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梨花雨
荒野草屋。
一株开满雪白花朵的野梨树孤寂地伫立在春日的冷风中,为单调的野景平添了几许生气。
柴扉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个银发男人。他穿着白色布袍,脸上带着清淡如风的笑意,身型修长挺拔,双眸是罕见的银灰色。
这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面,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正是那日阿萝在榆林集看见过的那个人。
“怎么样?”红柳紧随他的身后,关切地问。
“你的那头狼呢?”银发男人不答反问,唇角噙着一丝浅笑,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人怀疑他根本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红柳皱眉,“紫狼不是我的。它并不是常常跟着我。”他的话让人费解。
但银发男人并不惊讶,淡淡问:“里面的人是你的朋友?”
“萍水相逢。”红柳忆起那夜相逢,那时两人就很亲密,但他从未想到他们的感情竟然深到甘为对方献出自己的生命。不为相识,只为这一点,他和紫狼才伸手相救。
闻言,银发男人不再发问,凝目遥望天际,他的眸中掠过一丝怅然。萍水相逢之人尚能如此,拥有共同血脉的人为何要彼此轻贱……
“我叫明昭。”他突然说,“如果你遇见叫焰娘的女子,请多多关照一下。”说到这,他清朗的眉微微皱了下,脸上的笑容突然显得有些忧郁。
红柳一愕,尚未回话,明昭已经转身回屋。
太阳落到了远山之后,天际浮起一片焰色。
红柳心中浮起淡淡的怅惘。明昭虽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可以感觉到这个不似凡人的男子必有办法解救那一对情侣。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紫狼找到他的。
想到紫狼,他不由叹了口气。他和紫狼的关系并不像人们所看到的那样,认为他是紫狼的主人。
当初,紫狼救了他,进而成了他的伙伴。若真说起来,紫狼还是他的恩人。跟紫狼在一起,既让他觉得安全,却又让他感到没来由的自惭形秽。四年了,紫狼一直陪着他,保护他,他从来没有办法把它当成一只通灵性的畜牲。它,给他的感觉,更像一个高贵的王者。
紫狼的高傲,紫狼的神秘,直到如今,他对它依然一无所知,这让他觉得不安,似乎他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它。
只是——
连拥有都未曾,又怎么能说失去?
红柳茫然看着远方,体会到紫狼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就在这时,浓馥的麝香味飘进他的鼻子,紫狼那熟悉的柔软长毛拂在了他的脸上。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侧头,红柳释然笑道,黑眸深处却隐含忧心。紫狼每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他都会产生它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这让他觉得惶惑不安。
紫狼回望他,墨紫色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要走了吗?”红柳问,回头留恋地看了眼紧闭的柴扉,想到里面那对生命垂危的生死情侣和银发明昭。
摇了摇头,他笑自己想得太多,他和他们本没什么关系,为何要多作挂念。生也罢,死也罢,自有天意。
薄暮,一人一狼并肩走入苍茫的旷野中。柴扉始终没有打开。
那一场雨,满树的梨花纷纷扬扬洒落在茅草屋顶和空地上,一片雪白。
阿萝睁开眼,看着屋顶的横梁,心中一片茫然。她清楚地记得子查赫德将自己紧护在怀中挡避箭雨的那一幕。
“如果有来世,你一定要做我的女人……”昏迷前,他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的话在虚无的黑暗中一直缠绕着她。
来世吗?那么,现在她为什么要醒过来,带着伤处火灼般疼痛地醒过来?这个世界早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了,她怎能将他独自抛在那冷清无尽的黑暗中?
皱眉,痛楚的冷汗和着眼角无声滑落的泪从额角淌下,没进鬓发之中。
他说她只是一个容姿比较出色的巴图女人,他说他不会和他的王争夺一个女人,他说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的族人,他说……
难道他一直在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吗?他为什么不按他自己说的去做,一个奴隶怎值得他付出生命?她宁可他不将她放在心上,她宁可他讨厌她,甚至忘记她,也不要他为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她怎配?
想起第一次见面,他狂傲暴怒的样子,这一直令她害怕的情景在这一刻却让她心中升起淡淡的暖意。
然后是他冷漠无情地挥刀挑开她面纱的那一幕,他错愕的表情,必是被她的容貌吓倒了吧?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唇角却轻轻地扬起。过往的记忆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只要是有他参与,便是温暖而珍贵的。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在她的心上,他是如此的珍贵。
原来,当初的放弃竟太过轻率!
如没有那时的放弃,她必不能知道他的真心,但她宁愿不知道他的真心,宁愿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他自己的真心,也应该守候在他的身旁。她想着自己,却伤了他。
“很痛吗?哭了啊!”如春风一样温和的声音飘进她的耳中,她茫然睁眼,入目的是一个银发俊美若神的男子。
“你——”她张口,声音沙哑虚弱,几乎让人听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随子查赫德一同去?对着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她心中无法怨,却莫名地觉得委屈。
明昭微笑,用自己的袖子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和额上的汗。
“你醒得晚了,不然可以看到一树的梨花。”他的笑容和他的声音都让人没来由地心安。仿佛只要在他的身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梨花吗……”阿萝心冷地呢喃,再也没有兴致向往那繁华的素白。
看着她萧索的表情,明昭眸中银光一闪,柔声道:“是的,梨花,可惜在昨夜的风雨中零落了……嗯,听说……”他顿了一下,看她依然沉浸在悲苦中,对他的话不大有兴趣。唇角上扬,他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却没人看见。
“那地尔图人的传说必然不是真的,”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外漫步而去,“说什么若将一树的梨花残瓣收集来放在枕下,梦中便可见到自己思念的人……世上怎会有这种事?”他的声音消失在柴扉之外。
阿萝一震,往他瞧去,却已不见人影,但心中却反复响着他状似无心的话,难以遏制的渴望让她不由自主费力撑起疼痛不堪的身子。
地尔图人的传说吗?
俯首没有看见鞋子,阿萝没有多想便赤脚踩在了地上,尚未站起又跌坐回去,于是不得不喘息着歇了会儿。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木桌,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连板凳也没有。阿萝靠想着子查赫德努力去忽略背上火灼般的痛楚,她从来没对他说过自己的心里话,若真能见到他,她再不会有所顾忌。
冰凉的地面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一咬牙,站了起来,蹒跚不稳地向外面走去。
茅屋位于一座光秃秃的荒山之下,正对着一片空旷的原野,已是晚春,入目尽是或深或浅的绿。在屋子的一侧,一株一人合抱粗的梨树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光秃秃的枝干,若不是满地的雪白,还会以为它尚未开花呢。
地仍湿漉漉的。
阿萝在柴门前僵住,看着那个正蹲在地上专心地捡拾梨花瓣的身影,脚下一阵虚软。她伸出手扶住门框,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子查……”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连确认的呼唤也不敢出口,就怕一切只是梦境又或幻觉。
他一直蹲在那里,动作很迟缓,也很认真。他的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竹篓,里面装了小半篓花瓣,看得出已拾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做着自己的事,茫然不觉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也感觉不到有人在注视着他。
良久,阿萝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紧张和惶恐,慢慢地挪动脚步向他悄然靠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怕惊扰了他……惊扰了梦境。
终于,她来到了他的身后。这才发现他的嘴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楚。
是梦吗……真的只是梦吗?
阿萝感到针扎般的疼痛,说不清是后背的伤处,还是其他地方,似乎浑身都在疼,疼得她泪流满面。
她张开双臂——
若真是梦,也让她抱一抱他吧。若——抱住,她将再也不放手!
扯疼一身的伤,她用尽全力将那散发着温热的魁伟身体紧紧地抓住,紧紧地搂在怀里,再也不敢松开。
这样的举动终于惊扰了他。然而对于这个在自己身上突然冒出来的多余“物体”,他除一震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任她的手有力地压裂他的伤,任她凌乱的长发将他缠绕,任她的泪沾湿了他的脸,和着他的冷汗湿透他的衣……
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雪白****的双足上,上面还沾着一点泥浆和数片梨花瓣。
唉!这样笨的女人!
他反手勾住她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在她看清自己以前,将她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前,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泪迹是她的……他不想让她误会。
十多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他代替了明昭为她清洗伤口,为她敷药换药,为她梳理秀发;她只是看着他,偎着他,又或者紧紧地抱着他。他的伤一点也不比她轻,可是他终究不会有事了,她也一样。所以谁也不怕疼,谁也不怕伤口重复的裂开,只是想重复地确定两人是真正地在一起,在一起相偎相依,而不再是天神的戏弄。
是真的在一起了。
她再次从背后将正在按明昭的指示将新鲜的草药舂成药泥的子查赫德紧紧抱住,泪流满面。
他如常般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纵容她异乎寻常的依恋。
良久。
子查赫德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是这样哭,怎么成呢?”他放下舂棒,回过身轻柔地搂住她纤细的腰,用粗糙的大掌笨拙地为她抹去源源不断的泪水。
不想再让他为她担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半晌才平静下来。
“子查赫德。”她唤,素手柔情无限地抚上他坚硬粗犷的脸,“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让他担心。
奴?子查赫德诧异地扬眉,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她却欢心雀跃,为他的应允。
“你怎会写我们地尔图人的文字?”他突然想起那让他无可奈何的白绢留言,一是好奇,一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处于这些日子以来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中。而事实是,他自己也是才刚刚从失去她的痛苦恐惧中平静下来。
这时的阿萝再也没有心思对他隐瞒什么,于是如实回答:“我自小就学习别族的语言和文字,不只是草原各民族,还有南边汉人的文化和语言。”她没有多说,只因她所学的这一切为的只是一个目的,就是可以随机应变地周旋于各色人中。
闻言,子查赫德深邃智慧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异光,搂住阿萝纤腰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知否是谁救了我们?”在阿萝觉察出异常之前,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阿萝点了点头,“他说他叫明昭。”一个不似世间之人的男人,一个似多情却无情的男人。
子查赫德微笑,摇头,“他只是医治我们。真正将我们从哥战手中救出来的是那个叫红柳的猎人和他的狼。”
“咦——”阿萝颇感意外,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他们。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却又这么不合理的事,怎会有人甘冒生命危险救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我也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子查赫德温柔地伸手将落在阿萝颊畔的散发顺往耳后,看着她带着丑陋疤痕的脸,不由为她感到心痛。这两道疤痕划上去的时候,必然痛到了极点。想着,他的手不自觉抚了上去。
阿萝身子一僵,努力控制住想要躲避的念头,秀逸的眉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起来。
“很丑,是不是?”她轻轻地问,语气中隐含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可是她心中很明白,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必不能与他再次相遇;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必不能得他倾心相待;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在他心中必然还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只是现在,他是否会因此而嫌弃她?
子查赫德神色中透露出些微的不悦,放开她,站了起来。
“若他觉得你丑,你又待如何?”这个时候,明昭清泉般澄澈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阿萝一怔,看向门口,只见一头银发的他背着一个药篓,正含笑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笑得如此云淡风轻,但他问的话却犀利得让人难以回答。
“我……”阿萝惶然无措。
“是不是要离开他?”明昭随口接问,状似无心。
子查赫德闻言,浑身蓦地紧绷,目光没有看阿萝,而是落在屋顶一角上正在织网的小蜘蛛上,木无表情。
离开?阿萝摇头,连犹豫也不曾。这样的痛苦一次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吗?
“子查赫德答应过我,我可以永远不离开他。”说到此,她抬头看向子查赫德刚硬的下巴,神情中尽是难以言喻的依恋,“他是一诺千金的男儿,必不会食言。我再不会离开他。”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她对这一点却毫不怀疑。
一抹释然的笑浮上子查赫德的眼,他收回目光,终于回应阿萝的注视,“你最好是如此。”不然,他定不会放过她。
明昭微笑摇头,为子查赫德的生硬威胁话语。只有他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地着紧他眼前这个自认为丑陋的女子,谁知出口的竟然是这样毫不温柔贴心的话。不过看他的女人似乎也并不介意。
走进屋子,他放下药篓,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以为你去掉这两道疤……”他是个不会吝惜自己医术的医者,若能做到的事,一定尽力而为。
“不要!”
“不必!”
奇异地,这一次,阿萝和子查赫德竟然默契地异口同声打断并拒绝他的提议。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别开头去。
明昭失笑,不再废话,转身悠然而去。
阿萝咬住下唇,垂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子查赫德为什么不让她恢复容貌,是他知道什么了吗?
“你在怕什么?”终于,子查赫德打破了沉默,淡淡地问。到了现在她还在怀疑什么?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压抑濒临爆发的脾气。
“我……”阿萝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起他对秋晨无恋的态度。可是有的事是不能隐瞒一辈子的,尤其是她的出身来历。
是的,当她决定跟他一辈子以后,她还能隐瞒什么?所以,哪怕他因此而不要她,她也必须告诉他——
“我是秋晨无恋。”
秋晨无恋!
子查赫德闭眼,忆起那个静坐在梨花树下的女子,忆起她惊惶失措的神情。原来……真的是她!
只是,到了现在,这一切还能阻挡在他们之间吗?若一早知道她是秋晨无恋,他必然会避而远之,还好他没有那么早知道。
“知道了。”他缓缓回应,丝毫没显露出内心的想法。睁开眼睛,看见阿萝惶恐不安的神情,明白自己吓到她了。事实是,他还在生阿萝擅自逃离他的气。不过她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那么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唇角上扬,他露出了劫后最灿烂的笑容,仿佛阳光破开云层,照亮了阿萝的脸,也照亮了她的心。
“不管你是秋晨无恋,还是阿萝,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攫住阿萝如小鹿般的褐眸,他霸道地宣布。
看着他炙热的眼睛,听着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话,阿萝的眸子又渐渐泛起了水样的润泽。
“是,不管你是否会厌倦,从此以后我都只会是你的女人。”她回答得如此认真,终于放下阿嬷的告诫,平生首次对一个男人许下永不言悔的承诺。
“终于听到你这句话了。”子查赫德叹息,欣悦地将她揽进怀中。他不要她做他的奴,不要她做他的侍婢,他只要她做他的女人。还好她总算明白了。
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阿萝突然觉得一向漂泊无依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踏实安稳的感觉将她包围,未来再次为她点起了希望的亮光。
清脆的鸟叫声从窗子外面传进来,阿萝一怔,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听见这么悦耳的叫声了。
“我想去外面走走。”从子查赫德的怀中仰起头来,她柔声请求。
子查赫德微笑,握住她的手。
时值春夏相交,原野上已是一片葱荣。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野花从脚下一直漫延至天际,间有蝴蝶蹁跹、蜂吟鸟鸣,一切显得是如此的生机勃勃。因为晚间的雨,虽然不见太阳,但雨后的清新一样让人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的阴郁。
屋旁的梨树已长出了嫩绿的新叶,早没了花的踪迹。
“谢得这么彻底……”阿萝怅然地低喃,为花开花谢的无迹。
看到她失落的样子,子查赫德的浓眉一皱,“明年还会开。”他沉声道。对于花开花落本没有什么感觉的他,在这一刻竟然很希望那些花能开得久些。只是那一场恶雨——
阿萝垂眼,想起那日醒来时所见到的一切。
“你那日拾的花瓣可还在?”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子查赫德蓦地哑口无言,脸上掠过一抹奇异的赤红。
“在,当然在,他怎舍得丢?”明昭带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再次突兀地响起,吓了阿萝一跳。她疑惑地回头看向他,怎么总觉得他似乎来去无踪、无所不在。
明昭站在茅屋的拐角处,手中拎着那个装着花瓣的竹篮,只是花瓣已枯黄卷缩了,不复盛开时的莹白如玉。
阿萝不解地看了眼子查赫德尴尬的神情,走过去,接过明昭手上的竹篮,“谢谢。”
“不用,谢你的那个地尔图人吧。”明昭忍俊不禁,终于爆笑出声,与他一向的温雅大相迳庭,“怎会有这么笨的地尔图人……”他摇头叹息。
“咦——”阿萝回过头,恰看见子查赫德懊恼地别开眼。
“子查赫德?”她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宁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希望他有丝毫的难过。
“也没什么。”子查赫德瞪了眼双手环在胸前,斜倚在土墙上的俊美男人,“只不过这个焰人说你是梨花魂,只要将凋零的梨花瓣尽数拾起放在你的枕下,你就可以醒来。我看你一直不醒,所以——”所以他不顾自己行动困难,就下床去捡拾花瓣。他没提的是,明昭还告诉他,每拾一片花瓣都要念一遍她的名字。这样荒谬的言语他当时竟然会当真了,想起来真的有些丢脸。
“啊?”阿萝错愕地看了眼笑得无辜的明昭,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他告诉我你们地尔图人的传说……”她重复了那日早上明昭对她说的话。
“哪有这回事?”子查赫德一怔,脱口道。
这一下两人都知道被明昭给愚弄了,不约而同看向他,只是一个恼怒,一个疑惑而已。
明昭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不过随口说说,哪知你们会当真。”语罢,施施然进了屋,姿态优雅无比,似乎什么也没做过似的。
阿萝和子查赫德面面相觑,哑然无语。他们并非真是愚笨之人,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已然明白彼此的心。只因全心全意地挂念着对方,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他是有意的。”阿萝靠进子查赫德怀中,微笑道,心中对明昭充满了感激。
子查赫德冷冷一哼,睨了眼正在屋内整理药材的明昭,淡淡道:“我看他是想验证被情所困的人到底有多蠢。”事实上子查赫德是有感而发,当初他对特兰图被青丽娜迷得晕头转向感到不以为然,现在看来他自己似乎连特兰图也不如。
他的声音不加掩饰,明昭自然听得到,只见银发微动,那张俊美的脸回了过来,上面有着认同的浅笑。
子查赫德懒得理这个让人即便被他捉弄了,还是会心甘情愿感激他的男人,扭开了脸。
带着花香的风轻轻吹拂,温暖和煦一如明昭的笑,阿萝的长发被扬起,将子查赫德魁伟刚硬如岩的身体轻柔地包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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