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早上11点11分,我准时地到了文娱部的办公室。出乎我的意料,友薰和我碰了个正着。“一切都不用说了,有我作证!”梦儿欢快地从里屋跳了出来,将我们的手紧紧地叠在了一起……那一天,我得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份真正的爱情。怀着无限真诚的激动,我终于可以带着微笑在都市的星光下徜徉了。那星星,已不是曾经的星星;那月亮,也不再是昨日的月亮;那一切,都是新的;那一切,都是乐的;——虽然那江水依然潺潺,那柳絮依然飞飞,但那是歌唱的,那是怡悦的;她们在为我祈祷,她们在为我欢贺;她们和我一样,在祈盼着明天,在期待着未来;我们同样有梦想,我们同样有追求;我们同样有甜蜜,我们同样有温柔……那一切,都好像永别了愁绪和悲哀;那一切,都好像滋润了柔情与关怀,——看,绿草变得更绿了;听,蝉鸣变得更脆了,——不,那清脆中为什么还带着丝丝的幽咽呢?是不是还有谁在这清丽的夜晚哭泣?为什么哭泣呢?为什么哭得那么凄切……我皱了皱眉,径向那幽咽声走去。——那里,是一个女孩,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她为什么要哭呢?”我一边思忖着一边靠近那棵柳树,——“扑嗵”,还没待我走近,便见那女孩站了起来,纵自一跳,跃入了江中,“这么好的夜晚,为什么要轻生呢?”我飞快地跑了过去,也顾不着多想,便跳入了江中,将那女孩拖了上来。那女孩对我的舍身相救似乎并不领情,还没待我上岸,便又挣扎着跳了下去,费得我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扭到到树下。“万不可再跳了,我可不会游泳!”我喘着粗气,“我家住在山顶上,没有河流的。”“别人的事,你为什么要管!”那女孩还在挣扎着,“因为我爱救人,”我笑了笑,“如果你再跳,便是白搭上了我的一条性命了!”过了好半天,那女孩儿才安静地坐了下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她的问题问得很怪,或许是无话找话说吧。“我爱救人,”我说,“更何况今晚的月色那么好呢?”“只是你觉得好,”女孩低垂着头,“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无情的。”“真的吗?”我转过头看了看她,“其实呀,我以前也觉得这江水是无情的,可现在,一切都变好了!”女孩沉默了片刻,“江边总会有许多故事,我好想回到拥有故事的地方,只可惜这里不是家乡的忘情江。”“忘情江?”我听了一震,“你也知道忘情江?”“我家就在忘情江畔。”女孩道,“那里面有好多故事。”“我也是饮过忘情江里的水的,”我叹了口气,“那里也是我的故乡!”“你?”女孩半信半疑,“你是我的老乡?”“没错,我现在在吉米扬,汉语言文学专业。”我说。“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有些惊异。“林喜来!”我看了她一眼,“听说过吗?”“林喜来?”女孩好像还是不信,“你就是他们的老大?”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料定她必是韩夏无疑了。“你叫韩夏?”我问。女孩点了点头。“咱们早该认识了!”我说,“告诉我,为什么轻生?”那韩夏咬了咬牙,“就是那个狠心的陈飞,他居然——与其他的女人鬼混!”“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笑了笑,“但你完全没有必要为此轻生,因为生命是最重要的。”“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韩夏狠狠地道。“生和死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我的语气很平淡,“所谓醉生梦死,那醉和梦,只不过是生的一种方式,而生,只是为了证明一个人死得是否有价值。”“你倒像个哲学家,”韩夏笑了知,“居然有这么高深的道理。”“这是人世箴言,”我说,“一个人摆脱痛苦,有三种境界,其一为逃脱,或者说挣脱,其二是解脱,其三是超脱。”“你要我超脱是吗?”韩夏问。“当然不是,”我否定很很坚决,“超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你只能解脱。”“何以解脱?”韩夏又问。“有人说,消解中国人的悲剧有四种因素,一为醉,二为梦,三为仙,四为自然。”我想了想,“而事实上,唯有自然最为现实,而自然的真谛,便是数字、秩序和和谐的统一……”“不要说这些了,我都听得要入慧了!”韩夏打断我的话,“只不过一个跳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想回忘情江自杀吗?”“自杀?”韩夏笑了笑,“我也在想,为了他自杀太不值得。”“那就好!”我击了击掌,“证明我的说教还是有用的。”“什么说教不说教?”韩夏愣了愣神,“我是想起了今年暑假的事。”“暑假的事?”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事?”“那天我正在家里看电视,也不知哪路神经出了问题,偏要跑到窗边去看看夜景,却哪知一个失魂落魂的男子,沮丧地坐在江边,似要自寻短见。当时我慌了,忙叫我父亲去将那人混走,可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我想了想,不禁暗笑,“所以你得到了启示,不跳了?”我说。“跳了有什么用,还不如悄悄的离开,去重新创造未来!”韩夏叹了口气。“就是啊,你看,那个人现在已经变得好好的了,就站在你的面前。”我站了起来,“你一定不会相信是我吧?”“你真会开玩笑,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韩夏不屑地笑了笑。“不信也罢,那我问你,两年多前,你是不是也下楼开了门,扔给一个乞丐半截变了味的酸面包?”韩夏听了大惊,“不会也是你吧?”“恰恰是我!”我笑了笑,“看来咱们的缘份还早着呢。”“就看在这个缘份上,我就不该自杀了。”韩夏也站了起来,“咱们回学校去吧。”“是应当回去了,”我说,“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你不给我扔鲜的面包,却扔变了质的,我可会一直耿耿于怀的!”“今天你的那些说教,不也是酸酸的么?”韩夏笑得很畅然,“不说那么多了,总之,生命是最好的,真正懂得生命的人,是绝对不会跳入江中自杀的。”
第十五章 母亲说:我呕的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了友薰和我牵手后不久便到了放假。那天我刚送走友薰回到寝室,便接到梦儿约我回家的电话。我没有犹豫,匆匆地收拾了行李便跟室友们告别,踏上了回家的路。回到家里,母亲便告诉我,前些天父亲刚传了话给她,叫她寒假里到珠海去,一来休息休息,二来见见自己的外孙儿女们。母亲自然是不肯去的,因为她害怕花去那些用血汗挣来的钱。我不忍心让她又在家里劳苦一个寒假,所以千方百计地劝她南下,可她就是执意不肯。后来我突然想,她不就怕花钱吗?我何不在“钱”字上下功夫呢?我想了想,便开始跟她算了一笔细账:“如果他们都回来,至少得请一个月的假,五个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们好些年都没有回家了,难道就空着手回来?不给那些亲戚朋友们送些礼钱、物件的成不成规矩?您一个人去只花一个人的路费,若他们都回来,则要花上五个人的呀!再说,几个外孙儿女,您一个也没有见过,就不想抱一抱吗?”梦儿在一旁也趁热打铁,尽说去的好处。母亲是个会算账的人,最后当然同了意。三天后,我们便送她上了车,直向遥遥南国奔去。
我和梦儿本议好出去挣钱的,但因为家里还得有人看着,使我不得不改变了主意。就因为这事,梦儿先是丧气了一阵,而后叹着气说:“也好,你在家里好好地看猪养狗,我可得照样出去!”我知道劝她无用,便函只好点了头任其行事。
一个人在家虽然无聊,但却清静。清静的日子总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过年。大年三十那天,我没有像别人那样热热闹闹地放鞭炮,欢快快地贴对联(虽然帮别人写过几副),而如平日一样,静静地度过了白昼。夜晚也没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比往日推迟了一个小时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