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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何云深轰轰烈烈地吵了一架,被警卫伯伯扔出白鹭医院的大门时已是清晨五点。颜真夏闷了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连衣服也懒得换,直接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男朋友在哪里加班,她不知道;洛洛在加护病房里状况如何,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迷迷糊糊地睡着,渐渐地,觉得额头有些发胀,嗓子眼儿里痒痒的,呼吸困难。
可恶啊……难道是何云深咒她生病的念力太强?她才刚离开医院没几个小时,便感冒了。
颜真夏强撑着起来,跑到厨房翻出感冒药来,囫囵吞枣地乱吃了一气;然后随手扯了一条毛毯,在沙发里再度蜷缩起身子睡下。
幸好今晚不用上节目,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睡个饱,她发誓,一定要靠充足的睡眠来打败感冒病毒。她绝不上医院,绝不让何云深那个臭男人得逞!
结果,她睡了整整一天,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天都黑了。
她从床上起身,掀开棉被,感觉脑袋还昏沉沉的,喉咙发干。她试着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公鸭子一般沙哑。唉……感冒病毒果然强大,终于还是打败了她。现在可好,她这副破锣嗓子明天怎么上节目?颜真夏正郁闷地想爬下床,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明明是睡在沙发上的呀,怎么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跑床上来了?
这时,卧室门口响起男友阿KEN的声音,“你醒了。”
颜真夏一抬头,见男友端了杯热水走进来,默默坐在她床头,白皙的俊脸上表情很寡淡。
颜真夏笑着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问他:“我真的睡了整整一天?”
“嗯,是我抱你到床上来的。”阿KEN点了点头,又道:“你醒了正好,我晚上要回公司开会,再过一个小时就出门。现在,我们——谈谈吧。”说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有些闪烁。
“好呀!”颜真夏娇笑着,把感冒的痛苦暂时抛到一边。毕竟好久没机会和男友聊家常了呢!她温柔地勾住他手臂,将晕乎乎的脑袋靠上他肩头,“我跟你说哦,昨天我在医院里遇上一个很可恶的家伙……”她哑着嗓子,简短地向男友诉说与何云深之间的激烈战况,她越说越义愤填膺,丝毫没察觉男友目光游离,脸色渐渐不耐起来。
“……结果,他竟然真的叫警卫把我赶出去了耶!哎,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颜真夏斜眼睨着男友:奇怪,他今天很没参与度哦,是他主动提议要聊聊的哎!
阿KEN潦草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她的意见。然后,他有些局促地咽了咽口水,道:“真夏,其实我想和你谈的……不是这个。”
“哦?”颜真夏挑了挑眉,还在笑着,“那是什么?”
“是……”阿KEN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是在想……我最近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真夏,你可不可以搬出去?”
“啊?”颜真夏愣住:是因为自己生病导致听力退化,所以听错了吗?阿KEN竟然要她“搬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他女朋友哎,这房子是他俩一起供的,为什么他会想让她搬走?
片刻的呆愣之后,颜真夏摇了摇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知道了,你开玩笑的。”说着伸手刮了刮男友的鼻子,“我感冒了,可以帮我去厨房拿些药过来吗?”她神色如常地撒娇。
然而,阿KEN依旧木然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面上表情很为难。
“真夏,我是说——”他重重喘口气,“我想分手。”
他说出来了。
而颜真夏的神情在同一瞬间僵化如石像。他说,他想分手?
平稳顺利的交往了这么多年之后,他想分手?
“可是,为、为什么?”她不明白!他们在一起九年了,一直像夫妻一样生活着,怎么会突然……
阿KEN推了推鼻梁上眼镜,掩饰自己的紧张,“我、我认为,感情这东西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就会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感觉了,所以——我想分开。”他说到这里,颜真夏冰冷的目光刷地扫过来,他急了,不想让自己太过内疚,于是连忙提高声音说,“其实你也有责任不是吗?你工作经常日夜颠倒,根本没空陪我,每天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都在睡觉,我要和你一起吃个饭还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颜真夏,你明白吗?我不要这样的女朋友!我、我想要一个在我每天下班回到家以后、可以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替我拿拖鞋、为我做晚饭的……‘正常’的女朋友!”说到后来,他几乎是在抱怨了。阿KEN说完了,他咬住下唇,有些乞求地望着困顿于床榻中、面色苍白的女友。他希望她够懂事明理,理解他的痛苦,愿意放他自由。
而颜真夏难受地发现:她无话可说。
原来,在男朋友心目中,她不是一个“正常”的女朋友。原来,对这份感情不满的,不止她一个。原来,当她以为自己在宽容地接受着阿KEN的薄待的时候,他更在费力地忍耐着她的“不正常”。
这真是……讽刺得让人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呵。一段原本好好的感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颜真夏咧开嘴,惨然一叹,“既然如此,我想……现在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洛洛自杀未遂,我在医院里守了她一整夜,我的心情和精神很差。”
阿KEN愧疚地垂首看着被单上的素色花纹,不说话。
颜真夏又道:“那……我也没必要再告诉你,我生病了,很难受,也许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因为这些——你根本不关心,对不对?”她的心凉了。原来当爱情不再,男人可以这么粗心这么绝情。他不关心她此刻是不是正病着,能不能承受分手的痛苦;他迫不及待,一心只想着要甩掉她。
颜真夏突然跳下床,大步冲到卧室的衣橱前头,用力拉开橱门,“你要我搬出去是吧?好,我现在就搬。”她发狠地、手上一刻不停地从衣橱里扯出属于自己的衣服,将它们一件件甩在床上。
阿KEN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表情很尴尬,“我没要你现在搬……”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
“放开!”颜真夏怒喝一声,挥开男友的手,胡乱地将自己的衣服塞进皮箱,用力扣上箱盖,“我走了。”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拎起那个硕大的皮箱,一路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冲去。
这是羞辱,这简直是犹如兜头一耳光般的奇耻大辱!当她满心温柔地替男友的粗心大意找借口、替他在朋友面前竭力辩解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开始嫌弃她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颜真夏,她是恋爱教祖啊,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感情坏到这个地步,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颜真夏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大门,阿KEN追上来,抓着门把手嗫嚅道:“真夏,供房子的钱——我分期还给你好吗?你知道我刚升了职,私人应酬很多,而且我刚买了车……”
颜真夏蓦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这杵在门口、径自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男人:为什么以前没发现,这男人这样自私、这样狠心绝情?他想分手究竟想了多久?此刻她人还没走出大门,他已经有脸跟她提钱的事?
她冷笑一声,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拿钱去供你的新车吧,我不在乎!”说完,她重力摔上门板,愤怒地离开这她住了快十年的公寓,离开这令她倍受侮辱的地方。
她拖着皮箱跑到楼下,站在霓虹闪烁的夜色街头,冷风吹过来,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她的心头——突然荒凉得像战争过后的空城:现在,她该去哪里?谁会收留她?
在这繁华都市,爱情从来是那么稀缺,在每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很多人失恋,迷失在街头没了方向。只是颜真夏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痛苦无依的迷路者会变成她自己。她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入膝盖,终于无法抵抗心底逐渐膨胀的寒意,无声地哭了起来。
“嗨,收留我吧。”
当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的颜真夏提着皮箱站在秦家公寓的门口时,秦珂愣住了。
“颜真夏?”她诧异地叫起来,“你怎么了?”连忙把虚弱的好友拉进门来,塞进宽大的真皮沙发中。
“怎么回事?和男朋友吵架了?”秦珂倒了杯热水给颜真夏。天,这女人的手冷得好像刚从冰窖里拔出来,身子却烫得像火!
颜真夏瘫在沙发上,感冒病毒肆虐,令她咳嗽个不停:“我、我和阿KEN……分手了。”简短的一句话,她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她按着胸口,极力忍住那快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冲动。
“什么?”秦珂瞪大眼,“谁提出来的?那房子归谁?你供的那些钱该怎么办?他说了要还你吗?”她脑子转得极快,只关注现实问题:男人没了可以再找,钱才最重要。
“我不知道……”颜真夏苦笑,依旧剧烈地咳嗽着。
秦珂见状皱起眉,伸手探她额头,然后尖叫起来,“颜真夏,你在发高烧!”
“是,我感觉到了,所以拜托你叫轻一点。”颜真夏受不了地捣了捣耳朵,然后虚弱地把身子一歪,在沙发上侧躺下来,哑着声音问:“我可以在你沙发睡一下吗?”她说着,眼睛已经疲惫地合了起来。
今天实在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了,被男友甩掉,无家可归,还患上重感冒……这下她“恋爱教祖”的牌子算是彻底砸了,不是吗?
“睡什么睡?客厅里这么冷,你感冒会加重的!”秦珂走过来,用力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你去我房间里睡啦,快去!”“吵死了……”颜真夏哀叫连连,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起身,歪歪斜斜地扭进卧室,栽倒于柔软床榻。意识模糊中,她隐约感到秦珂手势轻柔地为她盖上暖被,在她头上敷了冰袋。
于是,带着失恋的伤痛,她悲伤地沉入梦乡,任感冒病毒在体内肆虐。
然后,她做了一个简短却奇怪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猫咪,黄褐色短毛,身子胖乎乎的。阿KEN是她的主人。她生了病,不肯吃鱼,于是阿KEN不再喜欢她,决定把她送走。他带她来到一个四面是苹果绿墙壁的空旷地方,突然,一双大而冰冷的手从天而降,一把抓住她肥胖的身体!
喵呜……那双手的主人竟然是何云深!他捉住她,要把她放进一个通了电的笼子里去;她恐惧地用猫眼瞪着他,向他挥舞猫爪,而他朝她狞笑……
颜真夏霍地从床上惊跳起来,从噩梦中惊醒,她后怕地急喘着,伸手往额头上一探,沾到满手的冷汗。
可恶的何云深,就连梦里也不放过她。颜真夏咂咂嘴。周围一片黑暗,现在应该已是午夜了吧?她伸手拧开床头灯,看见枕头边上放着热水和几瓶药。
她有些欣慰地笑了:秦珂真是个好朋友。在失恋的痛苦当下,有这么个朋友照顾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于是,她就着热水吞了几片退烧药,过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她觉得睡不着了,就又吞了几片安眠药,又过了一会儿,她感到喉咙疼得厉害,于是又吞了几片消炎药,再含了两片喉宝……
最后,她放心地睡下了。这一回她睡得很香很沉,没有再做梦。
凌晨一点,何云深在一室花香中苦恼地睁着眼睛。
今天晚上又轮到他和卓志希一起值夜班。直至午夜零点,急诊室内一切太平。没有吃坏肚子不停拉稀的难闻病患,没有醉酒出车祸的肇事司机,没有人缺胳膊断腿的被推入急诊室——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是个美好的夜晚。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零点零五分,当卓志希睡得迷迷糊糊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准备去二楼上厕所的时候,他脚下突然踢着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立刻吓得面无人色:为什么……地面上会突然冒出很多白玫瑰来?!啊……有鬼啊!
的确,他的鞋尖踢中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玫瑰花篮;在白玫瑰怒放的甜美香气中,他手忙脚乱地奔回急诊室,摇醒何云深:“出事了!出事了!”
当时,可怜的何云深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上,就被大卓拉去捉“鬼”。结果他发现,大卓口中所谓的“鬼”只是一篮翻倒在地板上的白玫瑰,而在藤编的篮子里,他找到了一张新的粉红色鸡心型祝福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何医师:天气凉了,值夜班时要注意保暖。
“兄弟,怎么办?我觉得浑身发毛耶!”大卓抚了抚自己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
“该浑身发毛的是我才对吧?”何云深白他一眼:真受不了这个男人,个子长得高高大大的,胆子却比虾米还小。
然而,再将目光投向那一篮白玫瑰时,他不禁陷入了思索。原来他一直以为,这个不断送花和礼物来骚扰他的只是个普通的女病患——就比如两个月前烧炭自杀被他救活的那一个。可是现在看来,绝对不可能是她了。
此刻已是凌晨一点,玫瑰花却被偷偷放在他的房门口,这意味着……那女人就在医院某处潜伏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还真有点毛毛的呢。
这神秘的变态的爱慕者是谁?是这医院里的某个小护士?上一次送他黄玫瑰,这一次送白玫瑰,下一次又要送什么?她是否就在他身边,是否已经进过他的办公室,翻过他的私人物品?
何云深翻来覆去地把这几个问题想了又想,再也睡不着了。
正在这个时候,头顶广播响起,有个自杀病人被紧急送往急诊室。
何云深和卓志希披上白大褂,急匆匆地赶过去。远远地,何云深窥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的脸容。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看起来好面熟,好像是……
“颜真夏!”大卓惊讶地叫出了声。
何云深呆住了。
的确,此刻一脸惨白、双眼紧阖、横躺在他面前的女人正是颜真夏。没有了华丽衣衫和精致妆容的修饰,她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漂亮耀眼了,显得格外纤瘦娇小。她眼下有深深的暗影,嘴唇发白干裂,酒红的发丝凌乱地散在白枕头上。她平躺在那里,看上去无依无助,像只溺水的鸟儿湿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就那么沉静地睡着。
何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这样的她的一瞬间,他的心猛地揪痛了。
他是感到内疚了吧?昨天他还诅咒她来着,他还很可恶地对她说“人有旦夕祸福”,他甚至还撂下狠话,说如果她出事绝对不救她,结果只过了一天,她就像中了凶兆似的被推进急诊室。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逞那口舌之快?虽然他不迷信,可是此刻也后悔极了。颜真夏再怎么过分也是个女人,他就让一让她又如何?瞧瞧她现在虚弱的模样,他怎么能心安?
何云深站在那里,迟迟无法移动脚步。直至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颜真夏上回所说的“双手发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陪着颜真夏一同而来的是位面容清丽的短发女子。她着急地对卓志希说:“我半夜里起来,就看见她变成这个样子,怎么叫也叫不醒,地板上安眠药洒得到处都是。她……她最近遭遇了很不开心的事,我很担心她是……想自杀。”
卓志希点点头,沉声吩咐护士将颜真夏推入手术室,“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要尽快替她洗胃。”说着他走入手术室,回头叫道,“云深!”这家伙怎么傻站着不动?
何云深眼神复杂地看了大卓一眼,脚步仍是未移动半分。听了刚才这短发女子的话,他心里乱极了:难道颜真夏真是自杀?
他记得前两次见到颜真夏时,她表现得活力十足精神充沛,不但气势汹汹与他对骂,被警卫拖走时还手脚乱挥乱踢。
这样的一名女子怎么会自杀?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何云深困惑了。而且这困惑生平第一次长久地占据了他的思维,吞噬他的冷静和理智,让他在此刻无法去履行一个急诊室医生的职责,“我……我没办法。”他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大卓叫起来,“难道你真的赌气不救她?”太夸张了吧?
“不是……”他心乱如麻地摇头,“我只是……现在没办法工作。大卓,拜托你——”他恳求地望着自己的搭档,“不要让她有事。”这句话不知怎么地就脱口而出了。
“你今晚很奇怪哦!”大卓再度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匆匆走入手术室。救人要紧,他没空理会何云深突如其来的反常表现。
见手术室的门缓缓阖上,何云深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在过道的塑料椅子上,竟感到双腿发软。
这时,那短发女子走了过来,坐到他身边,冷静地开口:“医生,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当颜真夏再度睁开眼睛之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白色的世界里。墙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她身上盖着的被单也是白的。
感觉手脚僵化,她试图动了一下身子,却愕然地发现小臂上被插满了管子。然后,好友秦珂的声音惊雷似的炸响在耳边,“你醒了!你这可恶的女人,终于醒了!”
颜真夏眨了眨眼,启唇低问:“我……这是在哪里?”好陌生的环境……
“你在白鹭医院。”秦珂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怒气。
“我……怎么会在医院?”她困难地问着,脑袋里是一团糨糊,完全不记得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傻子,被个臭男人抛弃了,就想不开吞药自杀!我连夜送你过来的。”说着秦珂狠狠瞪她一眼,“颜真夏,我以为你是恋爱教祖,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
颜真夏傻了。虽然此刻她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可是她确定自己的听力没问题呀!为什么秦珂会说她“自杀”?
老天,冤枉啊……她什么时候想自杀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壮男子走了进来,缓缓来到她的床边。
“你醒了。”男子的声音很温柔,“头不晕了吧?”
颜真夏诧异地瞪大眼:她没看错,这男人是何云深!可是,他怎么会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呢?
她挪动了一下似有千斤重的脑袋,嗫嚅道:“还……还好了。”接着看向好友秦珂——先解决心中的疑惑要紧,“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
“我在你床头发现了翻倒的安眠药瓶。”秦珂用有些心疼的眼光看着她。
“可那是你给我的啊!”颜真夏不知该怎么解释。虽然失恋令她伤心难过,但她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说什么也不可能自杀啊!充其量也就吞了几片药而已。
这时,站在一旁的何云深严肃地插进话来:“我们将用胃管导出的你体内的残存物质进行成分化验,结果显示,你恐怕同时吞服了好几种药品。恕我直言,这种做法并不聪明。”他说得很婉转。
颜真夏一听就白了脸色。怎么……很多种药是不可以同时吃的吗?
秦珂叫起来:“颜真夏!你这个笨蛋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啊?”被她气死了。
“而且,你吞下去的安眠药剂量,应该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何云深煞有介事地翻着自己手中的化验单,挑眉看她。他的目光柔和而安稳,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但颜真夏却脸红了。她努力地回想着,昨晚自己在半梦半醒、高烧头晕的时刻,说不定真的稀里糊涂地吞了一大把药片呢?
这时,秦珂弯身凑到她床头,轻声问:“要不要打电话叫阿KEN过来照顾你?”虽然分了手,但旧情总要念的吧?
听到这个问题,颜真夏默然地闭了上眼。直到这一刻,被抛弃的屈辱和痛苦才再度袭来,酸涩的滋味充溢着她的胸腔。是啊,她怎么忘了?她现在可是被前男友赶出自家公寓的可悲流浪者一个呢!因为着凉而生了病,因为病痛而住了院,可是现在阿KEN在哪里?这个就在不久前才狠狠抛弃她的男人,现在已不再有义务来照顾她了吧?
“我……到底睡了多久?”她咽下心头苦涩,喃喃问着秦珂。
秦珂想了一下,“十几个小时了吧。那,阿KEN那边……”她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因为看见颜真夏眼中倔强的泪光。当即她明白,再说下去要伤到好友的自尊心了。
于是她再度俯下身,安抚地碰了碰颜真夏的手臂,“我得回一趟酒吧,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答应我,你会没事,不要胡思乱想。”
“本来就没事,只不过是吃错药而已。”颜真夏挤出笑容让好友宽心,目送她走出病房。
一回神,见何云深还杵在她的病床前头。她皱起眉,“医生,我想睡了。”此刻,她不愿意让何云深见到自己狼狈虚弱的样子。前一天还气势汹汹的和他吵架,撂下满口话说不仰仗他的关照,可今天就躺在他家医院的病床上等着他来救治——说起来她还真是丢脸呢。
何云深叹了口气。棱角分明的冷酷脸孔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赧然来,“颜小姐,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他口气诚恳。
“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那天……我说了一些违背自己职业道德的话,我对此觉得很抱歉,也……非常后悔。”他的表情很认真。的确,那句一时冲动而说出口的话一直让他良心不安。尤其是在那个叫秦珂的女子大致告诉他颜真夏所经历的不愉快之后,他更觉得她可怜。
此刻,看着她娇弱地躺倒在病床上,他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让自己好过些。
说实话,他并不真的讨厌颜真夏,也当然不希望她出事。大卓及时救治了她,他觉得很高兴。
颜真夏听了这冷面医师难得的低顺话语,忍不住咧开苍白的唇笑了,“我会进医院又不是你的错,算了。”反正她已经够惨——男朋友没了,供了快十年的房子也没了,到了这份上,何必还和一个陌生人计较?
一想到阿KEN的薄情,她不由悲从中来,翻了个身背向何云深,把脸蒙住,“何医师,如果没事了的话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她不想在何云深的面前哭。
何云深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静地站在她床边,注视着她身穿病号服、娇小羸弱的背影。以前从没发现,颜真夏竟然长得这么小。她的身高大概不足一米六吧?体重不知有没有九十斤?刚才为她输液时,他发现她的手臂纤细得不像话,他几乎不忍用针头去扎。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不知怎么地,他脱口而出,“什么都好。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等你可以进食了,我叫食堂特别做给你吃。”
颜真夏背对着他的身子僵住了: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她是个令他讨厌的女人,他理应放她自生自灭才对,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温柔?
她又想起骆驼曾经说过,在骆驼因急性胃炎住院期间,何医师特别关注她的饮食。看来,这只是何云深对待病人惯常会有的关心而已。这么说,是骆驼误会了啊。
只是,当何云深刻意将语气放柔了说话时,他那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还真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呢。颜真夏脸上微微一红,清了清喉咙,道:“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呢?”
“你说。”何云深点点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
“大忙。”颜真夏开口补充。
大忙?大到何种程度?何云深狐疑地挑眉,沉吟了半刻,道:“你先说,然后我们再讨论能不能办到。”
听了这话,颜真夏忍不住低笑出声:“果然是谨言慎行的医生啊。”说话滴水不漏。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清晰的语声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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