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云知道她说得是自己，面色一红，忙是转首他望，打量起大厅情形来，只见这间大厅甚宽，但其中也不过摆着八具棺柩，从自己这头往另一处屋角呈一字排开，显得有些空荡，也不知这些棺柩里装没装着尸首？会不会也能产生尸变？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有些发寒。
无意中与那姑娘对望一眼，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色总是有股嘲讽之意，凌霄云有些尴尬，想着躲开她，反正也是有些无聊，便是围着大厅转起圈了，从这头行到那头，忽然间却是心头掠过一丝异样，有些不大对劲。他指点着那些棺柩，轻声数起来道：“一、二、三……九？”九具？方才不是明明只有八具么？
他疑惑着，快步转回到立放恶尸的这头，又是重新数过，这一数之下，头皮顿时发悚起来，浑身发麻，不多不少，只有八具。
凌霄云揉了揉眼，暗自定了定神，心道兴许是自己眼花了，从这头又是一具一具慢慢数了过去，九具？真是九具！凌霄云面色惊惧得发白，手指停在半空变得僵硬，却是落不下来，心间早是激跳个不停，“真的闹鬼了！”脑袋已是一片空白。
见得他神色奇怪，举动反常，那边站立着一直瞧着他走来走去的那姑娘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冲着他不解问道：“你这傻子，真的傻了？”
听得她问话，凌霄云打一激灵，回过神来，忙是对她喊道：“你数数看，有几具棺木？”声音颤抖得有些走样。
间他如此模样，那姑娘神情疑惑举起灯来，数了一遍，纳闷道：“八具？怎么了？”
凌霄云愣神半响，不信邪站于原地又复数了遍，九口棺材，不多不少，他壮着胆子蹲下地来仔细一瞧，差点没乐出声来，原来竟是虚惊一场。这最后一口棺柩并没放在架子上，直接就摆在了地上，是以从那头看过来，根本就瞧不见。
凌霄云恼怒大力踹了那棺一脚，骂道：“你个鬼东西，吓了小爷一大跳，还道真遇到鬼了。”
却听棺里传来一声“唉哟”，声音颤抖又有些嘶哑。
第廿四章 棺材里的老头
这下真的把凌霄云吓了个半死，惊惧道：“哎呀，一脚还真踢出个鬼来了。”转身便要跑，那棺材盖吱嘎一声被什么物事从里边推开，里边露出个皱巴巴白惨惨的老脸来，凌霄云骇得三魂七魄统统跑到九霄云外，双脚一软便要跪下地来。
那姑娘听得这边动静，快步奔来，见此情景，也是“呀”的尖叫一声，双手捂嘴面色吓得惨白。凌霄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拽住她手，急道：“这是鬼，不是僵尸，你捂气也没有用，快逃吧！”拉着她就往外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背后传来一嘶哑声道：“我说你个小伙子，跑甚呢？大半夜把我吵醒了就想跑？”
凌霄云下意识的边跑边答道：“再不跑就给你吃了。”
那声道：“吃你作甚？老汉我可还没饿到吃起活人来的地步，喂！我说你跑慢点，小心路！”原来凌霄云跑得惶急，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路面，冷不防让那义庄厅门的门槛绊了一下，唉哟一声翻了出去，身子滚了几滚一下子摔到台阶下了，躺在地下好半响爬不起来。
那姑娘倒机灵，眼瞧凌霄云脚下使绊，身形一歪之时已是挣脱他的手腕，轻飘飘落到另一边去了。
凌霄云痛得躺在地上正哼哼，却见头顶上伸出一张老脸，眼睛贴着眼睛望着他。凌霄云“啊”的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就想站起逃开，可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了，又哪里站得起来。
那老头笑道：“我说这位小哥，你慌个啥子嘛？”
没等凌霄云反应过来，岑掌柜已是从阶梯上一步奔下，一把揪住那老头身后衣襟，见他拖起怒骂道：“好你个打更的老刘头，放着好好的更不打，跑到这义庄里来睡棺材，想吓死人不是？”
老刘头回头一瞧，嘿嘿笑道：“原来是岑掌柜，我说你大半夜不抱着你那姘头暖和，跑来这生气隔绝之处作甚？”
岑掌柜面色一红，放开紧拽住他衣襟之手，推了他背部一把，骂道：“你个死老不正经的东西，我哪来的姘头？别乱嚼舌根子，小心烂了嘴。”
老刘头嘿嘿笑几声，也不再回话。
凌霄云从地中一骨碌翻起，没好气道：“你躺棺材里干什么？不是存心要吓人么？”
老刘头指着义庄里边的棺材道：“我在这儿守庄，那棺材就是老汉的床铺，是你自个儿吓自个，心里没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惊门。”
凌霄云诧异道：“你是这里守庄的？我还道是个空庄呢。”
老刘头道：“你以为这庄前庄内的灯火是平白无故自己点上去？那还真遇到鬼咯！自打这庄建成后，老汉我就在这守了足足十数年了，打更那只是闲来无事玩的差事罢了。”说罢转身背着双手往厅里走去，走了一半停下步子来，“咦？”了一声，奇道：“怎么厅中的灯火全灭了？”
那姑娘低着头，神态扭捏吞吞吐吐道：“前……辈，是我将它们熄灭的，为了……为了……”声儿越来越低，连说几个“为了”却再无后话，眼睛往凌霄云望了一眼。
第廿五章 乌甲尸兵
老刘头回身顺着她目光瞧了凌霄云一眼，似有所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往厅中行去，边行边道：“你们这群娃娃，真不知天高地厚，这地方阴气重得很，岂是胡闹的地方？惊扰了那些孤魂野鬼，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霄云快步跟上，到了厅中指着那凶物嬉笑道：“前辈，这家伙是你弄来的？块头够大的，有些年头了吧？”
老刘头瞟了一眼，点点头道：“是啊！有些年头了，若是老汉我没老眼昏花，一瞧就知道是前明时期瓦氏夫人帐下的乌甲武士。”
凌霄云一听之下赶忙恭恭敬敬道：“老前辈，你知道这尸的来历？”
老刘头笑了笑，径直走到那尸面前，用手拍了拍尸腹，其实他是想拍那尸的胸口，只不过那尸委实太过于高大了，老刘头哪里够得到。又左瞧右看了一阵，自言自语道：“这物生前也是凶悍得紧呀，生前是个人物，死后也成了厉尸，造化啊造化！”叹气连连，摇了摇头。
凌霄云对着老刘头抱拳作揖，道：“还请前辈多多指教一番！”
老刘头正色道：“乌甲兵是瓦氏夫人帐下的近卫兵，据说能入选乌甲之列的都是能以一当百之人，端是凶悍无比，穿着皆为乌钢所铸的精铁盔甲，比一般的藤甲兵士更是厉害，可谓是当时俍军里的精锐。”
凌霄云咂舌道：“那么厉害啊？”
老刘头道：“其实这些乌甲兵真正厉害也最叫人害怕之处并不是说他们在战场上的所为，再厉害的人也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乌甲兵恐怖之处是在于他们死后的事情。”停了一停道：“当然，这些都是传闻，只不过今儿竟然捉到这么一具乌甲尸兵，细细想来，传闻果然是真的了。”
凌霄云不解道：“乌甲尸兵？什么传闻？”
老刘头嘿嘿一笑，转回头神神秘秘道：“这传闻好听着呢，小哥若有兴趣，老汉就和你说说。”
凌霄云大喜，凑到老刘头身前也学他样子神神秘秘道：“有多好听？是不是像评书里说得那些故事一样？若是那样，可得好好听听，要不漫漫长夜还真难熬。”
老刘头眨巴眼儿，笑道：“可比那些故事好听得多。”
老刘头说到此处，突转首问凌霄云道：“小哥喝酒不？”
凌霄云料不到老刘头竟然有此一问，不明所以，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老刘头狡狯地一笑，转身走到他睡觉的那口棺材前，弯下身摸索了一番，竟拿起一坛酒和半只烧鹅，走了回来盘腿坐在那尸前，拍了拍旁边的地对凌霄云道：“来，小哥来坐这儿，这深更半夜的，坐到这来喝点小酒咱爷俩好好聊聊。”言罢对着门口处招招手，笑道：“岑掌柜，你可是贵人哟！能够赏脸来到我这老汉家，理应好好招待你一番，可惜山野之地，老汉我又只是个穷光蛋，没甚好物，你就将就着，要么一块来喝着，要么你就在门外蹲着，还有那女娃娃，你要不要来？”
第廿六章 夜谈
岑掌柜还在迟疑，那姑娘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轻身一跃，已是坐到他们旁处的棺材盖上，双脚晃悠着不停。
老刘头皱了皱眉，道：“你这女娃娃，好没规矩，也不怕里边的人不自在？”
那姑娘露齿一笑，用手拍了拍棺盖，发出嘭嘭声，笑道：“老爷子，你就别拿话吓我了，这里边哪能装有东西？都是空的，若是装有尸首，岂能前后边没有香火，下边不点长明灯的道理？”
老刘头哈哈一笑，指点着她道：“就你个鬼精灵，其实昨夜我这老头子拿它之时，早知道你藏在一旁观望，只是也不点破罢了，不然还能让你跑去传信？”
那姑娘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一吐舌尖，扮了个鬼脸，昏黄的油灯光下，显得娇态十足。
凌霄云看得一呆，忙忙收敛心神，抢过老刘头手中酒缸，猛地灌下一大口，入喉辛辣之极，有股淡淡的药味，流入腹中何处皆是清清楚楚，与他平日所饮之酒多有不同，不由得一愣，问道：“这是什么酒？好辣！劲道够呛！”撕了块鹅肉咬了口又笑道：“老前辈当真有趣得紧，把酒肉藏在棺材里，只怕那些偷酒贼闻着酒香也没处寻啊。”跟着一想道：“原来我寻它不着，是被这位老前辈收了去了。”
老刘头嘿嘿干笑几声道：“这乃老汉自己配置的药酒，劲道猛得紧，得慢慢喝，喝多了受不了。”指着四处又道：“此地乃阴寒之地，每日里要不喝上两口，我这身老骨头哪经受得住？”
两人对话间，岑掌柜慢慢踱步进来，也是盘膝坐到两人旁边，闻言拿过那酒缸，低头嗅嗅，皱眉道：“好呛的味儿！”
凌霄云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要喝就喝，别打岔。”又朝老刘头笑道：“老前辈，你快与我说说哪些乌甲尸兵的事情。”
老刘头将酒缸拿过，喝了口酒后，斜眼偷瞧他一眼，见他神色猴急，有心逗一逗他道：“瞧你心急的，不急不急，先喝几口酒暖暖肠胃再说。”说罢又撕下一小块鹅肉，放到嘴中嚼得津津有味，边嚼还边发出滋滋连声，眯缝着眼，摇头晃脑，一副回味无穷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