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耍个小阴谋(风靡)
楔子
鲁顿慢吞吞地吃完第二碗面,对面的男人,仍是吞吞吐吐的模样,显然还是没有做好开口的准备。
“请问——”她抬腕看了看时间,好有礼貌地询问,只觉得自己的胃胀胀的,难受得要死,“你要说的事,想起来了吗?”
“再等等,我再想想。”瞧她看过来,男人有些紧张,手一招,“再来一碗面好了。”
鲁顿刚想拒绝,第三碗热腾腾的面已经摆在面前,由此可见,这家面馆的上菜效率果然够高。她瞪大了眼睛,终于忍不住唤住服务生:“这段时间,面粉是不是降价了?”
要不然,为什么每只碗都像一个小脸盆,堆得冒尖,不像是喂人,倒像是喂猪。
“小姐什么意思啊?”窗口后面的老板不满意了,大声吆喝,“我们面馆分量足、价格实、味道好,诚信公道,童叟无欺,从不弄虚作假。”
她没说什么啊,只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的面条,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鲁顿,浪费不好。”男人见她推开了碗,开口说道。
鲁顿瞅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说,她死命撑坏自己,然后抱着肚子上医院挂号吃药打点滴,躺在病床上哼哼,才叫不浪费了?
“我看改天吧。”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小包,“等你想起了要说什么,我们另约时间见面。”
“鲁顿!”见她果真要走,男人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推推眼镜,“我妈说,女孩子太瘦了,不好。”
嗯,鲁顿扬眉——然后?
“我妈还说,后代的智力水平一般遗传于母亲。”见她并无太大的反应,男人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妈说你是公务员,思维模式固定僵化,难有创新,以后我们结婚生小孩,不符合优生学。”
很新鲜的说法,她还第一次听到。有一个身为遗传学家的妈妈,果然与众不同啊。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样吧。”她没什么兴趣地建议。不过朋友介绍,见了两次面而已,连好感度都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他妈妈居然都已经研究到后代了,着实恐怖。
而后,自然而然,她友好地和那位满面愧疚得活像是负心汉的男人道别,结果发现,自己还得为那三碗面买单。
理论上说,她应该是被甩了,不但甩了,还要当冤大头,不太划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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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嫌你?他算哪根葱?”办公室里,火爆美女倾情演出,用力拍打桌子,毫不怜惜自己的青葱玉手。
鲁顿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非常冷静地提醒面前义愤填膺的“正义”人士要注意场合:“依云,我在办公。”
“放心好了,头儿都出去开会去了。”路依云拨弄长发,姿态曼妙,行径毫无收敛,还拖了电脑椅过来坐在鲁顿的对面,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你饶了我吧。”面对一双勾魂夺魄的放电大眼,鲁顿举手投降,连连告饶,“我手头还有一大堆的事还没有做,依云,你不要忘了,明天要迎检,资料还没有归档,真的是比鸡毛信还要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拼命三郎可不是你这么做的。”路依云出其不意地抽走她手中的材料,看也不看,就丢在一边,开始循循善诱,“政府不是企业,需要分秒必争创造效益,我们是要规划、统筹、协调——长而远的过程哪,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完的。”话说到这里,她白了鲁顿一眼,“像你这样,只会活活累死,然后被作为正面典型,灵堂上,大家齐刷刷地默哀,献上花圈挽联,上书:人民公仆,鞠躬尽瘁。”
鲁顿被她逗乐,“你是说反正也做不完,不如不做?”
“错!”路依云挥手,很有魄力的样子,“不是不做,关键是看你怎么做。事半功倍,才是最佳效果。”她拍拍鲁顿的肩,捡起那份被抽走的材料,还给她,“相信我,把材料‘大致’准备妥当就行,不要太精,只要有特色就好。剩下的,就由我出马搞定。”
鲁顿明白她的意思。以人为本,接待当先——这永远是路依云的信奉宗旨。
模样甜美可人,摆在那里,赏心悦目不说,公文写得漂亮流畅,酒桌上豪气干云,又能巧舌如簧,关键时刻,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莫怪她们那位很少夸奖人的局长,也对路依云赏识有加,明言她是镇山之宝。
路依云八面玲珑,能圆滑处世,而她,达不到路依云的水平,大概也只能当会计,与一堆数据打交道。
“行了,放心吧。就照我说得办,绝对没有错。”耳尖地听见隔壁办公室的电话在响,路依云只得站起来,暂停了对鲁顿的“审问”,丢下一句话,匆匆跑回自己的地盘接电话去也。
“少来这一套!”
不到一秒钟,中气十足的吼声传进鲁顿的耳朵,听路依云在那边噼里啪啦地连珠炮:“还说你朋友是什么‘三高’,我看就有一点还符合,就是高度近视。多大的人了,啊?还动不动‘我妈说’……公务员又怎么了?谁说公务员就可以任他贬损?”鲁顿摇摇头,对路依云的仗义,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她拿过档案袋,编了号,翻理资料的时候,想起路依云的话,犹豫了一会儿,把最有特色的东西放在了最上面,其余的,还是塞在下面。
也许依云说得对,但是详尽一些,总是好事吧?
看来,自己的思维果然有些固定了呢,真糟糕……
下班的时候,胃莫名其妙地疼起来,揣测下来,估计还是吃面撑坏了肚子的后遗症,留到今天才发作。果然,结果还是得去医院——浪费。
没料错,真得打点滴。躺在白白的床上,看着护士把针头扎进自己手背上的血管,鲁顿不敢看,扭过头,结果发现隔壁的床铺上躺着一个男人,正饶有兴味地观察她的反应。
“怕痛?”护士走后,见她还保持同一个姿势,商磊笑了笑,很随和地问对面苦着一张脸的女人。
“一点点。”鲁顿有些困窘,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其实怕痛怕得要死。
欲盖弥彰,可惜装得不像——瞧她浑身绷紧,僵硬着不敢回头,商磊也不去戳穿她的小小谎言,好心地提醒她:“护士已经走了。”
走了?鲁顿偏头看去,果然没了人影。只见自己的手背连着针头被小块胶布粘着,挂在一边的药瓶里面的液体正缓缓地通过导管流下来。
“这么大一瓶,恐怕没三两个小时,是输不完的。”商磊望着她,对她“骨瘦如柴”的体形叹为观止,“什么病?厌食?”
“谁说我厌食?”鲁顿再次转过头来看他,表情有些疑惑。
“不是?”商磊挑了挑眉。没有谁说,不过见她瘦成那样,足以用螳螂来形容身段,只要是正常人,恐怕都会作如他一样的联想。
“恰恰相反。”鲁顿佯装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因为吃得太多,撑坏了胃,才躺到这里来的。”
话音才落,就见那边的男人张大了嘴巴,连手上捧着的书也落了下去。
“你不信?要不要看医生的诊断单?我这里可是有最权威的证明哦。”欣赏对方目瞪口呆的模样,鲁顿得意地笑着。
嗯,还别说,这男人五官周正,算不上英俊,倒也长得不赖,不属于“青蛙”一级让人看了就想跑的生物。
“小姐,敢问你的胃有多大?你吸收的营养物质都消耗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敢置信。还以为她是节食减肥,结果居然是吃得太多。她与食物之间的热量转换,实在反常地不成比例。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工作这座大山在压迫世人——能请你不要这么惊讶好吗?”鲁顿善意地提点他。因为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嘴巴一直张大再张大,连小舌头也能被她看见,除了不太雅观之外,还有失体面,“别怀疑,我吸收的营养物质,除了休闲之外,尽数奉献给了工作。”
“你的工作,很忙?”商磊勉强闭嘴,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地发问。
“是非常忙。”鲁顿点点头。
很难想象有一种职业居然会将人“摧残”成这样,他难免好奇起来,试探性地问她:“你是营销人员?”
她摇头。
“从事市场开发?”
她还是摇头。
“风险评估师?”
她摇得更厉害。
“那你是?”他挫败,实在猜不出,虚心求教,一副谦恭姿态,希望她能为他解惑。
鲁顿瞥了他一眼,道出答案:“我是公务员。”
“咯噔——”
下颌又掉了下去,想当自己耳鸣,偏这么安静的房间,她最后的尾音都还在耳边晃荡。
“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公务员就该肥水足足,个个长得膘肥体壮?”鲁顿不满地开口,他脸上那种“你骗我的吧”的表情,想不瞪他都难,“你以为公务员手捧一杯清茶,看一张报纸就能优哉地过上一天?我们手要动,腿要跑,脑子还得不停转,劳心劳力,不比别的行业轻松多少。”
她以前也以为公务员很舒服哪,所以才义无反顾投身于此。深陷其中,才知内中艰险,落得如此凄惨,实在是当初没有想到的。
“是我说错了,别这么激动好不好?”见她涨红了一张螳螂脸,商磊立即为自己未经实地考查就擅自做出的揣测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真是隔山相望,风景虽好,却不知内中艰险哪。他友好地伸出手,以实际行动来弥补,“认识一下,我叫商磊。”
“鲁顿。”未打点滴的一只手,隔空与他握了握。望了一眼他床边吊架上快空了的药品,她问他,“你又是什么原因?”
“工作压力有点大,加上发烧,找个借口休闲一下。”商磊弯腰下去,从地上捡起自己先前受到“惊吓”掉了的书。
这回,轮到鲁顿张嘴,“你到医院来休闲?”嗜好够特别的。
对她的惊讶不以为意,商磊笑了笑,“我老板很厉害的,除非我躺进医院,否则他会一刻不停地召唤我。”不过,即使为大老板忙前顾后,也没掉肉掉得像鲁顿那么厉害。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鲁顿的身形——太瘦了,快要怀疑她是在以卖肉为生。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至少是黄种人,走在路上,不会被大家当作索马里饥民。
“这么惨?”不知道自己已在商磊心里被可怜了数遍,鲁顿很是同情地看商磊,喃喃自语,“难怪你会躲到这里来避难。”他的大老板,一定是那种不假辞色的工作狂。
正在想,就听见有手机在响。只见商磊空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也没看,立刻举得远远的。鲁顿还在纳闷,就听一阵咆哮从手机里面传来——
“商磊,你居然敢放我鸽子?马上给我过来!”
商磊已经挂断,翻身坐起,看了看药瓶,按下旁边的呼叫铃,这才看旁边惊讶的鲁顿,“对不起,我得走了。”
“你老板?”听声音,是个脾气很暴躁的家伙。
“是。”商磊点头。
护士进来,为商磊拔下针头。商磊起身,拿过外套,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鲁顿,“很高兴认识你。和你聊天,非常愉快。”
望着他离开,鲁顿低头看手中的名片,“商磊,从帆实业总经理助理。”
从帆?名字听起来很熟。是不是最近招商局引进的那个据说实力很强的企业?
迎来了检查团,资料齐备,鲁顿从旁解释,再加上路依云的完美发挥,双方皆大欢喜,顺利过关。光是看检查团一行人满意的脸色,便知今年的先进又是囊中之物。
“鲁顿,我真的劝你去买补血产品用用。”大功告成,只剩总结上交。路依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翻飞,不忘对旁边收拾材料的鲁顿建议。
“不用了。”鲁顿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等忙过这一阵子,睡个好觉就行了。”
“笨!”话音方落,一个纸团就飞向她,还伴有路依云“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工作永远都忙不完,你要学会调节。知道什么是调节吗?”一根兰花指翘到她的面前,“绝不是睡一觉就可以弥补回来的!”
鲁顿本能地向后一缩,及时避开手指戳面的危险,冲路依云笑了笑,“既然已经是青黄不接,就任由它好了。我是个懒人,大概造血功能也比较迟钝。”
“你还真是自暴自弃。”路依云转过身,手枕在椅背上,歪着头瞅看鲁顿,简单的一个动作,她都做得很是优雅,“女人青春有限,你要学着武装自己,好好保养才是上策。”
“我的上策是你。有你时常耳提面命,总有一天,你的建议会水到渠成。”见路依云瞪她,樱桃嘴又有张开的趋势,鲁顿先她一步,抢在她之前开口,“好了,这个话题暂且打住。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希望你佳人还未有约,赏我一个薄面。”
“你发话,面子哪能不给?只是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吃饭,市价会暴跌很多。”瞧鲁顿一本正经的模样,路依云开始笑,不忘调侃,“而我们已经暴跌过很多次,行情一路下滑,情况不妙哪。”
“你即使跌到负值,依然是潜力股,反弹到涨停,大有前途。”鲁顿抱起摞得高高的资料,走到门口,“总结完了叫我,顺便想想,我们该享受什么美味。”
才说完,最上面的档案袋就滑了下来,她眼疾手快,急忙用肩膀抵住,下巴顺势一夹,含混开口:“依云,帮帮忙。”
路依云走过来,伸手去取,刚碰到袋子,电话不早不晚响起来,吓她一跳,手向后一缩,连累了鲁顿,脖子也被扯过去,结果重心不稳,档案袋落下来,接着是手中的其他东西,无一幸免,也七零八落地分散一地。
“我来,你去接。”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鲁顿发话,蹲下身,没有忘记此地是路依云的办公室。
路依云抱歉地对鲁顿眨眨眼睛,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接听,“喂?”
就听见这一个字,然后,就没了声气。鲁顿抬头,见路依云说话声音柔和,脸色却越来越低沉了下去?
感觉上,有点不太妙哦。
接下来,就见路依云不发一语,到最后,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显示,又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鲁顿,我们今晚吃不上什么美餐了。”
“怎么了?”她问,依云的口气,听起来,有点怨怨的。
“因为我们又要开始忙了。”路依云恨恨地说,此时的脸色,望上去,比鲁顿的还要青黄不接。
“照你这么说,责任都在我们了?会场没有该我们找,请柬没弄该我们做,资料不足该我们补……请问,你们的薪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帮着拿了?”
“啪!”手机盖被重重合上,路依云双手叉腰,铁青着脸,余怒未消。
“把花放中间一些。”鲁顿悄悄提醒身边看美人发怒看得发呆的人,后者回神,照着她的吩咐继续布置。
“依云——”鲁顿叫路依云,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还会气到这么失常的地步。
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她和路依云,饿着肚皮,粒米未进。原因在于,出了一个很大的纰漏,到头来,她们得负责收拾残局。
不仅仅是由于没吃晚餐,虽然不能正常进食确实会引发人暴躁的脾气,但这绝对不是主因。
企业联谊会是今年政府工作的一场重头戏。筹备工作早就做了,公文也在一星期前就发了出去,只等接待办确定时间地点,安排布置妥当,一切就大功告成。
结果因为负责人公休,忘了交代下属这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那份报上去的文件又被他们莫名其妙地忽略,以至于本该在明天举行的活动,及至路依云下午接电话的时候,还万事未备。而那帮人,推三阻四,甚至舍不得派半个人出来帮忙善后。
事后追究责任是必然,当务之急,是尽量弥补。所以她们急匆匆地在酒店订下会场,又安排了人来布置,横幅标语、座牌鲜花……全都赶制,连堆在会桌上的那一摞请柬,都是新鲜出炉。
而且还要一一致电道歉,附加有可能三更半夜将别人吵醒送请柬。
所以,这怎会不叫一向追求细节完美的依云气炸了肺?
幸好,依云经验丰富,虽是时间紧急,倒也没有忙中出错,一条一款理得清晰,各企业负责人的联络电话也打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电话令她气结,需要顺气平缓再以一贯柔美声调致歉赔礼,她们的善后工作也该大致完成。
“太过分了。”路依云走过来,将手机朝近旁桌上一扔,“我当息事宁人,他倒兴师问罪起来。事情一完,我就要对簿公堂,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是谁非。”
“对簿公堂?”鲁顿笑起来,细心地将一块座牌摆正,“依云,你当是包公断案吗?”
“对。”路依云瞪大眼睛,手作劈刀挥下,“最好是铡铡铡铡……”一口气说得太多,有点接不上来,停下来,喘口气,“——那才叫解气。”发泄完毕,她摸了摸肚皮,觉得饥肠辘辘,双腿发颤,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会场搞定了,我们先去填填肚子,再把请柬发了,就可以完工。”
鲁顿看了一眼那堆不算少的请柬,“路漫漫其修远兮哪……”
“嗨,振奋一点好不好?”路依云扑上去,作势要掐她的脖子,“万里长征最后一步,坚持就是胜利。”
鲁顿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揉她新做的头发,路依云尖叫一声,暂时忘却了不快,也不管旁人瞠目结舌,与鲁顿互相打闹,笑作一团。
“请问……”
门被推开,门外的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发问的准备,但在见到里面两个人趴在桌上“厮打”的情形后,一时间愣住。
路依云率先意识到不对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她从鲁顿的身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片刻之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来不及消失的花枝乱颤的笑容,指着来人,“你、你……”
“对不起,我想是走错了。”难得对方还能保持镇定的状态,拉过门,准备退出去。
“商磊?”
挣扎着脱离路依云“魔爪”的鲁顿抬起头来,在商磊即将退出的那一刻,及时认出了这个病友。
听见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商磊停下脚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螳螂脸,“是你啊……”
“是谁呢?”路依云一边悄声问鲁顿一边不忘整理自己的头发,朝商磊露出招牌笑容,力求在外人面前挽救自己的形象,“商先生,有什么能帮忙的?”
商磊瞧了路依云一眼,微微一笑,礼貌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鲁顿的身上,“还在忙?”
“啊,突发事件,快完了。”见他看自己,鲁顿连忙拉下翻了一半的衣领,又揉平了桌布,这才纳闷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老板留话,要我过来拿请柬。”商磊扫了一眼随意堆在桌上的一摞请柬。
局势有点尴尬,特别是人家亲自前来,结果发现若干请柬名不副实,捆绑得倒像是准备到市场上去叫卖的大白菜。
"这个啊——”见路依云在一旁朝自己使眼色,鲁顿打哈哈,“你不用亲自过来的,我们正准备送过去。”
“这么多,一个个地送?”商磊用很“敬仰”的眼神看她。
“事实上,是出了一点纰漏。”话都到了这分上,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实在有弄巧成拙的嫌疑,“不过我们已经弥补得差不多了,请柬很快就会送到你老板手上,你……”
还没有说完,就收到路依云眼光一记,她连忙乖乖闭了嘴巴,留待路依云发挥。
“商先生——”路依云笑脸迎人,“请问贵公司是……”
“从帆实业。”商磊回答。
“从帆实业吗?好,请稍等。”路依云从请柬中找出一份,递给商磊,脸上的笑容变得充满了歉意,“本来该亲自送给游总的,不过既然商先生来了,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就劳烦转交游总,不胜感激。”
“没问题。”商磊接过请柬,很爽快地回答,有几分赞赏路依云懂得找人代跑的随机应变能力,“实际上,我老板要我来替他拿请柬,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家,你们要亲自送上门,也只能当门神。”
“还好,至少我们没有跑冤枉路。”鲁顿揉了揉肚子,里面在叫唤了,抗议至今还未有粮食入库。
“你们不会是还没有吃东西吧?”注意到鲁顿的举动,商磊表示莫大怀疑。
“恭喜你,答对了。”不提还好,一提起,路依云也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我们是饿着肚子干革命,精神可嘉。”面前的两个女人有气无力,商磊皱起眉头,抬腕看表,时间已指向九点四十分。五点下班,这么说来,这两个人已经饿了近五个小时。
“走,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总算有些了解鲁顿的索马里饥民模样从何磨炼而来。
“来不及的。”鲁顿摇头,“耽误时间,过了十二点再上门,很不礼貌。”
“我只知道,过了十二点,任由你们两个在街上晃,很不安全。”商磊瞪她,“我开车,你们可以一边吃一边送,两不误事。”
大奔车友情客串邮差,载着两个精神不济的女人,穿梭往来送请柬。
“还有多少?”路依云缩在后座,咬了一大口汉堡,早就已经不在乎平常算计的卡路里。天可怜见,半夜三更,她真的感谢快餐店还开门,给她们这些受苦受难的群众一线生机。赶明天,一定得向上头建议,多开夜市,造福市民。
“七八张,不多了。”鲁顿翻了翻手中的请柬数量,很实事求是地回答。
“天杀的,这么说,我还得道歉七八次?”路依云呻吟,狠狠地咬完手中汉堡,在后座倒下,躺平身子,“鲁顿,我先睡一会儿,到时候你再叫我。”
闭了眼,她本意只想打个盹儿,谁料睡姿一摆正,就立刻去见了周公大人。
“依云……”鲁顿唤了两声,没有听见动静。她侧过身子从中间望过去,见路依云歪着脑袋,手也滑了下来,搭在一旁。“她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下,我很佩服。”商磊从后视镜看闭眼休息的路依云,轻轻说道。花了五个小时忙碌,再用三个小时磨嘴皮,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各方老总服服帖帖,绷着的脸面也变得笑逐颜开,可见路依云的本事不算小。
“依云做事,一向尽善尽美。”鲁顿转过来,拿了一盒桃酥开封,塞进嘴里,“这次的漏子虽然错不在她,照她的性格,也是难以容忍的。”一边说着,摸到旁边的矿泉水瓶子,抓起来正准备喝,却被商磊一把夺了过去,另从快餐袋里拿了一盒酸奶,丢给她。
她反射性地接住,鼓着腮帮,不太明白地看着商磊。
“酸奶养胃。”商磊简明扼要地阐述重点,车子转弯,他瞧了一眼鲁顿变形的脸,“还有,饱了就行,别吃太多。你昨天才从医院出来,不想再回去打点滴吧?”
原来,他是在关心她哩。不过,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昨天不是一样和自己躺在医院里受护士摆布?咽下嘴里的东西,鲁顿投桃报李,“那你呢?有没有被老板折磨得很惨?”
“折磨?”商磊笑起来,左右看了看,刹车停下,手搁在车窗上,偏过头看鲁顿,“要是他听见你这么形容他的安排,没准会被气疯。”说完,他话题一转,指了指窗外,提醒鲁顿,“到了。”
鲁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车外,一座漂亮洋楼单门独院,很显然,他们又到了一个目的地。
“要不要叫醒她?”商磊回头看路依云,凭她那好梦正酣的表情,他百分之百地断定,她已睡死。
“别——”鲁顿阻止,见路依云睡得香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将她拖起来。想了想,她伸长手,从路依云脚边的手提袋里翻出一张请柬,“我去就行了。”
她松开安全带,推门走出去,望着前方的院门,有些犹豫。
她可没有依云那么好的口才,见了人,怎么开口才好?直接将请柬奉上,道歉完毕,然后转身走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像不大妥当,理论上,应该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对。那,再酝酿一下,考虑考虑……
“鲁顿——”
她还在想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就听商磊叫她。转身,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把着车门,越过车顶向她行注目礼。她有些尴尬,扬扬手上的请柬,连声说道:“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好。”
“算了。”商磊摇摇头,手一甩,关上车门,绕着车身,走到鲁顿面前,手向前一伸,“还是我帮你送好了。”
不要怪他急躁,见鲁顿站在原地出神,整整过了五分钟都没向前跨出一步,他担心和她这么耗下去,恐怕到日出东方她都还搞不定这件事。
鲁顿还想婉言谢绝,商磊却不给她机会,抽出她手中的请柬,他大步走到院门前,按下电铃。
鲁顿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对前来开门的人微笑着说话,互相握手,然后奉上请柬,又挥手道别,直到院门重新关上,主人也没露出半分不快,倒与他相谈甚欢。
看来,生意人,谈判起来,果然要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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