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烟雨孤鸿,民国才子的情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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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细水流年酿情浓(3)

不论是书法还是绘画,梁实秋的水准都要得益于小时候的根基。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梁实秋在父母的督导下描字帖、念字号儿。“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王子去求仙丹成上九天”……拗口生涩的文字虽然似懂非懂,但长时间的临摹,却也让梁实秋产生了兴趣。

后来的他之所以能够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自我调节,保持最佳的状态,或许就与这种高素质的修养有关联。

最明亮的欢乐火焰大概都是由意外的火花点燃的。人生道路上不时散发出芳香的花朵,也是从偶然落下的种子自然生长起来的。这座深门大户的庭院里,梁实秋看到的是袅袅的茶香,庭前年年开落的白茶花,满屋陈旧泛黄的经卷书籍,一切都是如此沉静温暖。

梁实秋的年少时光,像是被日光格外眷顾的所在,一点一滴,是如此安详静好。

来来往往,兜兜转转。在北京内务部街20号,仿佛有人轻轻地行走在窄小的胡同里,清风柔长,明月婉转,其实是风声送出了无数“沙沙”的歌,歌声里,是欢喜、是感伤、是寥落、是快活……交织在一起,便组成了人生。

(二)

人生,没有什么东西是应该平白得到的。24岁的梁实秋将顺从家族的安排,娶比自己年长两岁的程季淑。这种封建社会中家族安排的婚姻,姐弟婚的组合,似乎并无幸福可言。但这个崭新的开始,也是幸福的开始。

1921年秋的某一个周末,桌上一张写有“程季淑,安徽绩溪人,年20岁,1901年2月17日寅时生”的红字条让梁实秋意识到,自己将要与同龄人一样,接受父母的包办婚姻。面对新潮青年闻“包办”色变的媒妁之言,梁实秋倒是显得充满期待。

红字条上的名字,就是梁实秋的未婚妻。程季淑,一个出身官宦家庭但却遭际坎坷的女子。初次面,两个人就互生好感。短短的时间里,梁实秋与程季淑就如胶似漆,当时的北平城里,几乎所有的优雅小资场所都见证了他们的相爱。

相恋两年之后,梁实秋开始准备行李,赴美留学。此去一别,意味着一对情侣也要分隔大洋两岸。

别离总是黯然。有些事,有些情,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记得与他有关的一切,点点滴滴都会出现在和他有关的画面里;而在失去他以后,只要自己一想起,你就会发觉,他会出现在那些画面里。

时光匆匆,思念催人老。

怕被相思折磨,梁实秋立下了三年后结婚的誓言。

于是,就有了1927年2月11日,那一场北平南河沿的婚礼。

这段让这人艳羡的爱情,始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又难得的琴瑟和鸣,两情相悦。冥冥之中注定了的缘分,让他们结合在一起。一对佳人,在那时的年代里流转飞旋。

可是婚礼之后不久,北伐的国民革命军就凶凶逼向了南京,新婚燕尔的一对夫妻只好几经周折,在硝烟战乱中奔赴上海。

得知程季淑已经怀有身孕,梁实秋便不再让她出去工作。从此,程季淑开始了自己的家庭主妇生活。男子在外打拼,女子在家相夫教子,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每一个夜晚,两个人或是相伴读书,或是淡淡闲聊,温馨甜蜜,好不幸福。

1937年,山河破碎,国家动荡不安,就在这硝烟弥漫的北平城,人们开始了空前悲壮的流亡。曾经安逸美好的生活,转瞬之间变成了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而梁实秋一家也成了流亡队伍的一员。

可是岳母年老体衰,奔波之苦早已经无力承受。同程季淑思考几日,最终决定梁实秋一个人先走,等局势稳定,再作其他打算。

一切的一切,变化得是那么快,似乎只在转瞬之间,曾经那些美好与甜蜜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任那日月星辰,宁谧无言;青山长河,蜿蜒缠绕;那些昔日的温馨与美好,如今只能把它们深藏在心中,独自品味。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六年之久。

再一次相见,程季淑已经是43岁的女人了,眼角的皱纹,鬓间的白发,都证明着时间的流逝。那一次长达六年的分别,让两个人都不免遗憾。如此,而后的三十年,他们始终相偕而行。

生离死别,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纵使团聚,梁实秋与程季淑还是要最终分离,永远的分离。因为一次意外受伤,程季淑先行离开了梁实秋,去往了天堂。

人去,人来,人生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曲终人散,爱情亦是如此。一个人离去,徒留另一个人守候,最终,爱情只在岁月中被辗为了尘埃。

(三)

人这一生,最凄凉的场景,莫过于晚年的孤苦。

程季淑的去世,将梁实秋生活里的最后一支蜡烛熄灭了,只给他留下了漫漫无边的黑暗。人生匆匆,白驹过隙,转瞬之间,曾经的欢笑已经成为了青烟,消失不见。身旁的一切仿佛也都随着这些逝去的美好而消失,只留下那挡不住的寂寞,穿透衣衫,沁入骨髓。

带着爱人离去的痛苦,梁实秋写下了《槐园梦忆》,用来寄托对亡妻的悼念。台湾远东图书出版公司接到梁实秋的书稿后,邀请他到台湾小住,商量发排的事情。

就连梁实秋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次的台湾之行,会让自己那颗濒临死亡的心再一次悸动。因为在台湾,梁实秋遇见了韩菁清,并开始了一段忘年恋。

把他们二人牵到一起的,是梁实秋的《远东英汉大辞典》。

一见钟情,是缘分。相识不到一周,梁实秋的情书就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有些时候一天一封,最多的时候要一天四五封。短短两个月,梁实秋的情书就有二十余万字。对于韩菁清的称呼,从“菁清女士”,到“菁清”,到“清清”,到“亲亲”,到“小娃”,浓烈、真挚、深情、甜蜜。

虽然爱情没有年龄的界限,可是巨大的年龄差还是让韩菁清心中压力倍增。事实就在眼前,不容回避,也不能回避。彼时的梁实秋,已经是一个71岁高龄的老人,虽然他依旧有着自己的人格魅力,但年过古稀的他,却要戴着助听器才能听到声音,而且又患有严重的糖尿病,这不能不让韩菁清考虑很多。一份爱情摆在眼前,于韩菁清既是甜蜜,又是痛苦。

面对韩菁清的犹豫,梁实秋在信笺中写道:“不要说悬崖,就是火山口,我们也只好拥抱着跳下去。”人到晚年,爱情的火焰依旧不减当年,炽热的情感终于融化了韩菁清所有理性的关隘。爱情啊,它来我们就接受,不需要太多的理性,过于严肃的爱情,总是会少了一丝神秘和美好。

因为亡妻死于非命,梁实秋需要处理索赔诉讼。在飞往美国之前,梁实秋对韩菁清说:“亲亲,我的心已经乱了,离愁已开始威胁我,上天不仁,残酷乃尔!”而韩菁清则回复:“秋:你走了,好像全台北的人都跟着你走了,我的家是一个空虚的家,这个城市也好冷落!”

一段跨越年龄差距的恋情在梁实秋返回美国之后,忽然成为了宝岛的焦点。相关的新闻频频出现在大小报纸上,无一例外,他们的矛头直指韩菁清。世人觉得,韩菁清嫁给梁实秋,不是贪图名利,就是贪图钱财。不然,一个演艺圈中年轻美丽的明星,怎么会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这种侮辱,铺天盖地地涌来,让韩菁清几近崩溃。

作为新闻中的男主角,梁实秋也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烦恼中。他的朋友们劝他悬崖勒马,他的学生们公开成立护师团,甚至还有一些朋友已经开始为他物色适合的女士了。无论做什么,目的都是拆散梁实秋与韩菁清,反对这场忘年恋的婚姻。

梁实秋与韩菁清,他们不是圣贤,也不是英雄,他们只是凡人,他们只是因为相爱了,所以才会在这个世界中,显得那么另类,那么格格不入。爱情,不分时间,不分先后,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只要一生无憾。

(四)

那些自以为是的好心人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没有拆散这对恋人,反而让他们越爱越深。韩菁清唤作梁实秋“我最最宝贝的小秋秋”,并告诉他:“亲人,我不需要什么,我只要你在我的爱情中愉快而满足地生存许多许多年,我要你亲眼看到我的脸上慢慢地添了一条条的皱纹,我的牙一颗颗地慢慢地在摇,你仍然如初见我时一样用好奇的目光虎视眈眈。那才是爱的真谛,对么?”

这份晚年才来的爱情,对于梁实秋来说,不仅仅是享受,而是一份与生命有关的情愫:“我像是一枝奄奄无生气的树干,插在一棵健壮的树身上,顿时生气蓬勃地滋生树叶,说不定还要开花结果。小娃,你给了我新的生命。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我过去偏爱的色彩是忧郁的,你为我拨云雾见青天,你使我的眼睛睁开了,看见了人世间的绚烂色彩。”

满满的浓情蜜意,一张纸怎么会承载得下?身为文人的梁实秋,拿出了自己的本领,为自己喜爱的“小娃”创办了一份《清秋副刊》,那上面满是梁实秋誊写的时事趣闻,为的只是让他的韩菁清闲来消遣。

面对外界严峻的考验,梁实秋与韩菁清最终还是将装载爱情的小船划向了幸福的彼岸。

1975年3月29日,梁实秋带着他一箱的书信,跨越太平洋,来到台湾与他的小娃缔结情缘。

阳春三月,本就是万物复苏的光景。悄无声息地,草儿染绿了大地,曾经光秃秃的柳条也发了芽,漫山遍野的花朵开得灿烂多姿,一切都沐浴着春晨的阳光,在春风中摇曳、轻摆,仿佛娇美少女的轻歌曼舞,那样楚楚动人。坠入爱河的梁实秋与韩菁清就在这勃勃生机的三月里,如愿以偿地结为人生的伴侣,从此共度漫漫时光。

穿着韩菁清亲自选的礼服,梁实秋的气度形态不减当年,一身玫瑰色的西装,一条橘色的花领带,胸前插着一束康乃馨,手上戴着韩菁清送给他的戒指。这就是年过七十的梁实秋,这就是在晚年还能重拾爱情的梁实秋。

他与他的小娃坚持了一场惊动世人的倾城之恋,一直到生命的尽头,足足十二个年头。

指尖触过冰冷的岁月,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黄昏依旧,岁月依旧,爱情依旧,还有那晚年的相依相伴,散了满地。

翩翩公子梁思成: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你幸福

岁月漫漫,沉淀着中国的建筑历史,就像是一杯浓浓的苦茶,让人回味无穷。而梁思成的名字就在这沸水中不停地起伏、落下。时光荏苒,梁思成的学识与品格都随着清水慢慢变色,越来越浓,越来越苦,直至沉入杯底,沁入人心。

梁思成,一代建筑学家和建筑教育家,他不只是一个冷静的历史主义者,更是一个立足于人类文化角度的世界主义者。他在学术上的追求,在感情上的执着,都让我们后世之人钦佩不已。而上天成就了如此的他,也不得不让我们为之感叹,原来血缘与遗传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让人们一代一代地繁衍、生存下去,可是作为独立的个体,却依旧有那互相感染、互相牵连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