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相府门前,冷战天翻身下马,单膝叩地,道:“战天拜见父亲”
冷仲面色慈和,带着温吞笑意的上前搀扶起冷战天,笑道:“吾儿归来,为父甚喜,却不知可曾叩谢天恩?”,说着,他双手朝天一缉,神色老练庄重。
冷战天自然明白冷仲的意思,冷仲在朝为官几十年,最擅长的就是表面功夫,于是他立刻奏报道:“回父亲的话,战天回朝之时,已入宫拜见圣上,战天得蒙天恩眷顾,特回府拜望父亲”
冷仲点了点头,显得十分感恩宽慰,于是又道:“吾儿虽已南征凯旋,但切记忠于厥职,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以侍上,方不负上体贴眷爱之隆恩也”
冷战天点首,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日后定当以国事为重,以回报皇上恩慈”
冷仲十分满意儿子的谈吐,心情顿朗的道:“甚好,今日为迎吾儿归府,你二娘早已备下家宴,进去说话吧”
“是”冷战天恭敬的应声。
二夫人见冷战天回府,笑逐颜开,她赶紧招呼道:“将军威名远震,今日我闻得宫里的头马来报,就立刻命人备下家宴,想着将军多年没有尝到金陵的菜色了,所以也备了些薄酒,好让老爷和将军多叙叙”
冷战天面无表情,他看也不看二夫人,只客气的道:“二娘的美意,战天领会”
“呵呵,本就是一家人,将军这话倒显生疏了……”二夫人极力拉拢冷战天。所谓出嫁从夫,夫死随子,如今冷仲已经将至天命之年,可她膝下无子,若是冷仲那一天两腿一蹬,翘辫子了,那么要保住后半身的荣华富贵,冷家也惟独这个冷战天最可靠。
众人跨进大门,正值三月春分,院府中海棠花齐盛,万艳争春,绿柳垂池,一片碧色。
冷战天跨进相府,看到眼前的景色时,剑眉微黜,随即问父亲,道:“家宅门第新添了不少观光,父亲不是一直崇尚简朴么?”
“哎哟,将军在塞外数年,自然不知道府里的事情,如今……”二夫人掩唇娇笑,一身浅紫薄纱,举手投足间显露风情万种,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稚嫩的脆声唤道:“天哥哥……”
众人一怔,眼睛都齐刷刷的朝前方看去,冷战天也顿住,只见前院回廊处,一个五六岁,长得珠圆玉润的小女娃向这边跑来,一身月白的小群袄衬托得肌肤如胭脂嫣红。
云倾迈动两条小腿奔向冷战天,双手双举,腕上的金色小铃铛伶仃脆响。冷战天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小娃娃,心里虽然疑惑,却还是委身接住她。
二夫人的面容上的笑意敛去,随之是阴云密布,她冷斜了云倾一眼,闷哼一声,扭转头去。
冷管家忙上前笑道:“将军,这是大小姐”
冷战天眼底一沉,这才想起六年前在军中得到的家信,上面提到冷仲新纳的夫人怀有身孕,在祭天大典时,得蒙圣眷,被先皇指婚给了当时年幼的太子为妃的事。想着,他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个粉琢可人的女娃,剑眉微微黜起。
云倾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冷战天,这些年,她也从府里的小厮和丫鬟嘴里挖出了不少这位少年将才的身世。据说,他的母亲刘氏,才德兼备,十七岁时便入府承欢,但生下他后,便失宠了,最后在冷仲与新纳夫人的新婚之夜郁郁而终。
也正是有这个问题在前,所以云倾今天才匆匆的跑来套套近乎。
冷战天将云倾抱起,云倾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他俊美刚毅的国字脸,咯咯的笑起来,小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微微诧异的神色中,扬起天真的声音,道:“天哥哥,长得真好看”
“呵呵呵……”此言一出,后院的家眷们都笑了,连冷仲也不禁莞尔,他宠溺的点了点云倾的鼻子,笑道:“婉儿越来越没规矩了”
冷战天也因云倾的话愣了愣,随之竟有些耳热。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许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慎防,并且直白的夸赞,虽然说这话的是自己的亲妹妹。于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声音生硬,却也温柔的问道:“你叫婉儿?”
云倾笑得腼腆,小手亲热的勾住了冷战天的脖子,用力点了点头,道:“恩,爹爹取的”
众人再次失笑起来,然,就在此刻,门口突然传来一名小厮的急促的声音,只闻道:“老爷、将军,宫里的赵总管来了”
冷仲嘴边的笑容僵住,他黜眉回首,镇定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的不知,不过好像是来传圣旨的”小厮忙忙的回答。
冷仲面色紧绷,眼底沉睿,他望了一眼同样疑惊的冷战天,随后二人踏步上前,正巧碰见刚买进大门的赵公公。
“哎哟,正巧齐备了,冷丞相、冷将军、众位夫人,杂家奉了皇上手谕,特来颁旨,还请两位偕同府院家眷和下人接旨”赵公公一进府院,就笑着说道。
冷战天放下云倾,众人齐齐叩拜,只闻冷仲道:“臣,冷仲,偕众家眷,参拜皇上,愿吾皇长乐无极,万寿千秋”,说罢,满院子黑压压的人全都匍匐拜倒在地。
赵公公也未摊开手中那明黄色绣着双龙戏珠图腾的布帛,只笑着上前,将圣旨递到冷仲手中,意味深长的道:“恭喜老丞相双喜临门,老丞相当真是绵福不浅,杂家在这里先道贺了。”
冷仲顿住,他抬头看着手中的圣旨,睿智的眼底沉寂片刻,随即已经明白了赵公公话中的意思,他立刻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小女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山川日月之惊奇、祖宗之圆德钟于一人,幸及仲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