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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钟晴吗？”
宇文扬放松地靠着椅背，右腿搭在左腿上，询问的目光望着办公室另一端，正兴趣十足地研究墙上挂着油画的韦时彻。
听到询问，韦时彻回过头，并不太认真地回想。
“公司的新人嘛！”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总还算有印象，安安静静的，不像一般新人那样喳喳乎乎地惹眼，“怎么突然想起问她——哦，对了，听说前两天你好像叫她进过办公室！”
“去年也是你签的她。”宇文扬补充。
韦时彻抓过椅子坐下，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显得漫不经心，“不是你叫我去的吗？”别想出了什么纰漏往他身上推！
“可是，公司对她包装的力度似乎不够。”
这是宇文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然依她不俗的外表加上傲人的唱功，不可能只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这你别问我。”韦时彻一推六二五，“那之后我放了三个月长假，事情我记得是交给张姐去负责……怎么，想力捧她？”他这时才显得颇有些兴趣。
宇文扬扬眉，“你呢？觉得怎么样？”
“我又没听过她唱歌，我能觉得怎么样？一切全凭你做主呗。”韦时彻一点没有副总的样子，完全像个枪手。
“你没听过？”
“这有什么奇怪，公司的新人我没听过的多了。”当初也是，老板叫他去签，他就去签呗——虽然当时劝那个歌手时费了他很多的口舌，不过，他倒真的是她一句歌也没听过。
“有空你该听一听。”宇文扬赞赏地点头，的确让人热血沸腾。
“有那么好吗？”韦时彻夸张地笑笑，他可是头一次听宇文扬向他推荐歌手。
宇文扬一笑，“是唱将级的，我肯定，只要我们下大力气包装，她绝对会成为一个巨星级的人物。”甚至可能远远凌驾严微、姚雪莹之上。
韦时彻听得目瞪口呆，“看来，我们将一枚明珠掩在了泥土里。”
“她的确是明珠，只是……”宇文扬想到在办公室里的那次会面，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她的性格实在——很倔强，看得出来很难受人摆布。”
“哦，这样啊！”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缺点，韦时彻不以为意，“就是有性格才好，现在的人啊，已经不喜欢那些惟惟喏喏，看起来完美无缺，又完全像没有脾气那样的偶像，有点脾气才好啊……”那样才够辣！呵呵。
阳光射进来，洒在宇文扬的身上，他悠然地打了个哈欠。
“见到她，你这样想才好。”可以预见，绝对会是个钉子一样的人物。
只是，她的才华又是他难以忽视不见的……不过，这样的她，似乎更具卖点。
“哎呀，让你说得，我也想快点见到她。”韦时彻开始在脑中搜寻与钟晴这个名字相符的脸，只是见过的女人实在多不胜数——完全没有印象！
突然被抓来录音室，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麦克风前面，钟晴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不是还在休息室选歌，怎么突然就被叫到这里来？她望向录音室外面被一起抓来的许琳，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晴疑惑地皱眉，站在最显眼位置的总经理领着一帮人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不时地望向她。
她不解地看着宇文扬，正巧他回过头也正看向她，她询问的意味更浓。
宇文扬深深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让她唱《OneIlove》。”他吩咐录音师。
只见录音室里面的钟晴愣了一下，看了看宇文扬，便唱了起来。不待一首完了，韦时彻就已佩服得频频摇头。
“怎么样？”宇文扬看向高薪请来的顶级制作人。
“不错。”制作人点了点头，“可以请她再唱一首吗？《Thepoweroflove》。”
一首歌结束，制作人鼓起掌，未老先衰的脸上现出笑容，“不错、不错。”
“可以请她再多唱一首《Thythmoftherain》吗？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喜欢这首歌。”制作人声明。
宇文扬与韦时彻互望一眼，笑了，“当然可以。”
又一首唱完。
“她非常棒。”制作人道。
韦时彻清清喉咙，“可以让她唱一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吗？”
一愣，宇文扬和制作人互看一眼，随即转过头。
“点唱到此结束。”
“哎——”韦时彻抬手抗议，却只见宇文扬和制作人已经一边商议什么一边走了出去，再回过头来，连录音师都忍不住看着他在笑，许琳也啼笑皆非。
他喜欢这首歌，有什么可奇怪的？！
“你唱得非常棒。”
钟晴一头雾水地从录音室出来，录音师摸着长了半张脸的胡子竖起手指称赞。
“哦，谢谢。”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许琳拉回了休息室。许琳放松地倒在米色的沙发上，高兴得手舞足蹈，白皙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红晕。
“小晴，你真的要红喽！”
她又突然跳起来，抓住钟晴的手，“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听到总经理和制作人说什么？总经理说要捧你耶！不顾一切代价，要制作人将你打造成天后级的人物！”
“哦。”钟晴倒是没有许琳那样高兴，反而有些疑惑，“可总经理为什么突然这样？”之前叫她去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副很反感的模样，这又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让他突然改变想法了吗？
“管他为什么，总之——你要红了！”
钟晴依旧平和，“红不红要看专辑推出去的效果吧？”琳姐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只要公司肯捧你，你就已经红了八成了。”许琳用力拍拍钟晴，“高兴一点嘛，这是件该高兴的事！总经理不知哪根筋又搭对了，突然想起有你这么一号人物，看到总经理身边的那个长得像个大叔的年轻人吗？他是唱片界顶级的制作人，一般人还请不动咧——更别说像你这样的小歌手了……公司花了大力气喽！”
“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她总结陈辞一般地说。
钟晴似乎终于感受到了许琳的兴奋，俏脸上也露出笑容。
如果真的红了，也许可以给妈妈换个更好的房子。
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制作人从选歌开始全程进行参与，而钟晴除了选歌，更是增加了比第一年做新人时还要严苛的舞蹈及形体训练，一周下来，她几乎天天泡在公司，人也整个瘦了一圈。
不过，周围似乎有什么在一夕之间变了。
以往不用正眼看她的人也会在碰面时打招呼，经理上司也和蔼很多，就连打扫卫生的老大妈也比以往多了分尊重，不再冷冷地只看她一眼。
琳姐告诉她，这是因为地位改变了，可是很奇怪的，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地位改变了？她不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她嘛。
她一直觉得没有变，直到……总经理约她吃饭。
总经理对于她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即使在公司也很少见到他，偶尔在必须出席的宴会上，她也是敬而远之，躲在角落里。她是置身事外，但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至少公司内部的争宠有一半是因为总经理。
宇文扬虽是唱片公司的老总，但却拥有不输任何偶像明星的俊美面孔，能力又强，独自经营着唱片业界名声显赫的中天娱乐，种种原因加起来，不仅公司内部的女星为之青睐，就算是整个娱乐圈，欣赏爱慕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他请她吃饭？
钟晴实在想不出原因。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宇文扬坐在她对面，一身合体的墨绿西装显得他愈加挺拔，富有成熟魅力。这是一间会员才能进的高级西餐厅，环境优美，人数却不多，只零散地坐着三四桌客人。
“我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吃饭。”钟晴颇有些不习惯。
宇文扬笑着点点头，动作很慢地切一小块牛排示范，“看到吗？是这样。”
钟晴注意他的动作，然后低着头认真地切起牛排。
见她这么认真，宇文扬不禁笑了，黑眸也带着笑意。
“喏，给你。”一小会儿功夫，他已经将盘中的牛排切成极小的块，端给她。
钟晴一愣。
“吃这个吧。”宇文扬放到她面前。
“谢谢。”钟晴也将自己的牛排送给宇文扬。可是，这样的他出乎她想象地体贴，完全不像前些天在办公室里板着脸训她的总经理！
“这些天练舞练得怎么样？”
宇文扬充满磁性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令她立刻回过神。
“还好。”其实，每天练舞练得让她看到舞蹈老师就想逃，可是对他说又有什么用呢？舞还不是得照跳。
“也并不是要你一定唱那些连跳带唱的歌，这么做更主要是为了增加你的运动量，训练你的形体。”宇文扬喝口红酒，侧着头看她，“只是我发现你好像瘦了。”
“只瘦了一点点。”钟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宇文扬轻笑，“你已经够瘦了，不能再瘦了。”
“是。”钟晴吃牛排，其实这味道蛮不错的，以前只是看到电视上有人吃而已。“我可不可以不要再练舞？”想了许久，她终于说出口。
“不喜欢？”
“嗯。”
“好，那就不要练了。”宇文扬一口答应，本来，他也觉得火爆的舞和她本身的忧郁气质不是很相符，“不过，你还是要加强体能训练。即使不是唱歌，去各地宣传或者参加节目也是很费体力的。”
他好说话的程度令她几乎乍舌，“谢谢，我会记得。”
宇文扬召来侍应生，又倒了一杯红酒，“公司决定先给你出一个单曲，送到各电台、电视台打榜，让歌迷对你有一个先期的了解，然后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尽快推出新专辑。”
钟晴对此毫无异议。
“你要多吃一些，你太瘦了。”宇文扬啜着红酒，“不过，也不要太胖。”
钟晴抬头，几乎陷入那双带笑的黑眸中。
“我知道。”
一顿晚餐将近吃了两个小时，待他们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漆黑。不过天上的星星很亮，闪烁着美丽的光。
钟晴站在外面等着宇文扬的车子开过来。
“我送你回家。”宇文扬推开车门让她进来。
“那样太麻烦总经理了。”钟晴婉拒。
“没关系。”
“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去。”
她拒绝，但在宇文扬强势的眼神下妥协，她上了车。
宇文扬径自开动了，“住哪儿？”
钟晴只好说出地址。
“你住在那儿？”宇文扬看她一眼，那里似乎很杂。
“住了好几年了……那儿的房租很便宜。”窗外霓虹灯一闪而过，炫丽的颜色令她不舍地望着窗外。
车厢内陷入沉默，宇文扬侧头看她一眼，“你似乎很安静。”晚餐时也是，几乎都是他问了她才说，不然很难听到她主动开口。
钟晴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他们并不是很熟，除了第一次被叫到办公室训话外，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了他的话外，这是他们头一次单独见面——她并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
“你没话想说吗？”宇文扬有些想笑，他和不少女人约会过，但她绝对是其中最安静的一位，“那么说说你的理想吧，或者可以说是抱负——对于娱乐圈你有什么期盼吗？”
钟晴仔细想了想，“我想多赚些钱。”
“你还真直接。”不说是不说，一说就到重点。
钱，不错，即使说得再冠冕堂皇，最终的目的不还是为了钱吗？衣食住行又有哪一方面不需要钱呢！
“这是我的目的。”钟晴直言，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又不丢人，她有家要养，有责任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至于我的理想——是唱喜欢的歌给喜欢这首歌的人听，这是我的理想。”
“不是成为大明星吗？”这不是很多人期盼的吗？台下无数人的欢呼尖叫的确是种巨大的诱惑。
“只要能唱喜欢的歌其实就足够了。”她并不奢望太多。
宇文扬轻笑，“看来你进入娱乐圈的时间还是太短。”
不成为大明星，不成就自己的地位，什么人又有资格挑选所有自己喜欢的歌呢？
“我……已经有一年了。”在她看来已经不短了，一年时间可以冒出很多新人。
“总之，先成为大明星再说吧。”
“——这个路口右转。”
宇文扬按她指的路开下去，路上的行人也相对较少，直到停下车，除了车旁的路灯，前面一片黑暗。
“只有成为了大明星，你才有资格去谈论你的目的、你的理想，不然，一切只是泡影。”他说，“……你就住这儿？”他瞥一眼她。
“在前面那栋楼。”钟晴指着黑暗中的高楼。
“那怎么在这儿停下？”宇文扬疑惑地皱眉。
钟晴迟疑一下，“虽然已经很晚，但邻居们有时会在楼下聊天——被人看到不太好。”而且他的车又那么显眼，不吸引住大家的眼光才怪，要她从这辆车上走下去，简直如芒在背。
“谢谢总经理送我回来。”
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宇文扬侧过身帮她把车门推开。
“谢谢。”钟晴道。
她下车挥挥手便向前面的黑暗处走去，可是顿时身后一片光亮，照她走的路照亮，她回过头，原来是宇文扬将车灯打开为她照路。
他从黑暗走到光亮中，走到她身边。
“我送你。”
钟晴微微一怔。
“这里太黑了，一个姑娘独自走不大安全。”宇文扬说完径自向前走去。
钟晴后知后觉地跟上，虽然自己总是在这样的小路行走，但眼前高大的身影的确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
“其实，这也是有路灯的，不过它总是坏！”
“你总是走这条路回家吗？”宇文扬停了片刻，等她赶上了他，才与她并肩而行，“一个人走路不害怕吗？”这里看起来实在偏僻。
“前两天路灯还亮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坏掉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也不总是这样黑。”钟晴不以为意，“再说，以前总在酒吧唱，走夜路是经常的事，早就习惯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酒吧唱歌？”宇文扬随口问道。
“十七八的时候。”
“有专业学过？”
“嗯。”钟晴不知不觉地配合他放慢脚步，“因为从小爱唱歌，所以爸爸……他给我找了一个很有名的老师，专门教我唱歌，后来……父母离了婚，家里再没有钱支付学习唱歌的费用，但老师还是继续教我，到最后……有时我上学的费用都是老师先给垫上。老师教了我七年，到我十四岁为止。”
在那之后，他们也有来往，每逢过年过节她会到老师那里拜年，相互走动。可是当她开始赚钱，买了好多好多珍贵的补品准备去感谢老师时，才知道老师患了脑溢血已经去世了。
那时难过的心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希望有机会，能够唱一首给老师的歌。”
“只要你努力，会有机会的。”宇文扬迈着散漫的步子。
尽管这只是他们第二次交谈，但他似乎已经很了解她曾经过的那种生活。原来她的倔强与傲气就是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形成的。因为自尊，所以更加自强；也或许是因为自卑，所以更加自尊。
虽然讲得轻描淡写，可是一定过了不少苦日子。
这次与办公室那一次见面完全不同，他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钟晴慢慢地走，不时望着他，欲言又止。
宇文扬看她，轻轻一笑，“你想说什么？”
钟晴微微颦眉，望向他黑亮的双眸。
“总经理为什么突然决定捧红我？我一直想问……我想知道。”这在她心里像石头一样堵得难受，可就是猜不出原因。“因为你有让我决定将你打造成巨星的冲动。”
这样一个简单的回答，但钟晴已经满足。
“除非你认为自己没有实力，不够资格。”宇文扬接着道。
“我从不这样认为。”钟晴道，她对自己一向有信心。
宇文扬漾出一抹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不过，接下来也许他该叫人教教她如何面对媒体讲话。
“……我到了。”钟晴停住脚，前面就是她住的楼栋，不能再向前了，“谢谢你，总经理。”不论是送她回家，打开车灯为她照亮前方的路，还是请她吃饭，亦或决定力捧她，都谢谢。
“再见，还有——”宇文扬蓦地停住离开的步伐，“我相信你的实力。”
“……”
钟晴一怔，绽开笑朵，忧郁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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