眯眯地道:“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凶手都揪出来了,我们只要等着加薪就好。至于别的,三爷再有气也出不到将离坊来,只能请徐州的易楼主多多保重了。”

沈忍寒咳了一声。

度砂大大翻个白眼。

这狐狸,看上去是温柔可欺谁都能算计一番的滥好人风流子,相处下来才知道有多狡猾,骗得人脱裤子都不动声色,更兼没心没肺,事不关己一定高高挂起,从不管别人瓦上霜。从小妹一路的遭遇就知道了。

可怜的小妹,一路和这死情圣同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除了他那日自己招出来的那些,定还要好好查一查。

等全掀出来,哼,说不定要两倍三倍地奉还回去——

他眼神不怀好意起来,和殷采衣的目光撞到一起,对方瞳孔收缩了一下,冷光一闪,别过脸去。

度砂惊吓地瞪大眼,不是吧?姑且不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小子,关键是,狐狸什么时候肯露出真正的情绪了?竟然当面用冷眼对他耶,以前都是一点征兆不露,不知有多少莫名其妙被去掉半条命的倒霉鬼。

他还在震撼,殷采衣忽然道:“相从,怎么不说话?”

沈忍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议事堂一角的少女。她静静站在那里,没动过也没出过声,存在感也就微薄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沈忍寒悄悄拧起了眉——以他的功力,竟然没发觉堂里有另一人的气息,这份掩饰的本事有多炉火纯青?

听得说话,相从抬起头来,目光微微有些迷惘,“好像有个地方不太对,我一时想不起来。”

殷采衣微笑着点点头,“你慢慢想,莫着急。”这话不是敷衍,他已十分清楚这少女有多敏锐,她说不太对,那就一定不太对。

他笑意十分柔软,与以前似乎有些不同,相从半垂着眼,却全然没注意到。

“累了吗?不然先回去歇着吧,事情的始末你都知道了,几时想起来哪里有问题,再来找我不迟。”殷采衣还在看着她,笑意愈加动人,目光湛然。

相从仍未回神,不知有意无意,眼睛一直低垂着。

倒是度砂心中警铃大作,这死情圣,老毛病又犯了,这回主意还打到他小妹头上!

不及多想,他马上道:“风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来了这么多天,你还没逛过扬州城吧?正好我尽一尽地主之谊。”隔绝开来是首要任务,绝不能容殷某人的魔爪伸过来。

也不等回话,他起身拉着人就走。

“副坊主——”相从挣脱不及,被拖出了门。

身后,殷采衣眯着眼,勾起嘴角,柔韧的指节敲着桌面,看向两人背影的目光——

沈忍寒陡然间毛骨悚然,这、这是什么诡异的眼神啊?

“坊主,你是打算用美人计吗?”

殷采衣僵了一下,笑眉笑眼地侧头向他,“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沈忍寒喃喃:“不知道三爷为什么要安这个人进来?这手法也太明显了吧。”他一顿,“坊主,你和风姑娘相处最久,怎么看?”

“平生不做亏心事,我怕什么鬼来敲门?”懒洋洋舒展开身体,青年目中一片漫不经意,“且走着瞧吧,别做多余的事。我只告诉你,别去招惹她,你不是对手。”

沈忍寒迟疑着,这话,是明显还没信任她的意思吧?想问,又住了口,共事也有三年了,他从来就摸不清那张笑脸下在想些什么。

看对方没有再说话的意愿,他默默跟着离开。

殷采衣手撑着额头,向后窝进椅子里,闭上了眼。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一个半时辰过去——

脚步声自外传来,一人的加快了些,过来轻轻推他,“殷主事,怎么在这里就睡了?倦了回房好吗?”

“管他做什么,这种天又不会得风寒。”不满的说话声是度砂,“倒是你走了这么半天,累了吧?我送你回房。”

似笑非笑地睁开眼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度砂的声音可以这样连降几个声调变成无限谄媚讨好的语气,原来木头也是会开窍的?

心念转动,他做出虚弱初醒的样子来,“我饿。”

相从怔了一下,为这没头没尾的两个字,“你没用中膳吗?”

殷采衣点头,双手捂住腹部,眼神带着三分委屈地仰视,“我等着你给我做饭。”

能挡住这种眼神的人实在不太多。

似是某种默契,自回坊来,他的三餐一直都是相从负责做的。

一旁度砂的脸立即黑了。这情圣不是最重风采的吗?一举手一投足都讲究行云流水的气度,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耍无赖?好——不要脸!

度砂忍住手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在街上吃过了。你饿了就去厨房,在这里叫什么?”心里补上一句:饿死才好。

殷采衣瞧也不瞧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相从,重复一遍:“我饿。”

“……”这感觉,实在有些好笑。

相从忍着,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摸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只得试探着道:“我现在去做,来得及吗?”

殷采衣大大点头,笑靥如花,另补一句:“我等你。”

相从却又别过了眼,只嘴角勾出浅浅弧度,径自去了。

度砂磨牙,这死狐狸八成压榨小妹上瘾了!

狠狠瞪去一眼,想到这人就是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心情更是恶劣,偏偏答应了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憋着闷死自己。

“你——”一句话冲出喉咙又被迫压回来,“你真是舍得!”

殷采衣极是无辜,“你说什么?”

“我说——”

度砂住口,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忽然间心中一冷,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个人是天生的商人,什么都可以列入算计中,反掌间夺人心魂,却半点也不会在乎。他不知道小妹为他牺牲了多少,知道也不会在意,戴着温柔的面具亲近,不过是为试探,他不会明白这对小妹是多心惊的冷酷。

涂着蜜糖的匕首,越是甜美越是伤人,每一刻都是凌迟。他看不见……他身边一直安静浅笑的少女已经被伤得多重。相从没跟他抱怨过,但是将离坊外第一眼,他便看出她一身的伤。

他终于找到的妹妹却是这样,完全换了另一个人的性子,还带着满身的伤,快要被愧疚淹得没顶,他——连问都不敢。

安安静静的,沉稳的,睿智的,带着淡淡绝望的气息——他唯一敢爬到大树上扬眉跟长辈对阵的妹妹是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喂,你傻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殷采衣奇怪地问。

度砂惊醒过来,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疲倦地道:“离她远一点。”

不等回话,他直直走出门,出门槛时脚步一停,扔下另一句话:“放她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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