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思维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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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理解与意义赋值(2)

在意义赋值方面,机器比起人的智能来说存在很大差距。塞尔的“中文屋”之所以被广泛用作比喻机器没有真正智能的例证,主要还是在于它不会把握意义。在塞尔看来,如果一个根本不懂得中文的人(他本人)被锁在一个小屋里,仅仅依靠他本来不懂的工具书,通过几次中文符号变换,就可以完成将一段中文符号向另一段中文符号的转换。其实笔者认为,符号只是人们认识反映的物质形式,而意义赋值才是观念性的东西。思维模式对于各种语言符号的匹配,赋予符号以意义,从而使人们产生理解,体现出意识和智能,这是一个精神活动的过程。一本书放在那儿,就是一种物质的符号,人们阅读它并且享受这个过程,才产生意识。上述这个中文屋,实际上是一种认识的“黑箱”,塞尔进入之后,依靠外部的语言规则来提供答案,他回答的问题,与懂得中文的人的回答看起来一样。然而,虽然他能传出来中文信号,却仍然属于物质符号的传递,并不是他真正懂得中文的意义。同样道理,机器也可以这样做,但并不能表明它也会懂得句法转换。“懂得”,就是能够进行意义的匹配,对外部事物的同构,是一种突变,一种智能。

意义不仅在语言中存在,世界上各种事物都有着自己的意义,哪怕是撒哈拉沙漠中的一粒沙子,也有其自身的意义(意义本身可以分类,国外有学者把它们分成七种不同类型,在此不赘述。)。但是,“意义”本身的体现,需要人这个社会主体对其进行赋值。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无穷无尽,人们可以对那些原本似乎毫无关联的各种事物、事件、数字、现象等,通过思维模式进行匹配,找出思维模式与之对应的同构,从而发现其中的意义。一般来说,主体思维的模式面对“意义”空间,有很多种匹配方式,诸如“理解”、“赋值”、“增值”、“衰减”、“反对”、“拒斥”、“忽视”、“暗示”、“隐喻”、“犹豫”、“怀疑”、“共鸣”、“快感”……很多孤立、神秘、杂乱的事物,经过思维模式的配对建模,其本来面目变得清晰、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甚至有的令人毛骨悚然。

正是由于客观事物存在着内在的因果关系,成为思维模式与之同构的客观基础,才可能存在两者匹配同构而产生的意义。也正是这种万事万物的关联性可以被人们赋值,人类才可能造出和听懂无限多的语句。意义的基础,就在于这种由思维模式破译的客观事物的因果联系。意义的产生,就在于人们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给事物的内在联系进行赋值。

那么,对于那些并不存在的事物,它们本身有无意义呢?比如,“今天的中国皇帝”,“当今的法国国王”,还有一些虚构的故事、事件、事物、人物,等等,它们有指称,但并无所指。应当说,它们同样由于和我们的世界发生了某种因果关联,因此它们也都是有意义的。只不过,这种意义需要我们不仅从现实性上,还要从逻辑和语言符号等关系上,才能准确地加以把握。

意义理论的首次提出,可以追溯到1892年弗雷格发表的“论含义和指称”这篇论文。当时,弗雷格在讨论逻辑恒等问题时,发现一个名称的指称与其含义并不是一样的。人们所看到的“晨星”与“暮星”都是金星,指称相同,却有不同含义。在中国,它叫做启明星和长庚星,也都是指金星。还有一个例子是,在中国叫做“李强”的人有成千上万个,虽然是专有名称,但并不能明确地表示个体,因此指称与所指的对象有着巨大的不确定空间。其实,在语言中就是同一种含义,也会有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弗雷格认为,一句话里的思想,就是指称的含义,而这个指称所指,就是语句的真值。所以弗雷格提出:“我们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指称,然而仅仅思想也不能给我们知识。只有语句的思想与它的指称即真值在一起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思想所体现的意义,与指称的真值结合在一起,才能形成知识。如果一个人说“当今的中国皇帝”,这句话的含义与所指称的对象不符,也就是语句没有现实的指称对象,就不具备真值。虽然这句话有含义,但存在着真值差距。由这样的语句,无法构成真正的知识。

这里,涉及语言思想的客观性问题。由于20世纪初西方哲学从探讨实体等形而上问题转向探讨语言问题后,意义与真的关系问题便成为众多学者关注的焦点。“可以这么说,意义和真的关系问题是意义理论讨论中的核心。由于意义的被赋予特性,使得真成为隐蔽在后的东西。而意义作为真的呈现方式,又使意义指向了真。”换句话说,真是意义的客观依据,意义与真的关系,体现了客观性与主体性的统一。

弗雷格之后,罗素提出了摹状词理论,专门用来指称那些人们未能亲知情况下用来表达意思的词汇,从而为那些在熟悉的事物中未曾经验到的对象的知识奠定基础。所谓的摹状,就是指“美国的现任总统”一类的短语,人们不说“小布什”或“奥巴马”,不用名字来指明一个人或一个事物,而是用某种假定或已知他或它特有的性质来表征。我们可以说“乾隆”,也可以说“1780年的中国皇帝”,这两者的意义是等值的。在人们的思维模式中,概念表达方式可以多种多样,即可以是直指对象的,也可以是用一组性质来摹状。罗素认为,一个摹状词,如“当今法国国王”,不会因为它不摹状任何东西而变得没有意义,它的意义是从组成它的符号的意义得来的。(当然,这种意义与客观事实本身,存在着“真值差距”)以前,罗素曾相信梅农(A.Meinong)的观点,以为如果一个字是指什么,就一定有它所指的东西。

1905年,他创立的摹状词理论表明了这种错误,把很多原来无法解决的问题一扫而光。

摹状词理论解决了认识论上的一个重要问题,即叙述与自我中心的关系。我们本身也是世界的一部分,而我们对于世界的描述,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我们能够用自我中心的词,来叙述非自我中心的、不在此时此地的东西,由于有了这种能力,我们才能使用普遍的语言。人们的词汇是有限的,虽然词汇可以不断发展,总还是有限的。但人可以使用这些有限的词汇,构筑出历史长河中无限的有意义的语言来。摹状词理论还改变了自洛克以来形成的认识的联想主义心理学传统(这种传统认为,词的意义在于能在心中引起若干相应的联想意象),而把心理的与逻辑的(语言的)区别开来。这对于明确知识,进一步分析知识的确定性,无疑是有好处的。

在摹状词的基础上,罗素后来发明了著名的罗素悖论。前面我们已经分析过,这些悖论是有意义的,它并不是语言游戏的结果,而是有着客观现实的根源。罗素的学生维特根斯坦在意义理论上也有所发展。他在前期写作的《逻辑哲学论》主张指称论,这本名著的最后一句这样写道:人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物,就应当保持沉默。但他在后期又完全推翻了自己的主张。

维特根斯坦在20世纪40年代发表了《哲学研究》,可以看做是语言哲学对于逻辑实证论的清算和批判。他认为,并非所有的词都是指称,即使是名称,也并非都是用来指称的。那些有指称的名称,其意义并非就是它的承担者。承担者现实中也许不存在,意义仍存在。如N先生死了,N先生名称的承担者不存在,但这句话仍有意义。历史上从未有过“荷马”这么一个承担者,但这个名称的意义非同一般。《哲学研究》的要义在于指出,语言的意义在于它的使用,语义取决于语用,意义是在语言游戏中确定的。而这一点与他老师罗素不同。罗素不赞成意义存在于语言之中的观点,他承认客观事物的实在意义,并把“存在”(being)与“实在”(existence)区别开来。

并不是只有现实中的事物才具有意义。任何小说故事,虽然并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过,但都是有意义的,它们反映了现实,再现了真实的世界。同样道理,神话、虚拟的故事游戏,也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对真实客观世界和事物关系的再现或同构。越贴近现实,越逼真再现,其所赋予的真值差距也就越小。意义的展现,除了它有客观现实的根源,还有社会性的因素,总是和人有关。语言和物体蕴藏的意义均是社会性的产物。由社会实践情境所决定,原本质朴、简单的事物,可以展现出生动丰富的因果关系,从而具备了复杂的意义。我们前面说撒哈拉沙漠里的一粒沙子也有意义,就是这个道理。

现实生活中,言简意赅的例子举不胜举,比如在谍战中,根据需要,对暗号的只言片语,或者一个手势、一个标志物,都具有丰富的内涵。

3.意义赋值

我们怎样给事物以意义?怎样对信息赋值?事物之所以在我们看来有意义,主要是由于它与思维模式中的概念网络或经验模式之间发生了关联,外部的事物信息与脑内的模式经过这种有机的关联,有效地激活了意义空间。客观事物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这种联系从逻辑上或从社会属性方面被连接起来,它就必然在思维中建立起意义的链条,赋予了意义的值。

给事物赋值,赋予事物的意义,可以有这样几个途径。

一是建立概念。认识事物的过程,一般从感性阶段发展到理性阶段。

如果我们从具象的可感知的事物或模型入手,用已有的经验进行匹配,或者建立新模型,那么就可以对事物的认识形成某种初步的概念。这种概念赋值如果足够全面或成熟,那么还可能上升到理论的层面,甚至由推理而导致建立公理的系统。这是一种显赋值,它赋予事物以明确的意义和性质。

二是语境赋值。按照现代的认知科学的观点,认知不仅仅是推理,还是实践环境的处理,语义环境的识别。人们可以根据具体的不同语境和实践需要,界定事物特定的性质,赋予事物特定的意义。语境赋值和概念赋值一样,都会带有情感和评价的因素。

三是隐赋值。对事物的解读,往往包含有多种层次的意义空间,这是客观世界的多重属性所决定,也是由思维模式的层次性所决定。社会生活中各种隐喻现象,梦中的隐喻,等等,都曲折反映了事物的属性,同样也都具有现实的意义,表达了事物的固有性质,它形成了我们隐性知识的基础。隐赋值以曲折的方式,同样蕴含了主体的情感、意志、愿望等因素。

科学家霍金,把我们的世界隐喻成“果壳里的宇宙”。这个称呼,出自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它的隐喻是如此之重,以至于莎士比亚借哈姆雷特之口说,即便把他关在果壳里,仍然自以为是无限的空间之王。

人们的意义赋值过程,经常把显赋值和隐赋值结合在了一起。美国科幻电影Knowing(《先知》,中文译名《神秘代码》)告诉人们,一个50年前埋在地下的密封罐里,存放着一些信件。其中一封信上面写满了许多组神秘的数字,如911012996。一位物理学教授(尼古拉·凯奇扮演)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些数字都是这50年来世界上发生灾难的日期和死亡人数。

911012996就是美国的2001年“9·11”事件,死亡2996人。由此推断,纸上还有一些未来日期与数字的代码,就是将要发生灾难的日期与死亡人数。

尽管这是一部科幻片,但其揭示了人类如何面对未知世界与未知事物,如何通过事物内在关系找出对人意义重大的因果联系,从而能够面对它们,克服困难,解决问题。在此,原先杂乱无章的表层数字,通过研究就被人们赋值,理解,发现了其中重大的深层意义。

儿童学习语言,是一个语义赋值、扩展的过程。这个过程,从简至繁,由浅入深,不断推进。最初,小学生一年级时,还只能理解和掌握一些简单的词。二年级时,可以造一些复杂的句子。三年级时,可以看图写作文,组织出这幅图的中心思想。为了消除学习过程中出现的语句歧义,主要不是对句法进行分析,而是在语义水平上进行分析,获得同构的意义,以便充实到知识背景中。王亚同认为,解决歧义焦点的关键,就是解释意义与语法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儿童学习中会遇到大量歧义消除问题,它需要建立新的意义结构,也需要教师和家长说服儿童放弃不正确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