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经历过五次致命车祸,两次发生在朝鲜,已经说过,另有两次发生在北大荒,一次情况不详。
八五五农场离密山县城几十公里。没有客车,来往交通都是农场的越野卡车拉人运货。这年秋末的一天,张场长给我父亲派一辆越野车,让他带车去密山火车站送一批客人,回来时到垦局三级转运站为供销社拉商品,往返不得放空车。越野车是唯一交通工具,立即上满了40多个赶火车的人。北风刮得很凶,汽车顺风加速行驶在土路上,尘土飞扬,越过车顶,司机视线被遮挡,在过一座小桥时发生侧翻。除了司机和驾驶室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外,38人全被抛进桥下河底,横七竖八地倒在十来米范围内。幸亏河里水很少,汽车没有掉下来,侧立在桥栏上。父亲苏醒后发现头上口鼻都是血,身上身下四周都是人,赶紧爬起来组织施救。能动的人先把汽车扶正,再把不能动的重伤号抬到车上,然后直接开到县医院,再去火车站送站。父亲最后带伤坚持到三级站,忍疼办完提货手续,拉了一车商品返回场部,之后养了二十来天才恢复。
第二次车祸发生在冬天。母亲在场部做妇女工作,又兼管场部幼儿园。当时幼儿园两岁半以上学前孩子实行长托,每周接送一次,一岁到两岁半的孩子是日托,早送晚接。日托的孩子晚上被家长接走后,空下的房子夜里就是职工宿舍。200多名孩子都住土平房,八面透风,煤炭奇缺。为保证取暖,不冻伤孩子,场长要求幼儿园30名职工定期轮番上山伐木,解决越冬取暖用柴。
这天母亲领着七八名阿姨带着镰刀斧头手锯绳子等,早上六点出发到距场部15里的山上伐木。她们带点吃的中午没回来,干了一整天,可是到日落时还不见回来。场长有些着急,把我父亲和汽车队王队长叫来,说:“周主任,你爱人带了几个女同志上山还没回来,我不放心,你和王队长带车去迎一下吧。”王队长叫上司机小刘开了一辆带拖斗的油特机车向山里驶去。半小时路程没有遇到一个人,来到山上却发现了她们伐下的木材垛,估计她们是从小路回去了。王队长说,“咱们不如把木柴装回去,也算没白跑。”三个人便开始装车。装好后王队长和我父亲坐在拖车上压车,小刘开车绕着盘山路下山。此时天已全黑,但明月当头,照着地面的冰块发着白光。路面太滑,在一个转弯处机车突然失去控制,车头直朝山下冲去,王队长叫声:“不好,快跳!”两人便跳车倒在树丛中,而机车却四脚朝天翻在山腰里。两人赶紧找小刘,小刘被散落的木材压住,拉出后所幸也没受大伤。
此时的山上气温已降到零下三十度,三个人裹着皮大衣都冻透了。三个人腰腿都受了伤,走回场部是不可能了。王队长的伤势稍轻些,他让父亲和小刘就地活动手脚等他,他要去山下的一个生产队打电话求援。为防野兽,父亲用树枝茅草给他扎了个火把,沾上柴油,王队长便举着火把,一瘸一拐步行四里下山到生产队给场部打了电话,又调来一辆80号机车带来四五个人,才把他们连车带木材一起拉回家来。这时天已快亮,得知那些幼儿园阿姨早已安全回家了,大家的心也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