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和魏堰都怔住,而云倾却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们二人并不知道当初庞炎用这把剑刺伤皇帝的事情,所以,也不懂杨飞为何如此激动的弃剑离去。
再次启程时,雷霆和魏堰将车驾得飞快,似唯恐路上再出现什么乱子一般,原本要行五日的颠簸山林,在第三天日落之前就已经赶到,随后,他们依旧马不停蹄的向金陵赶去。
云倾坐在马车上,看着萧戎千里送来的信,红唇抿起,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其实耶律南宫在信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些关于当年碰见义渠烈的事情,他笑言她帮了契丹一个大忙,也害了契丹,最后两国争霸,冷战天奇袭齐国之时,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中了她的计策。
云倾将书信折起,慢慢的撕碎,变成了无数雪花一般洒落在马车外,看着它们随风荡漾,旋转落地。
契丹王将死,耶律南宫准备登基,耶律达纳因为与匈奴一战对垒时间太长而怒极攻心,缠绵病榻半年之久,至今还没有缓过来,现在,契丹和匈奴的境况几乎不比南齐好,唯一不同的便是,齐戎狄为了争霸,搜刮百姓财物,大失人心,更是穷凶极恶的屠杀朝臣、宫娥和嫔妃。而契丹耶律和匈奴义渠都比他懂事得多,所以,修养生息几年,便可以恢复以往的强盛。
耶律南宫是夸赞,也是嘲讽的说,她是个天生帝王才,当初在大运河之时,他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十分特别俏丽,冷冽而聪慧的女子,却没有想过,这样的女子不可能只被他一个人发现,可是他当时的好奇和欣赏却蒙蔽了他的心智,他一心相信这是上天对他的厚待,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将他带回契丹,立为太子妃。
如果是在前往齐国,见过华药师之前收到这封信,云倾或许会以朋友的身份回一封过去,毕竟看着耶律南宫的自己行间流露出来的情感,应该只是与她叙旧,没有仇恨,没有怨怪,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可是云倾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她却只能付之一笑,因为,这件事,这个人,只不过是她未来两千年的慢慢人生中的一抹飘然而过的身影罢了。
马车行驶的飞快,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竟然十天不到就已经入了金陵城,远远的,朱红的神武门在望,红墙金瓦,威严耸立的皇宫翘角飞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中。
马车穿过神武门,在久违的千丈青石地砖上滚动,随后,停落在了宫廷的御花园前侧。魏堰和雷霆跳下马车,将她扶下来,此刻,已经醉了几日的银貂也迷迷糊糊的起身,摇晃的身体跟随在魏堰身后,甩动着一身如雪的白毛。
云倾站在御书房前,凝视着那重叠的菱花雕龙楠木门,已经分不清心里究竟是怎么滋味,最后百回千绕,却没有勇气踏进这个三个多月不曾进入的地方,于是垂睫,转身道:“先回凌霄殿看看吧”
如果凌霄殿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或者,那里有了别人的气息,她就该真正的离开这里了。因为这个地方,就算被困住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凌霄殿大门前,一片萧索,无人看守,甚至连往日光鲜的一切也似被蒙上了厚重的灰尘,让云倾在踏进之时,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威严的大殿,明黄幔帐垂挂,清风拂来,飘扬肆洒,猩红的地毯铺设蔓延不尽,几乎看不到头。
云倾一路上前走,走过外殿、垂挂着碧玺珠帘的中殿,摆放着金丝楠木凤榻,她时常坐在哪里喝茶的内殿,再转到东西两处暖阁,然后,便是空寂无人,甚至闻不到一丝人气的寝殿。
龙床上,依旧是她离开之前的摸样,甚至她所看的书还摆设在一旁,重重幔帐被凤尾金钩束住,转身,却见桌案旁的茶碗都不曾有人收掉。
云倾看到这些,都已经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凌烨轩将凌霄殿的所有宫娥都撤走了,而以往的那些东西,却都没有移动半分,这里还是像她临行前一样,放佛这一个半月来的分别并不是真的。
眼眶有一些酸涩,云倾转身踏进了后殿的浴池……
沐浴更衣,云倾换上的平日穿的衣裳,却将一头潮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外面罩了一件单薄的斗篷。
天色渐暗,夕阳似火,入黄昏。
云倾从凌霄殿走出,直向御书房走去。书房外,守候着的赵公公突见云倾站在自己面前,几乎僵住了,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但随后,踉跄跪拜,就要挥手让人进去禀报,而云倾则是阻止了他。
赵公公脸上又惊又喜,已经难以辨别他的神色,他从地上起身,半晌就说一句:“谢天谢地,娘娘总算回来了”
他这一句话,让云倾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于是一刻不停的跨进大殿。
偌大的御书房中,空旷寂寥,外侧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而里侧则是阻隔着重重山水屏风。云倾在殿外脱了鞋履,赤足走了进去,鹅黄色裙摆的拖延在地的沙沙声几乎不可闻。
绕过屏风,云倾朝里面一看,就那么瞬间,眼泪几乎滴落。凌烨轩一身墨色长袍,面色肃冷,紧蹙的眉心似乎有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愁绪和思念,他依靠在凤榻上,那是他为了让她陪伴他而摆放的,只为他自己的那句:‘累了靠在朕的身上休息,困了就在朕的身边睡’
他紧闭着双眼,冒出的胡须让他看起来突然间似乎苍老了二十岁,依旧俊美,却再没有往日的英气和傲气,现在的凌烨轩,看起来就像一个佝偻的老人。
内殿中的睡榻上,一个小小的人儿正在香甜的熟睡,是麟儿。云倾慢慢的走过去,看着他那张酷似于凌烨轩的小脸,心头酸涩无比,抬手触摸他,而这个小东西则是眉宇一皱,然后翻身继续睡去,显然不喜欢有人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