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云倾就已经察觉到了蛮儿的不同,连奶娘也曾私下禀报,说近几日蛮儿姑娘吃得的极少,到了晚上也是侍奉云倾和凌烨轩入睡之后便将自己独自闷在房间里,任凭谁去敲门也不开,虽然也偶尔去逗逗麟儿,可是脸上却再不没有了以往欢快的笑容。
她的快乐如同稍纵即逝的昙花,只仅仅一现,而那样的娇俏的笑颜也在前几天的御花园中对着被鸳鸯搅乱湖水,荡波涟漪的湖面中映照而已,随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云倾握住窗格上的雕花,缓缓的关上,转身望向低垂着脑袋的蛮儿,走到凤榻旁,缓缓的道:“蛮儿最近心事很重,在想什么?”
蛮儿手中的捧着茶碗,陡然颤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渐出来,她惶恐叩跪在地,低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失神,不曾想皇后娘娘会吩咐奴婢,奴婢知罪。”
云倾挑眉看着她,不禁叹息的摇头,接过她方盘中的茶水,放在案几上。蛮儿色苍白,缓缓的将方盘放在膝盖上,素手用力的按在上面,关节处都有些泛白。
“本宫没有吩咐你什么,但是你近日走神的时候实在太多了,可是因为皇上不曾下旨将你刺赐嫁给杨统领,所以你心心念念的什么都忘记了?”云倾没有打算再给她余地遮掩下去,她原本以为,杨飞对她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而杨飞既然敢在御书房说那样的话,必然也是喜欢蛮儿的,可是现在蛮儿却如此,这不寻常。
蛮儿一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她立刻双手匍匐在地,神色慌张的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因为个人之私而惊动皇上,如今还让娘娘烦心,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奴婢。”
云倾看着跪拜在地上的蛮儿,红唇紧抿。
蛮儿颤抖了一会,见云倾不开口,不禁缓缓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云倾深幽而犀利的眼神,她吓得立刻将头再次重重的叩下,猩红的地毯上,苍白的素手颤动着,显得很是惶恐不安。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云倾声音冷淡,凉薄的玉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威慑。
蛮儿的身子陡然僵住,随之也明白了皇后必然早已经注意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哄瞒,立刻抖着声音道:“奴婢,奴婢罪该万死”,随后,声音带着浓重哭音的道:“其实,奴婢走神失职,并非因为怨怪皇上,也与杨统领无关,奴婢只是恨自己不争气,跟随了皇后娘娘,却不曾学到半点快刀斩乱麻的本事,反而是拖泥带水,扭扭捏捏,举棋不定,更是因为杨统领的不冷不热,难以揣摩的态度而失魂落魄,而奴婢更恨的便是,即便如此,可是奴婢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着他,不去念着他……”
也许是说到了悲处,蛮儿竟然嘤嘤的咬唇哭泣起来,但是那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可见她在压抑着。
云倾的神色有些缓和,但却也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快刀斩乱麻的本事,她也未必能做到,那么蛮儿又岂能学到?女人在情感世界中似乎永远都会处于弱势,在这个年代里的女人则是更是。
烈女传和三从四德,夫为妻纲约束了所有女人的思想,一旦成为了这个男人的人,便会有种一生都为他所有的念头,而人这种动物又是何其的蠢笨,只要动了那个念头,便会赋予行动,所有便是一生一世的纠缠不清。
“什么时候开始的?”云倾叹息的问道。
“庞统领谋逆被杀之后”蛮儿不敢欺瞒,但是脸上的泪水却哭花了装扮。
“是他向你示意的?”云倾挑眉,眼底也划过了一丝冷意。在庞炎被杀之后,哼,杨飞还真是会挑选时间,莫非,他真的还想步庞炎的后尘,在她身上动心思?没有了仰仗,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可以与朝廷抗衡的兵马,他还要重蹈覆车?
自从庞炎谋逆被杀,皇帝下令挫骨扬灰之后,就会朝中的侍卫都起了忌惮之心,甚至连杨飞都被收回了象征兵权的虎符,如今的他,最多也只能调度三千精军,且还有前提条件,那便是皇城出现刺客、盗贼或者其他天灾人祸之时,否则,他的身后最多也只有一两百人。
蛮儿要紧下唇,几乎出了血,她沉重了点了点头,道:“庞统领挫骨扬灰的七日祭后,奴婢和奶娘带着太子去御花园散心,孰知杨统领也在,他一直看着奴婢,然后就……就将一直窝在手里的荷包给了奴婢,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就这样?”云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却也可以想象得出杨飞当时的冷硬和蛮儿的惊慌失措。
“奴婢当时慌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想追上前去时,杨统领却已经走远了,奴婢只能拿着荷包回宫,放在匣子中放好,想着什么时候见到杨统领时,再还给他,可是一晃就半个月,皇上和娘娘每日忙于齐国的事情,杨统领也在书房出现过好几次,可是奴婢却没将荷包带在身上,后来奴婢就想着,还是束在腰间上做装饰吧,这样见着杨统领,也不至于要跑回凌霄殿取,两地来去浪费时辰,所以奴婢一直都带着,可是有一日晚上在御厨房找为娘娘炖补品的食材的时候却又瞧见了杨统领,他站在御膳房外看着奴婢,奴婢先是被惊吓了,后来见他,便回神将荷包还给他,谁知他拉着奴婢的手不放……”蛮儿说到这里,声音渐渐的小了,也许她也羞涩于当时的发生的事情。
“奴婢被他吓着,可是……可是,他却突然吻了奴婢,还跟奴婢说,要向皇上求赐奴婢为正妻,奴婢当时诚惶诚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却又心潮澎湃,或许……或许是想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所以奴婢就承接了那只荷包,而半月前,杨统领在皇上闲暇的时候终于提了这件事,奴婢以为他是真心的,多少也有些欣喜,可是没有想到前两****突然又……奴婢,已经将荷包送还了,他也似乎早知道会如此一般,也将奴婢送他的璎珞还了回来”蛮儿的泪水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沾染在那柔柔密密的骆驼长毛上,如同晶莹的水晶珠子,在正午从碧纱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