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天下美文校园卷:时光里,有我奔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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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十二月的凌楚楚

(1)

十二月的凌楚楚,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芬芳,用她的话来讲,她已经失去了纯真年代的萌动,直到她遇见了林皓然,遇见他,她的生活改变了规律。

十二月的冰雪季节里,凌楚楚喜欢让林皓然陪着她躲进地铁站里寻找温暖,林皓然一直不解她的这种诡秘,她却眨眨眼,“这是小女子的秘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讲的,当然,最爱的人也一样,我要为自己保存一份青春时代的记忆。”

林皓然不以为然的样子,显然他对她的隐瞒表示强烈的不满,但他不敢释放出来。

十二月的凌楚楚,充满了忧伤,她搂着林皓然的腰说:“人家就是烦吗,不爱躲在家里,其实也没什么的。”

林皓然不知道,凌楚楚躲在地铁站的目的是在等我,当然这种等不是想象中的那种爱慕之等,用她的话来说,她喜欢我的表情和冬天的风骨,于是,她从内心里喜欢带着一个比我英俊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喜欢把自己叫作凌楚楚。

那天,我从地铁站口像一只小猫一样地蹒跚而出,我拖着大包大包的行李,因为我要赶火车去外地出差。林家女子从后面拖住了我的包,然后,我整个人便躺倒在了包上。

我怒发冲冠,想对自己采取行动的人大打出手,突然间,一个男子站在我的面前,吓了我一大跳,正是林皓然,我刚才的张狂消失殆尽,赶紧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准备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是他的人高马大吓住了我,自小起,我就落下个毛病,看见比自己高大的同类便心生无限恐惧,正是这一点,让凌楚楚抓住了我的弱点,我仓皇逃窜,身后是凌楚楚比鬼还难听的大笑声。

自此,我发誓,绝不娶像凌楚楚这样的女孩子。

(2)

但凌楚楚还是找我来了,她向我借心爱的小提琴,她说每当日暮时分,她的心中会生出许多凄凉,因此,她喜欢在地铁站里歌唱,喜欢那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因为那种环境不属于爱情。

我对她不屑一顾,女子是不能学中文的,学了便会改变自己的本质,原本好好的一个女子,只因为好念几首情诗,便学会了无限制无休止的孤独。

从此,地铁站里,凌楚楚拉着小提琴,那琴声令人心烦,旁边,是一个忠实的爱情守护者,我曾经专门去看过他们的表演,很有专业队伍的风采,人们常常围住他们,还有些心存善念的人,会冷不丁地从后面扔进去几张人民币来,他们把他们当成了乞讨的人。

凌楚楚不在意这些,她喜欢这种有意境的生活,她觉得充实有灵感,而林皓然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不该有的折磨,他从内心里责怪凌楚楚,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却偏要去摆弄个什么艺术,于是,他们之间有了战争,而战争的导火索便是我的那把小提琴。

他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摔坏了那把我借给凌楚楚的小提琴,当时,凌楚楚正在里屋刷牙,她已经打算好今天的行动,并且有了一种强烈的艺术灵感,她要创作出一首单曲来,献给这个凛冽的冬日。

忽然间,她听到提琴落地的声音,她原本存在的艺术灵感全部消失了,凝聚成了一座按捺不住的火山。

凌楚楚伤心欲绝,任凭林皓然在后面不住地哀求和祈祷,那把琴,成了他们爱情破碎的中介。

(3)

但凌楚楚的思想是非常有分寸的,她考虑了半天,没有答应林皓然和好的要求,她从内心开始讨厌这种男子,因为,在生命的天平上,艺术与爱情有着同样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去亵渎一种高尚的艺术行为。

凌楚楚从此便三天两头地找我,让我的小屋里充满了生机。

我原是个十分懒惰的男子,因此,我的时间安排得绰绰有余,但自从这个小女生到后,我的境况便每况愈下,正睡得好好的,梦里还有花姑娘在伴着,一双冰凉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被窝里,她冰得我恨不能从被窝里一跃而起。

我说:“你个死丫头,不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一直赖在我这里不走。”

她说:“没人要的,我的命硬,没有人愿意接纳我。”她跟我说起她的家境,说起父母的离异,说起自己从小便性格孤僻,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养成了和平常人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因此,许多人都在讨厌她,我劝她说:“面包总会有的,你是个禅意女子,念禅的人总会有好报的。”

凌楚楚是个骨骼极轻的女子,我甚至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因此,在我说她的身体适合练瑜伽后,她便把我的房间当成了她的练功房,她越发不可一世,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十二月的凌楚楚,已经丢掉了原先的痛楚,她已经从冰天雪地里苏醒过来。

(4)

但大学时的同学王路明还是来了,他高高的身材,已经增加了太多的成熟。他来没有别的原因,他跟我说他要追求凌楚楚,他喜欢凌楚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说他喜欢她的虚无缥缈,我说:“你不适合她,她的心是用水做的,一碰便会化的。”他给了我重重的一拳。

在发过誓言的第二天,他便开始了爱情攻势。我常常摇头叹息,觉得有些人真的是无可救药。

凌楚楚得知消息后不以为然,她说以前追她的男子多了,个个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他们没有一颗禅意芬芳的心,总是到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她说王路明是个好男人,她相信不会失望的。

王路明像个跟包的人一样,天天尾随在凌楚楚的后面,拿行李,搬提琴,他忙得不亦乐乎。地铁站里,人山人海,特立独行的凌楚楚,不顾王路明的劝阻,执着地拉着小提琴,所有的路人都驻足观看。

自此,王路明的苦命日子才刚刚开始,他追求凌楚楚采用的是通常的做法,什么请吃饭了、逛大街了、堆雪人啦,等等,凌楚楚郑重地告诫他,她不喜欢这种没有境界的做法,她只是喜欢音乐,如果可以,他必须先学会五线谱。

这些都是令王路明一看就头疼的东西,他说在上学时,一看见五线谱便走不动路了,他的身体里,爹妈没有给一点音乐细胞。

这种极不合拍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凌楚楚的反感,王路明手足无措,他摊开双手在我的面前,抱怨世道的难险和女人的难以琢磨。

(5)

那时,我正在绘一幅漂亮的图画,内容是画一个寂寞的女子,正在风中等待。画早已经做了好长时间,只是一直没有起名字,后来,我忽然觉得画里的女子有点像凌楚楚,有些中规中矩,却又带着与世隔绝的伤感,毫不犹豫的,我便起个伤感的名字《十二月的凌楚楚》。

王路明抱走这幅画时,我没有察觉,当发现时,已为时已晚,他把画送给了凌楚楚,说是请一位画师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就知道要大事不好。

凌楚楚有个怪怪的脾气,她不愿意在脖子上缠着围巾,由于我们从小便在一起,因此,对她的这种偏好早已是心知肚明,具体的原因说不清楚了,好像是她的父亲在外面有了情人,她的母亲不依不饶,而那个女人脖子上居然围着她织的围巾,她上前与她厮打在一起,那条鲜红的围巾顷刻间被撕碎在挣扎的边缘。

从那时起,站在一旁哭泣的凌楚楚就发誓,一辈子绝不缠围巾,因为,这是她生命的伤口。

而我呢,为了报复凌楚楚当初对我的羞辱,便在这幅画上特意加了一条围巾,它就围在画里女子的脖子上,很是有些自然,却又带着西方人文主义的旧风。

据说,凌楚楚大发脾气,大骂这个画师狗屁不通,不善解人意,骂王路明狗眼瞧人低,不识时务,并且让他从她身边永远地消失。

听完这段传说后,我哈哈大笑,只是觉得这幅画被毁坏了,真是有些可惜。

(6)

一年的时间有些长,但只当是一粒沙子丢在了整个宇宙里。一年的时间里,我换了个城市谋生,自然而然地便离开了凌楚楚,离开十二月的凌楚楚,我忽然间觉得异乡的城市有些凄凉。

因公差的原因,我又回了原先居住的城市。

也是十二月的光景,天空里无奈地飘着让人难解愁绪的白雪。

整个地铁站里,我都在伸着脖子张望,我在张望着凌楚楚,我知道她也许会在这儿,因为,她就是这个季节的角色,她不愿意生命整日地被关在时间的牢笼里,她的心属于整个冬日。因此,她会不顾一切地选择地铁,还有那把别人有些不喜欢的小提琴。

就在黑暗的角落里,我发现搂着小提琴的凌楚楚,她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我拉着木然的她,走回她的房间。我问她一年来的情况,她的嗓音沙哑,我问王路明呢,她说:“我辜负了他,只是想好好地爱一回,但我的任性却成了罪魁祸首,他离开了我,当我知道后悔时,已经太晚了,我发现他正躺在大街的十字路口,一条过路的车撞上了他,据说他喝了许多的酒,在一个小酒店里,还唱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歌,他的手心里,还拼命地抓着一首单曲,单曲的名字叫作《十二月的凌楚楚》。”

我说:“他真傻,本该他的幸福,上天却没有给他。”

她说:“不是他的原因,是我没有这个福分,我以为他在戏弄我,便对他发了脾气,直到后来,我发现他躺在地上时,才发现,那首单曲是他谱的曲,他为我没日没夜地学音律,而我却浑然不知。”

(7)

但十二月的凌楚楚没有哭,她是个比男孩子还刚强的女孩,她说:“生活里总会有伤痕的,王路明在地下也会希望我高兴的,因为,我又遇到了你。”

她说,“你还记得吗,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十二月的天空下,一个男孩轻轻地搂着女孩的腰,说过一些山盟海誓的话语。”

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继续说,“其实,我是非常喜欢那幅画的。”我说:“哪幅啊?”“就是漫天雪地里,一个女孩缠着个围巾,雪花落满她的一身。”

我说,“只是可惜,已经被人毁掉了。”

她转过身去,展开一幅长画卷,上面清晰地写着《十二月的凌楚楚》,是我画的,对的,没错,那条补画的围巾,分外妖娆。

她说:“我没有扔掉,因为,我知道,是你画的。”

“可是,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我画了你不喜欢的围巾。”

“不,那是过去,现在,我已经知道爱情的可贵和稀缺,是生活,让我学会了坚强。”

忽然间我好后悔,《十二月的凌楚楚》上,竟然没有一个男子的身影。看来,所有的幸福总会有欠缺的,也许老天又在开一个致命的玩笑。

当我转过身哀叹时,却发现那幅画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在上面,他矮矮的个子,正尾随在女孩的身后,雪地上,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延伸到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