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太后这段时间竟然能这般沉住气,原来她早就买通了庞炎。其实与其说买通,不如说两人志同道合,因为他们二人都那般忌惮她。一个认为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迷惑了帝王的心智,一个认为她图谋不轨,欲要谋权篡位,更是阻挡了王氏一族的前程和耀荣,所以,他们一拍即合。
“娘娘……”蛮儿见云倾神色不动,全身包裹着冷冽的气息,不禁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更衣,移驾建章宫”云倾冷冷的说道。
蛮儿一惊,但俄顷间,立刻去准备。
建章宫大门前,汉白玉所砌的百层石阶高耸巍峨,三五名身着碧色罗裙,在殿前扫雪的宫娥显得有些沉重,动作也迟缓了些,然,她们在看到皇后的大红凤辇如同银色世界中一团刺目火焰一般缓缓而来的时候,都吓得立刻丢下手中的扫把,飞快拍打着建章宫紧闭的朱红圆钉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即便还离得极远的云倾都能听到那嘶嘶吱吱的刺耳声响,随后,身形极似张公公的男子踏出,与那宫娥小叙两句之后,便快速的转身回头,接着,大门缓缓的被推开,露出了里侧的亮堂明煌。
凤辇落下,云倾在蛮儿的搀扶下踏出,一旁跟随的奶娘将孩子交到了云倾的手上,跟随云倾踏上建章宫的层层石阶。
艳红的凤鸾长袍拖延在地上,细密的团凤纹路,在建章宫四壁的暖炉和灯烛下闪烁着威严慑人的光泽,云倾发梳朝天髻,两侧环绕着赤金凤尾,步摇和金珠垂穗拍打在两侧的乌黑蓬松的发髻上,宝瓒上的金凤展翅,碧绿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口中含着的坠子垂在额前,眉眼冷清之中散发着令人不敢仰视的威严。
抬眼,太后王氏端坐在金丝楠木的凤榻上,撑着额头,双眼瞌紧,似乎根本不知道云倾已经走到大殿上一般,而身后的两侧以雕以瑞兽凤凰的图案的屏风遮挡,隐去了座椅后侧的一切,却令人遐想连篇,她的旁侧,厚实的裘毛软垫上,乖巧温顺的芙贵妃在一旁坐着,姿势端庄,原本干瘦的面容,最近却显得有些丰润了,眉眼只见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那模样像是很快就能登上后位一般。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云倾缓缓福身,怀中抱着麟儿,算是行礼了。
芙贵妃已不在如传闻中所谓的每日垂泪,因为她眼睛分外有神,唇角在看到云倾的身影和怀中的孩子时,先是紧紧的抿起,随后却缓缓的勾起了冷意,随之,她也起身,慢慢步下石阶,向云倾欠身,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数月不见,芙贵妃的礼仪倒是学好了,太子满月时,本宫听闻碧嬷嬷说,贵妃身子不是,正要卧榻休息,却不知道是那位太医如此高明,竟然能在短短两日不仅治好了贵妃的病,还让贵妃愈发精神娇美。”云倾看着芙贵妃眼神瞥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不禁冷冷的提醒她,她的病态装得一点都不像。
芙贵妃面色一沉,随之却没有半点恐惧的扭转过头,冷哼了一声。
“皇后突然跑来哀家这个冷清的宫殿来做什么?”太后的声音幽幽的从大殿上方传来,也许是因为芙贵妃的不懂掩饰,令她不得不开口说话,所以她已经睁开双不见喜怒的眸子,施了宫脂的面容比数月前云倾见到她时,年轻了许多,原本有些花白的鬓发也被染成了黑色,发髻上插了赤金凤头钗,红唇紧紧的抿起,显示出了为人的坚毅。
太后的确是坚毅的,若是换做任何人受到这样的数次打压都会觉得心灰意冷,要久居深宫颐养天年,不打算再过问朝廷上的事情,可是她却数次跌倒数次站起来,且一次比一次手段凌厉狠绝,而这一次,更是倾尽了一切要与她相博。
云倾浅笑,目光深幽,琥珀色的眸子隐藏着太后也探测不出的情绪,她声音婉柔的道:“太后娘娘在麟儿满月的时候都不曾前来看望,使得麟儿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位祖母,而轩烨国自来都对天下人展示的是皇室的母慈子孝,因而,太后不去喝一杯太子的满月酒,太子却不能不来看望太后”
云倾话语间的讽刺意味十分浓郁,母慈子孝,哼,这个母亲的确慈祥,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利用。
太后的面色渐渐的难看起来,就算是浓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气怒,可是有了云山传来的密信和庞炎做后盾,太后的腰板却硬朗了起来,她没有被云倾激怒得全身颤抖,而是也冷笑一声,道:“皇后是来看哀家和芙儿有没有被闷死在这建章宫吧,带着太子来看祖母?你一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但是哀家不信。”
云倾秀眉微挑,心里已经更加确定那夜的人的确是庞炎。他为了除掉自己竟然不惜反戈,藏身在建章宫,目光冷冽的扫向屏风处,微微眯起,随之便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从里侧一闪而过,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但却让云倾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臣妾知道太后娘娘对臣妾有误会,但是无论太后娘娘如何看不得臣妾,但,臣妾的夫君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儿子,臣妾的孩子也是太后娘娘的孙儿,太后七年不曾见到皇上,如今连刚出生的太子也避而不见,难道就不觉得想念吗?”云倾淡淡的说道,但是目光中却早已经冰冷。
太后的面色陡然一震,随后眼底划过一丝痛楚,原来,即便如太后这样想要把住权势,以王氏的一切利益至上的女人,终究还是逃离不了骨肉亲情的牵绊。云倾看着太后,心头不免猜想,将来她们二人兵戎相见之时,她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和心态来面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皇上……他还好吗?”太后的问得有些涩然,似有什么哽咽在喉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