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笑得勉强。”
“你笑得虚应。”
对彼此下过定义,凤儒衣一拂袖,把那管箫取了出来,“来暗算别人,被抓住不奇怪,至于他身上有什么,自然瞒不过抓住他的人。”
“儒衣你不准对他放行。”江流宛见到那管箫,当即沉下脸,“什么昔日好友,情义难忘,在他那些所作所为发生的一刻,就断得干干净净了。”她顿了顿,“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神兵迹——现在的浮游子,忘却了一切!”
“不哭。”听到哭腔的凤儒衣转过身,为她抹去眼泪,“你要怎么做都可以。”
“先关起来!”江流宛紧咬嘴唇,印下深刻的血痕,“那死小子不肯开口,就继续等着受煎熬吧,流霜遭遇多少,我会加倍奉还——至于神兵迹,小活佛和即导师不是在吗?看他有没有办法把他的脑袋净化回来,不能的话,那也别怪我们无情!”“可以。”凤儒衣不再看神兵迹,去扶江流宛,“他服食了我的药,没有什么担心的,你哭了一夜,去休息吧。”
江流风点头,“宛妹听话,这里交给大哥。”
江流宛深吸一口气,走到神兵迹身前,扬起手便要打——这会儿的神兵迹正与体内的药性抗衡,完全不能抵抗,然而她的手几乎在要碰到的瞬间,僵在那里。
愤恨的眼神并未减弱,一扭身,她飞快离开西风帷。
江流风与凤儒衣对看了一眼,江流风颔首后,凤儒衣绕到屏风后的里间,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此人头发凌乱,衣衫有明显的撕扯痕迹,狼狈不堪。
神兵迹皱了一下眉,“你们在凌辱他。”
江流风冷笑,“这叫做凌辱的话,我家小弟受的那是什么待遇?不交代清楚始末,这还只是开始,你不会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书香世家不该如此。”神兵迹叹息,“水落石出之前,弄死他,对流霜也没有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装?”江流风恼火地上去给了神兵迹一掌。
神兵迹真气受阻,胸口受创,单膝着地,又是一口血喷出。
江流风上前抓住游刃的发丝,强行抬起他的头,同时拳头一击后颈,“睁开眼看清楚,你眼前是谁!”
被刺激醒的游刃悠悠睁眼,望着神兵迹“哈哈”一笑,“好啊,杀了他,这个是帮凶来的,千万不要放过他!我抢东西、杀人灭口都是他指使的。”
“嗯?”江流风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神兵迹身上,反倒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不相信吗?”游刃舔了舔嘴角的胭脂,妖媚地一笑,“你看我可以颠倒众生,可以易容成你们熟悉的任何人,为何甘愿恢复本尊来帮他解除婚约?为什么他会紧张我的生死而把他亲人的安危放在其次?难道不是我对他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这个……说得是没错。
“呵呵,神兵迹没有白救你。”凤儒衣优雅地一抿唇,“能为他担的责任你都担了。”
“哦,多谢你这么了解我。”游刃瞥了他一眼,“哦,是了,是你了解他——他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你都清楚又何必审问我?”
“要审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江家。”凤儒衣轻描淡写地浅笑,“对你,我没有太大兴趣,不过我承认你的易容术相当有造诣,差一点便瞒天过海。”
“承蒙夸奖,只能说你对那一张脸孔太熟悉。”游刃别有意味地勾起唇,“不然这破绽哪有这么容易从我身上找到。”
“舍利子是从你身上找到的。”调息中的神兵迹幽幽启唇。
游刃仍是笑,“这个时候和我撇清关系很是及时嘛。”他顿了顿,去看江流风,“你们也不想清楚,神兵迹好歹是神兵世家嫡系的唯一传人,就算他想修身养性,不愿接受家族之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家业被江南世家吞并吧?何况江家小公子那张嘴……刚一接触好像很好说话,再深交一点点,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了!”
“混账——”江流风甩了他一个耳光,“还轮不到你挑拨离间!”
“我有挑拨吗?”游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江流霜早就看不惯他这个未来姐夫在婚事上一再拖延,加上神兵世家急功近利,十足的奸商,他先下手铲除,给神兵世家一次致命的打击,神兵迹会因为江流宛一个口头妥协就草草罢休?”他一阵冷笑,“大家都不是娃儿,其中的厉害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
“你不用替我脱罪——”神兵迹打断了他,“他们不会信。”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信?”凤儒衣又是一阵轻诡的笑,“好友,是你忘记了太多,疏远了我们。”
“是吗?”神兵迹敛起睫毛,不再看他,“随你们的意吧。”
“神兵迹,你说过你父亲有病在身,你拖得起吗?”游刃快被这道士气糊涂了。好歹两个人出去一个是一个,现在都被困住,等着天兵天将来救助吗?
“我倒是想要恢复那些琐碎的记忆。”神兵迹瞅着游刃,严肃地说,“小活佛的佛门秘术若是可以办到,何乐而不为?而你——不妨全部告诉他们,到底舍利子为何在你身上,当然前提是你确实无辜。”
“如果不是无辜呢?”游刃“哈哈”一笑,“你立即与我生死相搏?”
“假如伤害流霜这件事是真的——”
“行了,别在我面前演戏!”江流风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只有‘恶心’两字!凤先生,神兵迹就暂时由你看管,等我知会了小活佛再来处置他。”说着,一把揪住游刃的头发,连拉带扯向外走。
游刃武功被制,无法运功自保,加上本来又是身中剧毒,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一路磕磕碰碰地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印。
“的确是了不得,啧啧。”凤儒衣望着远去的人,好生感叹,“长得那么标致,遇到这么狼狈的境地还能一声不吭,骨头真硬气。”
神兵迹默然,不予答腔。
“不理会我也罢。”凤儒衣坐下,径自满了一杯茶,雾气在鼻尖萦绕,“这件事只能怪你这位朋友太沉不住气,竟然妄想来偷袭我。”
“他暗算自有他的理由。”神兵迹冷不防说了一句。
“哦,你很能纵容他嘛。”凤儒衣眯起眼,“相识了几天都可以推心置腹,也难怪流宛会那么伤心欲绝。”
“古人尚且有‘倾盖如故’,有些人却是‘白头胜新’。”神兵迹自我解嘲地笑笑,“也许我这一头莫名的白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凤儒衣转过脸,举了举手中的茶杯,柔声说:“真想把这杯茶泼在你脸上。”
“你可以为所欲为。”神兵迹顺势盘腿坐下运功。
“这么旁若无人地逼毒,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呢。”凤儒衣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若是我可以放你离开,如何?”
“不必。”
“拒绝得太干脆是不给自己留余地。”凤儒衣摇摇头,“难道你不想脱困?”
“难道你不想我恢复记忆?”神兵迹加重了两个字,“好——友——”
凤儒衣一顿,“怎么这样想?只是你就算恢复了记忆,也不能当你那位朋友杀人夺舍利子的事不存在过,对他,你是救赎还是放任呢——浮游子——”
“流霜究竟有没有死还在未知。”神兵迹敏锐地抬起头,“你如何确定他死了?”
“人皮去了一层,能好到哪里去?”他的肩略微耸动,不是很在意,“你那朋友是肯定逃不开干系的,至于你,只要说出怎么和他认识的,然后和江流霜是什么时候分开的,问题很简单,所以放走你也不难。”
“对你无可奉告。”神兵迹面无表情地说。
凤儒衣的眼角掠过一层锐气,“呵呵,那真是太伤人了,我这么不值得好友信赖?”
“你并不清楚什么是好友。”
这一句话说完,凤儒衣的神情陡然一变,“是吗——”抬起的食指往神兵迹的穴道一戳,打算下狠手——
“阿弥陀佛……”
一股幽幽的莲花香气弥漫开来,清圣的梵音带来两名僧人,一高一低,一老一小。凤儒衣手指一勾,取下了粘在神兵迹肩头的一丝绒线——那是江流宛衣袖上掉落的饰物,继而起身相迎,“佛子安好。”
“凤施主安好。”小活佛微微还礼,“刚才江大公子——”
“请佛子自行诊断吧。”凤儒衣并没多话,一指打坐的神兵迹。
小活佛手捻佛珠也盘膝坐下,伸手在神兵迹的手腕探视,刚一放上,那双慈祥的眉毛就打起结,“这……”
“是我的药。”凤儒衣适时做出解释,“佛子不必介意,这是以防万一。”
“我佛慈悲……”小活佛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苟同,然后仔细把脉,望着闭目不语的神兵迹说道,“神兵居士体内除了凤施主所下的药之外就是简单的拳脚伤,其他并无异样。”
“那么他的记忆——”凤儒衣偏首,“不该失去了?”
小活佛沉思了片刻,说道:“这个不好说,意外发生,记忆被雪藏也有可能。”
“那就是现在无法验证出什么结论?”
神兵迹睁开了眼,“佛子,请容许我向您告知一件事。”
“请说。”小活佛微微点头。
“佛子虽非天竺之人,但是一直受刹帝利国王的器重,奉为神明,自然对刹帝利与婆罗门的关系了如指掌。”
“打住!”即导师面沉似水,“婆罗门这等无视众生平等的教义,不配入佛子之耳。”
神兵迹不以为然,“众生既然平等,在佛子耳中眼底又有何可说不可说之分?”
小活佛微微一笑。
“婆罗门把众生化为四等,有严酷的区分,对待恶念心存仁道,后果只会是悔不当初。”即导师掌中的法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念你不是佛门中人,本座既往不咎,再若无礼冒犯别怪本座无情。”
“即导师,何妨听听神兵施主的高见呢?”小活佛温和地说,“婆罗门与佛门渊源颇深,里面也有不少僧众皈依佛门,只要放下屠刀,改过向善,应该给予他们一个机会。”
“佛子大抵是忘了婆罗门的意识流何等残酷。”即导师的声音冷冰冰的,“为唤回一个婆罗门教众,牺牲了多少佛门弟子。”
“地狱不空,佛祖之心永远疼痛。”小活佛手拈莲花印,“阿弥陀佛。”
“佛子愿意本座身为随行护卫者,无权置喙。”即导师坚持观点,“只恐佛子早晚吃亏。”
“居士但说无妨。”小活佛向神兵迹欠身。
神兵迹淡淡地说:“我正是婆罗门之人。”
“什么?”
在场除了小活佛之外,即导师和凤儒衣两人都不禁脱口而出。即导师当即一掌拍去,凤儒衣手中狼毫横向一阻,沉声道:“他中了我的药。”
言外之意——
现在杀了他,只会断了大家的线索。
“婆罗门之人竟敢尾随至中土,不得不除!”即导师容颜变色。
“你是婆罗门人为何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小活佛平静地问。
神兵迹笑了一下,“佛子心善,感动了在下。”
“谎言!”即导师怒道,“分明是想趁着佛子放松警惕,再起杀戮。”
凤儒衣冷眼旁观这一幕,插了一句话:“你身在道门,何时成了婆罗门人?”
“修道者云游四海又有何奇怪?”神兵迹回答得极其自然,“偶然下邂逅了婆罗门人,成为教众之一,这次去竹林精舍正是为佛门舍利子。”
这次小活佛的脸色也稍稍变了,“居士,舍利子是佛门圣物,你为婆罗门何苦入无间?”
“婆罗门可以暗中助我神兵世家重震武林第一世家的声望,铲除异己。”神兵迹一抿唇,“而取得舍利子又是轻而易举之事,何乐而不为?”
“你与一念大师交情甚笃是吗?”小活佛问。
神兵迹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若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因此说轻而易举,不必我杀伯仁,伯仁死后我自得益。”
“好一个道门奇才,好一个光风霁月的‘浮游子’。”即导师愤慨地一拍桌子,“那么叫游刃的人所说,都是实情——是你指使他了?”
“不错。”神兵迹的唇边竟勾起了浅浅的笑,“只可惜江大哥还有这位凤先生置疑不信。”
“婆罗门的确擅长‘洗印’之术。”即导师咬牙道,“佛子不可再姑息,此人中蛊已深,恐怕记忆也是那时被洗。”
凤儒衣托着下巴,优雅地挑了挑眉,不予置评,也不动声色。
“凤先生听了这番话,觉得如何?”小活佛转过头去看。
“信与不信在五分之间。”凤儒衣低咳,“在下对婆罗门涉猎较少。”
“据闻先生与神兵居士曾为挚友。”
凤儒衣瞅着神兵迹,“呵呵”一笑,“是啊,不过我显然被遗忘了。”
小活佛默念佛号,“既是如此,我也不可放任下去。”起身走向即导师,“你我明日带神兵居士前往神兵世家,作为中原武林盟主的神兵诀先生,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也权当你我尽一份礼吧。”
即导师压抑着火气,“阿弥陀佛,佛子做了决定,我没有别的建议。”
“那么神兵居士依然由凤先生暂时看顾。”
小活佛向凤儒衣施礼后与即导师离开。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你这个花样玩得蹊跷哦。”凤儒衣目送两人离开后,调转视线。
神兵迹垂眼,“彼此彼此。”
天刚亮,西风帷就闯入一人。
不问缘由就要拉静坐的神兵迹走,凤儒衣挑帘栊从里间走出,“皇甫姑娘这是何意?”身子不着痕迹挡在门口。
“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意思!”皇甫轻涉杏眼一瞪,“我答应去叫迹哥哥,不是要你们联手陷害他,还有那个美人姐姐,不,是哥哥,你们有什么问题找那哥哥,为什么要对迹哥哥下狠手?”
“他忘了你。”凤儒衣悠然地丢出一句。
“那又如何?”皇甫轻涉哼了哼。
“那么他就不再是你的迹哥哥。”凤儒衣温言说,“小妹子,你太单纯了。”
“他忘记我是他的事,他不仁不代表我也要不义!”皇甫轻涉据理力争,“若是那么做了,我不是犯了同样的错?凭什么指责他?”
“好动人的情义。”凤儒衣阵阵低笑,一双眉眼更添风采,“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好友神兵迹。”
“无。”
“臭道士,我是为你说话啊!”皇甫轻涉一跺脚,“跟我走,这里的人都疯了,竟然把你当大魔头似的下药禁闭,你还犹豫什么?趁着江大哥和宛姐姐没起来赶快走!”
“走?”神兵迹示意她去看凤儒衣,“姑娘,你当他是透明的?”
“他一个书生能拦得住我?”皇甫轻涉拍拍胸膛,“放心,就算你现在行动不便,也还有我可以保护你。”
神兵迹的神态似笑非笑,很淡、很浅地勾了勾唇角,却不做声。
“若是拦不住,你的迹哥哥早就走了。”凤儒衣饶有兴致地瞅着面前一搭一唱的男女,扬手间便有指风探出。
神兵迹猛一抬头,瞪视凤儒衣。
“放心,只是让小姑娘休息一下。”凤儒衣接过了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失去意识缓缓向后倒的皇甫轻涉。
“要吃点什么吗?”凤儒衣看看窗外的天色,“一会儿你也该启程了。”
“听。”
凤儒衣一怔,“听什么?”
“吃什么不如听一曲。”神兵迹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这箫是我送你的吗?那就再吹一曲给我听吧。”
“你的要求有些怪。”凤儒衣笑得更加怪,“不怕我惊扰到府中的人休息吗?”
“这府中有几人真正在休息?”神兵迹回答得更干脆。
想休息的人,因为这一连串变故不得休息,不想休息的人,自然也不必休息。凤儒衣自然心领神会,抽出腰间的长箫,抵在唇边十指轻拈,一曲《烟波浩渺》流泻而出。
突地,四道人影从不同方位扑向西风帷这间屋子。
三人直奔凤儒衣,一人直奔神兵迹,凤儒衣长箫之音,陡然沉郁,原本宁静的曲子顿时变得勾魂摄魄,锋芒毕露。然而他对面的三人也不落于后,一人手中多了一管横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是以音律震慑对方。
屋内只有神兵迹无法动用内力,耳朵已渐渐沁出鲜血。
奔向他而来的人,单掌灌顶,源源不断的真气注入,使得神兵迹又一点点恢复正常。耳边一声“走”,那人架起他,单手一面挥去凤儒衣阻止的掌风一面揽住神兵迹的腰,闪身就向外撤。
不巧江流宛迎面过来,见救自己的人杀气腾腾,神兵迹抢先道:“杀不如挟。”
那人顿时明了神兵迹的意图,伸手甩出三道银针,来势汹汹朝江流宛刺去。江流宛闪过了两根,最后一根刺入肩头,伤势很快溃散,染红了大片衣襟。
“神兵迹——”江流宛不敢置信地瞪视着出主意的神兵迹,目眦欲裂。
屋内打斗的人也因这不同寻常的一声而暂时止住,不约而同去看江流宛。
“要救她,拿解药换。”救神兵迹的人开口。
江流宛捂着纤细颤抖的肩,怒道:“儒衣不要理他,我家还会缺少药吗?拿下他们这一群狼狈为奸的人!”
“姑娘,你认为这是寻常的银针吗?”那人一声嗤笑,“神兵迹中的药别人解不了,当然我这药也没那么容易可解!”
“没那么容易就是可以解,我不会被你威胁,放下神兵迹你可以滚,否则别怪江南世家不客气!”江流宛忍着伤口的痛,亮出兵刃。
“拿去!”
白光一闪,救神兵迹的人扬手接住,同时反抛出一包药粉。
“儒衣你——”
不等江流宛抗议,冒出来的一行人已把神兵迹带走,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对男女。
凤儒衣走上前把药包扯开递给她,“先服下。”
“其实你跟本不必——”还要说什么,见凤儒衣面色不善,江流宛的心畏缩了一下,乖乖拿着药包一点点咽下。
“怎么样?”
“嗯。”江流宛点点头,“没什么事了,就是一点皮肉伤,儒衣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凤儒衣负手身后,眺望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空,叹道,“虽然江南世家财势过人,想要什么没有,但来得及吗?便是小活佛在,想要立竿见影解决问题,也绝非三两天之事,当然人死后可以验尸,然后研究出解药,那样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这样就放人走,不甘心啊!”江流宛跺脚,恨得咬牙切齿,“从今天起,我跟神兵迹之间一刀两断,再无半点情义。”
“昨天走之前你还是念旧的。”凤儒衣雅然一笑,“难怪那一巴掌没有下去。”
“这一点都不好笑。”江流宛懊恼地道,“若是打下去了,我心里倒是舒服些。”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了皇甫轻涉,“她怎么在这里?”
“皇甫姑娘要放走神兵迹。”凤儒衣淡淡地陈述。
“轻涉,这件事你不要再干预。”江流宛深吸一口气,“儒衣,解开她的穴道吧。”
凤儒衣手一挥,皇甫轻涉恢复自由,她揉了揉酸痛的肩头,扁扁嘴道:“你们一个两个都疯了不成?宛姐姐,你跟迹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他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有数啊!”
“是我瞎了眼,今日才看清。”江流宛目光犀利地扫向她,“轻涉,若是要和我们江南世家断绝来往,你可以继续为他辩护。”
“我……”
皇甫轻涉本是江南世家的远亲,家道中落前来投奔这里,始终就对江家有一份感恩,如今人家这么说了,是提醒,也是警告,人在屋檐下还能多说什么?她颓丧地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便喝。
“这件事要赶快告知小活佛——”
江流宛匆忙转身,“儒衣你一夜没有休息,睡一下吧,我请大哥通知佛子。”
凤儒衣抚了抚她的发丝,“我没事。”
“我也回去睡觉。”皇甫轻涉气闷地摆手,率先离开。
“要留意她。”凤儒衣轻声说,眼神一片冷凝。
“嗯。”江流宛点头,“谅她一个小女孩做不出什么众叛亲离的事。”
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这句话,凤儒衣没有说出口,瞅着手中的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