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红灯。
雷允晴再次停了下来。而他也将车停在并列的车道。随后跟着他停下来的几辆车都滑下了车窗,冲着他骂骂咧咧。
他知道自己这是危险驾驶,开这种车子上路,恐怕早已经引起了交警注意。而他更担心的是雷允晴。他不敢逼得她太紧,怕她想不开把车速飙得太快发生意外,又不敢把她跟丢,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冲下黄浦江去。
他只能使劲的按喇叭,口气不善的命令:“靠边!停车!”
他的神色已经慌乱,不复刚才的沉着,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发淌下来。
信号灯上的数字,不停的变幻,她仿佛无视他的存在,手指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的叩着。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车后排起长长的阵列,而他们两人夹在车阵中,明明那么近,却又像隔了千重万水。
指示灯上的数字跳了几下,三……二……一……红灯闪灭,绿灯亮起。
他隔着车窗玻璃,紧紧盯着一侧的她。
她突然转过脸来,隔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喧嚣,隔着虚黄线,与他四目相对。
他一震,她已经松开刹车,加大油门。
“囡囡!”
一眨眼的迟疑,他已经被她再次抛在身后,眼前茫茫的黑点,那样多的车,挟裹着她的车子向前驶去。他踩足了油门,两侧林立的高楼从视线里飞快的倒去,一切都从视线里呼啸而去,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浮上来,如影相随,无法摆脱。手心里出了汗,真皮的方向盘套被攥得太紧,仿佛滑腻。
在一刹那他几乎失神,仿佛在这座不甚熟悉的城市里,一瞬间失了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又不知回到何处,时间与空间的经纬扭曲,他只怕历史惊人的重合在一起,他只怕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面前消失……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他浑身都发了燥,因为用力手背上爆起青筋。加速超过几部车子,连天的喇叭声被抛在身后,车身仿佛不堪重负,每一次微小的震颤都带来吱呀呀的响声,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辆车子就会承受不了突然自己在路上爆炸,但是他知道,只要她不停下,他就会一直追下去。
不过,这次雷允晴开得很慢,就在陆子鸣考虑要不要直接拦在她前面时,雷允晴慢慢的减速,靠边停下了车。她的车门右边,就是一条绿茵绵延的人行道,临江而建,江面上凉风习习,湿润宜人,许多游人和市民在这里散步。
她推开车门下车,看着紧急刹在后面的陆子鸣也同时走了下来。
“雷,允,晴。”
她慢慢挪到江边扶栏,迎着他的怒容,抬头看着他。
“你玩够了没?”陆子鸣终于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困在原地,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她扬眉,凝视他许久,笑道:“说反了吧?是你玩够了没,陆少?”
这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纵使她现在洋洋得意,可逃跑的那个人永远是她。她不想做一只被动的耗子,尤其是随时可能牵连到他人,这个疯子,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追到上海来,非要烧光她身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才甘心。
陆子鸣着急解释道:“是他先对你痴心妄想,只要你跟我回去……”
“陆子鸣,”雷允晴打断他,“你还真是不懂得追女人。”
她无语了片刻,苦笑。
其实,她已经意识到:除非她死,这场游戏才会结束。不然,他真的不会轻易放手,至少短期内是不会。
既然如此——
“四年前我死过一回,你才肯放了我。现在,如果我再死一回,无论结果,我只求你放手——”她看着他,极平静的突出这句话,然后一个小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翻身跨过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砰!”
溅水的声音在昏暗江面上回荡得格外惊心。
他先是一愣,然后急怒,恨得几乎想掐死她,可是人已经奔了过去,什么也来不及想,就随之跳了下去。
她知道四年前的车祸是他的致命伤,她掐中了他的弱点,就等着这致命的一击。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看着她死,这样的打击再来一次,他恐怕会崩溃!
他知道雷允晴是不会游泳的。小时候他还在游泳池救过她一次,捞上来的时候脸都白了,一个劲往外吐水。从那以后她就惧水,连站在游泳池边都打颤,可今天,她居然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
这不是游泳池,是黄浦江!
陆子鸣一口气沉到了水底,在浑浊的黄浦江水利寻找一个人是困难的,还好两人先后相差不到几秒就跳下去了,落水的地点也差不多,在他第三次浮上来换气候,终于看见了半漂浮在水里的雷允晴。
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他奋力游过去,双手叉在她的腋下,将她托出水面。她的长发散开来海藻一般贴着脸孔,脸上白白的一片冰凉,路灯霓虹撒在水面上,如同碎裂的银盘,波光掠过她的脸庞,她一动不动。
陆子鸣心中突然大骇,自己怀中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有生机了,她太冷,手脚都像僵硬了一样,他得很用力的才能掰动它们。
“雷允晴!雷允晴!”他拍打她的脸,上下牙床哆嗦着碰在一起,“你敢死试试!你敢死……你敢死我就……”
他咬牙切齿的威胁她,可是话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居然没有任何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