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宁国府贾珍的亲妹妹,长房嫡出。”卫若兰道:“贾珍犯的是抄家灭族之罪,到时候这位四小姐,也是一死。”
“有关系吗?”耶律渊若无其事的道。
“没关系吗?”卫若兰反问。
“我只知道唯王爷之命是从。”耶律渊顿了顿道:“馀者与我何干!”
“好一个唯王爷之命是从。你把皇上放在哪里了?”卫若兰看了他一眼,这个回答实际上是意料之内的事,可还是揪住不放。
“那么你翊卫又把皇上放在了哪里?”耶律渊反唇相讥:“王爷是皇室宗亲,我水朝第一人。你的主子呢?”
话里有自豪,还有讥诮。
“你……”卫若兰大怒,可是明显已经是底气不足,他的主子是外戚,名不正言不顺,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还是那句话,若要弄刀把子,奉陪,但这不是地方。”耶律渊冷笑一声道。
卫若兰重重一哼,却就不言语了。
月色幽静,蝉鸣不绝。这个时候倒是不觉得燥热。
这时,却见太医又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耶律渊纳罕,这么快?
“怎么样?”
太医摇头。
“说话。”
“小姐不叫诊脉。”太医颤着声音道:“宁死不肯下官为其诊脉。”
“想是顾及那内外之别。”卫若兰眸中透出幸灾乐祸,看着耶律渊,怎么样,你还是白费心思。
“卫将军,非也,下官知是小姐,却是悬丝诊脉……”
这下卫若兰愣了。耶律渊也费解,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么,丢头便进房中去。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眼前的简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闺阁女子应当住的地方。
禅榻之上卧着一个年轻女子,裹在层层的土灰色衾褥之内,只露出那张小小的素颜,苍白消瘦,形同枯槁。
不知为何,只是一眼,耶律渊觉得心里被什么扎了一下,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可这种触动却是那么的清晰真切。
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坐在榻旁。
惜春感觉到有人进来,且并不是那位太医,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眼前出现的陌生男子。
微深的眼窝,挺直的鼻,英气勃勃,仿佛一缕阳光倏然落入她的世界里,让周围都不再是一片黯淡。
是谁?
“为什么不肯诊脉。”耶律渊皱起眉,那忽然开启的眼眸让他讶然,那是怎样的空荡和绝望,触目心惊,让他刹那间想起了什么。
“与你何干。”惜春转开眼眸,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无意中的四个字,却又让耶律渊心中一阵颤动,尘封已久的画面在眼前掠过。
为什么不走。
与你何干!
你要和死人一样吗
我想!
你没那个命,除了活着,你没有其他可选!
那个布满血腥的惨淡夜晚,他看着血流成河,尸首横陈,锥心裂肺的绝望和恐惧,让他想到了死。
和亲人死在一起,他以为是最后的解脱。
可是那断然的冷喝,让他醍醐灌顶。
死,是最卑微无用的选择。
没有人会可怜你,同情你。
活着,艰难,痛苦,一时的隐忍却可换的海阔天空。
现在他以另外一个身份重归,有朝一日会还冤死的亲人一个公道。
他一定做得到。
从那以后,耶律渊最见不得这种无谓的自戕,所以见到惜春这般模样便自谓都明白了。
“我知道,你想要死是不是?为你的父兄殉葬?”
惜春眼眸紧逼,根本不理会。
“你的哥哥贾珍犯的是死罪,但是罪不在你,你凭什么寻死觅活。”耶律渊见她不理,一发动气:“你的命这么不值钱?他们值得你这么做?我不知道王妃为何对你另眼相待,但是我相信她这么做是有理由的,王妃要保你,你就没理由再去寻死。”
惜春的眼帘动了动,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是发不出声音。
“怎么,想说什么?说我管不着是不是。”耶律渊抬高了声音:“我是管不着。可是我告诉你,四小姐,并不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活着,也可以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这一幕把彩屏骇的呆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大人,看到姑娘的样子怎么反应这么大?
惜春咬着嘴唇,紧绷着脸色,勉强挤出一个单音节:“走。”
“我会走。”耶律渊道:“太医进来,诊脉。”
太医根本没敢离开,闻声赶紧进来,看一眼耶律渊,又看一眼惜春,迟疑不定,当看到耶律渊脸色阴郁时,也顾不得其他了,便拿了金线就过来,交给了彩屏。
彩屏接过就要给惜春系在手腕上,惜春一怒,猛然甩开,下一秒却被耶律渊钳住,根本不顾她细弱的挣扎,将金线挂在了她的腕上。
惜春心里气愤,又无力抗拒,这一急一怒,又是病重的人,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这一下,耶律渊反倒着慌了,手上的力道不觉减轻了下来,这时才发现那手腕有多么的细瘦,刚才自己的力气几乎可以折断。指间传来细腻如脂的感觉,让耶律心里一阵不安,赶紧松手,有些尴尬的令太医诊脉。
却忍不住看了榻上的她一眼,若非因沉疴而令脸色暗淡苍白,还是很清秀的女子。
“其实,其实姑娘她只是不愿被这个府中玷辱。”彩屏轻声道,对于耶律渊的无故责难,她还是有些不服,只是对方是官家,她说白了也就是个罪臣之婢,哪里和旧日一般有什么说什么:“这个府中的事情,别人也难懂得。”
这话将耶律渊说愣了,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节。
“若是因此,更不该生此念。”
耶律渊想着不觉微微一叹道。
“耶律将军。”这时太医已经诊脉完毕,脸色却更加难看。
“是何病症?”耶律渊跟水溶跟惯了下意识的厌恶这种期期艾艾。
“这位姑娘是油尽灯干的病症,恐怕已经……”太医摇了摇头。
“无法可医了?”耶律渊觉得心里被狠狠的捣了一拳,有点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