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门外,赵公公微显颤抖的声音道:“奴才……奴才遵旨”
云倾看着凌烨轩紧绷的面容和下颚,突然间发现他似乎短短几个时辰就苍老了许多,心生酸楚,她走到他身旁,将他紧紧的拥抱在怀中。凌烨轩起初僵了僵,随后紧紧的拥抱住她,彼此沉默……
耶律达纳如同一个石子一般,在云倾和凌烨轩只见激起了不小的风浪,却也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的尸体被焚化,骨灰被抛洒,凌烨轩几乎将能对死人做的所有折磨和羞辱都已经做了,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内心的愤怒平复下来。
可是这样的凌烨轩,却让云倾觉得难过,觉得不舍,更觉得心痛。
雷霆说,凌烨轩自所以会如此,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曾经与这些人有过纠缠,最重要的是,她虽然待在凌烨轩身边,却没有让他觉得有充实的感觉。而他说这句话的根据便是,她生下云儿之后的满月之礼上,皇帝饮醉了,在杨飞和雷霆搀扶下上龙辇的时候,竟呢喃着说,生怕她会像仙子一般飞走,更是愤怒而苦恼于,为何这样的女人即便拥抱在怀中,还是觉得不够真实,总觉得是虚幻的。
而这一切,云倾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沉默,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努力,恐怕也给予不了凌烨轩所谓的真实感觉。当自己都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又怎么能够给他真实?
冬去春回,万物复苏,气候却依旧寒凉。月光幽幽的照耀在凌霄殿前,泼洒一片银白色,苍鹰长啸旋转,扑翅入了凌霄殿,站在了乌木桌案前。
云倾看着鹰爪上的字条,起初一阵失神,随后才取下来,竟是再次去了匈奴见孙恒初的雷霆回传的信。
信上说,楚桓自所以与匈奴为敌,是发现了匈奴现在首领的身份曾与她有过千丝万缕的瓜葛。
是为了她,又是为了她。云倾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庆幸,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人记得她,还是该怨怪自己当初实在太过鲁莽,竟然与这些人纠缠不清。
将手中的字条揉碎,云倾命人取来纸墨,坐在书桌前呆愣了许久,才慢慢的写下了几行字,可是却又呆愣着撕毁了几次,最后才寥寥几笔写了几行字迹,折叠成了一直仙鹤的形状,派人送去御书房。
凌烨轩几乎宫人到达御书房之后,就飞快的赶来,一看到她,双手就扣住了她的双肩,神色急切而慌乱,但在看到她神色平静,且带着暖暖的笑意的娇容时,似松了一口气,随后将她紧紧的拥抱在怀中,道:“朕不会这么委屈你的,朕会想办法的”
“南齐休养生息四年,才让百姓过上稳定的日子,皇上去年大赦天下,今年又与契丹交战,大动干戈,已是劳民伤财,北楚势力强盛,若是万一发生事情,臣妾身败名裂倒是无所谓,可是麟儿还要成为将来的储君,做轩烨国的皇帝。”云倾缓缓的说道,将头依靠在他的肩上,觉得这是令她觉得最安逸的地方。
“婉儿”凌烨轩放开云倾,捧着她的娇美的面容,眼底满是伤痛。
“相信我,我会等你的,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云倾吻了吻他紧黜的眉宇。
“不可以,不可以”凌烨轩猛然将云倾扯进了自救的怀中,压住她的头,闭眸低吼。云倾脸上的笑意缓缓的绽开,如花美丽,足以令万千娇艳尽失颜色。
“我会在云山等你的……”云倾的声音分外温柔……
轩弘二十年深秋,轩烨国第一任皇后冷氏因久病驾薨,时年二十岁。举国哀丧,挂白三月,赐葬后山正东皇陵。
弘轩二十年深秋,一片片梧桐树叶飘零而下,洋洋洒洒的将整个凌霄殿门前的百丈青石地砖铺满,寒意更露霜满,浓雾颇重。冷清的凌霄殿前,原本的朱红蓝底鎏金牌匾之上,内内外外悬挂着明黄绸缎和碧玺珠帘,都被一片纯白遮掩,宫廷上下,来来往往的宫娥太监更是一身白色丧服,跪拜职守在前后门前,内侧,一片哀哭声震动整个皇宫,却更显得这片峥嵘皇城压抑冷清。
十五日后,皇后出殡,整个金陵城哀乐震天,四处苍白的绸缎如同十二月的雪花一般荡漾在风中,数万兵马护送棺椁前往护国寺,苍茫的白色身影如同蜿蜒的白龙,场面甚是恢宏。街道两侧的酒楼中,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却都安静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一生雍容尊宠,从出生就成为轩烨国的小皇后,传闻中的千古妖后竟在二十岁的时候溘然长逝,同时也留给下了无数的谜团。
白茫茫的人影,一抹英姿雄威的男子站在一座僻静客栈的阁楼上,眯起双眼凝视着这一幕,在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官兵抬着一尊朱漆雕凤的黑底长辇,辇上摆放着一个极为沉重,两头都扎着白色绸缎的棺椁时,薄唇紧紧的抿起,放在栏杆上的手也顿时握成了拳头。
狂风乍起,寒意凛冽,吹扬起他月白色的绣鹰斗篷,在风中簌簌飘扬,孤寂而威严。
他身后,一名娇俏的女子身着狐裘长袄,满蒙薄纱款款前来,也是一身白色麾袍,她看着大街上涌动的官兵和那尊沉重的棺椁,声音轻柔而冷清的道:“公子,这里人多眼杂,还请公子回屋里休息。”
男子静立不语,俊美的侧容在风中更显坚毅,发顶上的银白束冠在清晨的红日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他目光幽深的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剑眉微微黜紧,而后在那棺椁缓缓的从客栈下穿梭而过时,蓦地闭上了双眸,修长的手指扣在栏杆上,发出慎人的关节声响。
女子见男子神色苍白冷清,低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官兵拖着沉重的凤辇棺椁慢慢的走进了闹市,但整个大街上除了人头涌动之外,就只剩下乐师吹奏的哀伤曲谱,一座朱墙满红的青楼茶庄前,原本悬挂的成串红灯笼也都换成了惨白色,阁楼窗前,那些平日里粉妆妖娆的女子也都一身素衣,而阁楼雅的窗外,却站着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目光犀利冷峻的男子,他冷冷的看着官兵离开,随后身影消失在雕花的窗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