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环盖一揭开,一股浓烈至极的腐臭味便喷涌而出,大家忙四散开来。先不管那东西有毒没有,但古墓捂了千年的下水道的气味肯定是不好闻的。大家都用袖子堵住鼻子,生怕吸进肺里。
浑牛用肘弯捂着鼻子,靠在我耳边瓮声瓮气地说话:“那蜡尸生前八成是瘫子,死后也不消停,这盖子下头依我看就是人家的WC了。那非洲鸡撬开铁环盖子,搞啥子纲?”
我一愣,这黑仔是不讨人喜欢,但总体来说办事能力还行,浑牛大抵是对他却颇有成见,称呼也没好到哪儿去。对他持有的观点,我感觉纯属扯淡。人死后尸体因腐烂膨胀再加上括约肌松弛,有时候会出现粪便排泄的现象,但要说因为这个原因在棺材板子上打洞,肯定不可能。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气体可能散得七七八八了,大家便又在棺椁旁聚拢起来。黑仔拿过一盏矿灯,举过头顶朝铁环盖子原本搪住的那位置一照,一个黑黝黝的小洞口显现了出来。
洞口也就一下水道井口大小,里面乌漆抹黑的,看不清有什么。黑仔估计早就看出这具棺椁暗藏乾坤,所以每一步他心里都有分寸。可要说这个洞口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也不见得一定知道,就现状而言,我们只能是瞎子扶墙,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仔探头往洞口里看了看,就让我们在一旁候着,说自己先进去探探路。几人目送他下去之后,围坐在一起,甚感无趣。浑牛扯皮说:“早知道下这斗里来就带副扑克牌了,省的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无趣得很。”
我一听这话,便想笑他还想斗地主咋的?可话还没出口,一直坐在我身旁的枣儿,却身子一倒,软绵绵地靠在我怀里。
我忙搂住他,发现她浑身烧得跟一团火一样。我当下骇然,猛地慌了神。阿白过来一看,微蹙眉头说:“这丫头发痧了。”
想来也是,这一路疲于奔命,更何况进黑竹沟她又淋着了雨。我本早觉得她有异样,可这丫头却咬着牙死撑,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变故,我根本无暇顾及。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浑牛则一旁劝我:“别愁眉苦脸的,发痧了啥药都不好使,你弄一硬币刮出来就没事了。”
可这话一出,我就感觉头皮硬起来了,“这墓里边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人家一姑娘家,扒人家衣服似乎不太好吧?”
哪知阿白一听这话,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丫头谁带来的,谁就刮。别看我!”
侯瞎子本一声不吭的,这时却把那张老脸凑过来,讪讪一笑:“要不老汉代劳?”
“滚你妈的!”浑牛见不惯侯瞎子那副猥琐样,牛眼一瞪,“枣儿妹子是咱老十家的小媳妇,这个自然是他了,你******信不信老子削你?”
浑牛越说越起劲,我心里烦躁不已,就从脖颈处取出爷爷留给我的古币,这是枚方孔圆钱,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老祖宗倒斗时都会戴这东西,想必其作用也差不到哪儿去,用作刮痧,倒也是个好东西。侯瞎子倒是对我这枚古币很感兴趣,絮絮叨叨的,问哪儿来的,说淘换给他应该能卖几个钱。
枣儿此时处于昏迷状态,有气无力的。彝族服饰很是繁琐,我解了半天才褪掉两件,憋着个大红脸感觉怪不好意思的。阿白在一旁看我手忙脚乱的,很是从容,也过来帮忙。浑牛则和侯瞎子扯皮胡侃,并用身体遮住,说什么非礼勿视。
当褪得枣儿只剩下一红兜肚时,就再也不好下手了,我让枣儿趴在我膝盖上,背部朝上。晃眼间,却看见枣儿背上有着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得不说枣儿皮肤很好,似无暇之玉一般洁白,绸缎一样光滑细嫩的背上,竟然刺着一幅色彩斑斓的凤眼图!那只眼睛刺得极为传神,几乎占尽了所有颜色,随着枣儿的呼吸一起一伏,竟然散发出一丝神采!阿白虽见多识广,对这也是不明所以,说有可能是在她小时候刺上去的。可据我所知,小凉山的彝族人,并没有在孩子背后刺青的独特习俗,我和村里旅店老板娘的儿子阿力威洗澡时,也没见他背上有这玩意儿。
枣儿背上的凤眼自何而来,先顾不着深究了,再拖下去只会更严重。我拿出矿泉水,就着古币一丝不苟地给枣儿刮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迷惑感占据整个心头,脑子根本容不下想其它的事情,足足刮了半个小时,直到枣儿背上全是红印子才停了下来。一摸枣儿额头,热度似乎退了些,我稍稍松了口气。
而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人滞重的呼吸声,并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馊水臭味,我忙扭头一看,发现黑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棺椁那洞口上来了。
他蓬头垢面,满身脏兮兮的,但还是掩饰不住他那凌人的气质。而当他看见枣儿背后的凤眼图时,黑仔的身体猛地颤栗了一下。他略做沉颔,便问我:“这丫头,是村里的?”
我点头:“是的,怎么了?”
只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顷刻全无,又站起身来,却是答非所问:“那洞口下边有门路,大伙儿全下去。”
我为枣儿穿戴好,见她还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背上她。几人围着棺椁,看着底部那洞口,心里都没底。黑仔似乎看出我们的心思,也没再说什么,首当其冲下去了。侯瞎子则是万般怕落下他,第二个紧跟而上,最后阿白也跟着下入那洞里。
鬼宝精灵得很,“唧唧”一叫,抢在我们前面下去了。我让浑牛先下,好接应枣儿,随后自己两手撑住洞口,两只脚慢慢地放了下去。
洞里边很是狭隘,一个人转身都显得挤,很像是下水道。这处洞穴似是呈“U”形打出来的,洞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螺丝壳,踩上去噼噼啪啪地作响,感觉怪怪的。洞是斜着向下打的,没多大功夫,三人就哧溜地滑向洞口底部。幸好浑牛多个心眼,把枣儿举过头顶,不然这一下去,摔个鼻青脸肿那都是轻的。
洞里边空气浑浊,有种烂泥发酵出来的气味。我看见阿白和侯瞎子又跟着黑仔,顺着洞子往上爬去,就催浑牛动作快点:“赶紧跟上啊?你给挪个地儿!”
“不好!老子陷进去了。”哪知浑牛堵在前面,没工夫理我,却像是在拔什么东西。我探过头到他跟前一看,却发现他的腿莫名其妙地陷进了底部的土壁之中。
他费老大的劲才拔出来,洞子底部的积水,哗地一下就淌进去了。我盯着刚才陷进去的那地方一看,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块烂锈了的铁板!
我就有些纳闷,这洞穴底部哪儿来的铁板啊?那块铁板周围锈迹斑斑,几乎锈成一张薄纸,浑牛却满色凝重,狠命踹了几脚,将铁板上的洞逐渐扩至到了洗脸盆那么大,感觉差不多一个人能钻进去。他那只手电电量有些不足,借着微弱的亮光一看,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哎呦老十,这下边别有洞天啊!”
我有些不信,寻思他别是骗我的吧?浑牛却打包票说,那下边似乎是一条甬道,而且感觉好像有风。
我琢磨着他想下去?当时我们两人就意见不一了,我想的是,毕竟咱们是业余级倒斗,人家才是专业的,跟在阿白一伙屁股后边转悠,指不定能出去。浑牛却说与其跟那黑仔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不如另辟蹊径,自个儿谋出路,鬼知道那几个人有没有歹心。
这时那三人已经爬上去了,搞不清什么原因,洞上方没了动静。浑牛脸色顿时黑下来,说不能上去,很可能他们已经着道了。霎时我也没了主意,浑牛则说我们先到铁板下去看看,不走远,就在周边查探一下,找找有出路没。
“阿——白?”我朝洞上方喊了声,蹊跷的是,没传下来任何声音。我暗道不妙,别真是像浑牛说的,上边真出事了吧?
“别喊了!说不定又碰到什么花旗古怪的名堂了。”浑牛连忙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警惕万分轻声道,“小心把那东西逗进来,咱们就全完了。”
我掰开他那臭烘烘的手,感觉似有不妥:“好歹人家救过我几次,就这样视而不见,未免太不地道了吧?”
浑牛白了我一眼,“他们真要出了事,你上去顶个屁用。”
我一时语塞,想想也是,凭黑仔那小子的身手,要是连他都摆不平的话,我就更搞不定了。浑牛见我无话可说,又继续低头踹那块铁板,没用几下的功夫,只听咣当一声,整块铁板都吃不住力掉了下去,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浑牛身先士卒,也没想太多,白痴一样地就跳了下去。接着从下面传来扑通一声,连带着就他那杀猪般的惨叫,想来洞下面空间挺大的,他屁股和地面直接来个亲密接触了。
枣儿行动不便,费尽周折,三人才总算下去了。鬼宝跟在我身后边,唧唧地叫着,声音回荡出老远,黑暗之中来不及打开手电,感觉这地方好像是一条甬道。
手电一经拧亮,果真如我设想的,这的确是一条甬道。但我细细一琢磨,才发现好像又不是,一般来说甬道宽都不过三米,可这地方未免也太宽了,一辆大卡车驶进来都不嫌挤,不知道当年戮野王修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浑牛在周围的墙壁上抠下一块土,似是不懂,新奇地问:“这……墓砖怎么是红色的?”
“红色?”一听这话,我忙注意通道四周的墙体,惊讶地发现清一色的红砖占据整条墓道。而墓道的尽头,朦胧间出现了两扇篮板高的大铁门!
我国古代,烧砖工艺在战国以前就已趋于成熟,不过那时因为等级制度不能烧红砖,必须在烧成红砖后再加一些工序变成青砖方可。所以一般考古挖掘出的砖头都是青砖,回想这一路我们也并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红砖,很明显这砖是近现代烧制出来的。如此说来,我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这是胡宗南的那只神秘的美械装备连修的?
而浑牛此时更大的兴趣,却是墓道尽头的那两扇大铁门。我问他是不是和我走散时见到的那扇,它却否认了,说他没来过这墓道,但他却说,这门和他见过的那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浑牛把那扇门吹得神乎其神,老实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便打定主意去看看。走了百十来步,就到了那扇门跟前,门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用绿漆刷了一遍抗氧化。两人用手一推,没用多大劲,这扇门居然被我们推开了一条缝。
我把手电尽可能地往里边射去,就着缝一瞅,只见蛛网遍布的墓室内,竟然放置着一辆坦克!
《盗墓阴阳录之戮野王宫》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