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确立了自己的人生观,方吉毕业后租了独身公寓。不理会其他人,过着算是“大隐隐于市”的写作生活。靠着还算可以糊口的稿酬,每天在家里创作着属于自己的成人童话。直至一年半前,言喻深敲响了寂静的公寓门。
与严森全然不一样的男子,常常任性得像个孩子,同样又有着孩子的敏感。赤裸裸地表达自己所有的情感与喜好,让她怀疑这样脾性的一个人竟可以在娱乐圈里混迹成名。
“我喜欢看你的武侠小说,看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无聊,但不知为什么看完后总会很有灵感。”直白到让人狠狠想揍其一拳的话语。
“编辑说你是我的小说迷,看来他们和我都误会了。”她瞪他。
“勉强算是吧,我是个很挑剔的人,不过虽然挑剔,有时候却随感觉而定。我希望你能帮我写‘雷钧’新专辑的歌词,可以吗?”
“啊?”她惊讶地张大嘴,“难道你真是‘雷钧’的言喻深?”
“我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是托别人从出版社那儿套出你的联系方式的。”
意识到对方知名度远比自己高出数十倍,方吉一时便无措起来,只能颇为烦恼地咕哝一句“原来我只当是一个长得和言喻深很像的蠢青年”。
这回轮到听到这句评语的大明星吃惊地眨了眨眼,他随即大笑道:“你是个高傲家伙,果然与你笔下的主人公有几分相似。”
因为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立刻就矮了几截的人当下也懒得回嘴。考虑到一旦自己的歌词能被“雷钧”的新专辑入选,无疑也是另一种有力的宣传,所以她立即接受了言喻深的提议及极为苛刻的条件——住于同一屋檐下,直至写完所有令言喻深满意的歌词。
现在回想起来,方吉仍觉得那半年是噩梦地狱般的日子。每天都被逼着写一些毫无头绪的东西,每天都要听某人重复地弹上数十遍的节奏。常常辛辛苦苦地写上几千字,眨眼间就被某人批得一钱不值删除得一干二净。看在他是大名人又给得起钱的分上,她忍受他在制作要求上过于神经质的任性,然而免不了时不时给他些冷嘲热讽。更奇怪的是半年后她仍然没有写出一首合乎他要求的歌词,相反新专辑中最受欢迎的几首歌的歌词皆是言喻深自己操刀而作。
“喂,这样你还给如此高的价钱?”当他仍给了她一张金额相当于她写三套小说稿酬的支票时,她不解地问。
“要不是和你在一起半年,并且每天看到你写的东西,我就不会产生写出这些歌词的灵感,这些钱是对影响你半年写作的补偿。”
“我半年只能写一套长篇武侠小说。”
“啊?没想到你的稿酬这么低,果然是三流的。”他挖苦道。
“滚!”她一把抽走他手里的支票,冷冷地下逐客令。
他则不介意地耸耸肩,共同相处半年之久,他们对彼此的个性早已熟知。
“小吉……”
“不许这么叫我,我不是什么宠物。”因他擅自取的昵称发狂,她斥道。
“……当我的恋人,不是随随便便就甩掉的那种,是要一起相伴一辈子的这种。”
惊愕的程度,远远胜于他说要她帮新专辑写歌词的时候。静默一分钟之后,她在他认真诚恳的视线中侧首。
“我不想谈恋爱,尤其是你这样的对象,根本不适合。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自信能成为大明星的恋人,更不想成为娱乐版上津津乐道的灰姑娘。”
“我说过我是个任性的人,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他全然不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我不喜欢你。”她忍不住回首瞪他。
“总会喜欢上的。”他露齿一笑,明朗天真得像个孩子,“你公寓的钥匙我绝不还你,还有,我已经住习惯这儿了,暂时不想搬。”
“你……”
“别忘了上个月是我替你付了一年的房租。”他笑得像个无赖,偏又是个英俊的无赖,“住在你这儿不会有记者跟踪,而且连叔迪他们都没法查到,像是人间蒸发般逍遥自在。”
废话!这片生活区大部分居民都是单身职业人士,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回家就躲在屋里休息。左邻右舍全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独身者,基本上都像她方吉这样一住五六年还不知隔壁住的是谁。所以就算是言喻深这种受到不同阶层欢迎的红星在这里住了半年,也没有人发现。更何况屋主因为不喜与外人交流,除了一个可以随心关闭的手机,家里连个固定电话都没有,也因此令常被经纪人与组员们“电话追魂”的任性帅哥感到分外满意。
“为什么是我?”不满他的我行我素,她苦恼道。
“感觉。和你一起住了半年,感觉就像突然有了一个家,我想要这个家。”他轻轻道,是即使没有麦克风仍然足以使人震撼的特殊嗓音,“我喜欢你煮的菜,喜欢你骂我,喜欢你生气时不理我,喜欢你高兴时把我当成小狗一样摸摸我的头……”
她打了个手势制止他继续将肉麻进行到底,无奈道:“你的感觉其实还真是糟糕。多说无益,你继续住在这吧,不过我们必须谈好条件。你住这里就要承担所有的生活费,不可以影响我写作。我也可以暂时当你的恋人,直到你对我没感觉。如果一年后我仍没办法爱上你,那么不管你对我还有没有感觉,都必须结束。”
“像是一个游戏。”他嘟哝一句,挑起的浓眉显现不安的情绪。
“也许吧。你可以立刻拒绝,并且交出我公寓的钥匙。”她巴不得他打退堂鼓,鬼才相信他说的“喜欢”。
“我不会交出来的。”将铜制的钥匙放进口袋,他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我不相信一年后你会说不想再做我的恋人。”不理会他的洋洋自得,她起身喝开水,同他说话总令她觉得紧张。
“啊……”半途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又补充,“不允许向你我以外的其他人公开我们的关系。”
“如果被记者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呢?”他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死不承认。”
“铁一样生硬的绝招,虽然有点老套。”不明白为何她不愿接受他这样优秀的男人,言喻深不悦地皱眉。从懂事起他的心思全花在音乐创作上,即便后来顺利踏入娱乐圈成为众人追捧的大明星,身边围满了环肥燕瘦的佳丽,但他从不曾考虑过恋爱。一蹉跎就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至今他连初恋都未尝试过。莫名其妙的,他就被这个平凡的女人吸引了。她对他有点淡漠,经常冷言冷语,可也相当细心温柔。在同住的半年里,将他的生活照顾得很好,甚至有时候那无言的体贴令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动。与人群远离的她有时显得孤僻忧郁,可恰恰是这一份漠离,让他时不时为她觉得心痛……
“不管了,反正有一年的时间。”懒得费心预测未知的将来,向来更注重脚踏实地的现在,言喻深靠在沙发上迅速进入梦乡。没办法,为了赶制新专辑,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睡好觉,接下来还要四处奔波为新专辑做宣传。随时随地放松心情睡上一觉,已是许多明星人物的拿手绝活。
从厨房出来的方吉望着和衣在客厅里睡着的大男人有几秒的呆滞,那毫无防备的英俊侧脸在灯光中朦胧得使她感到一种暖意。悄悄地为他盖上一条毯子,她关灯回卧室。
觉得身上一重,睡得有些迷糊的人微睁眼,恰巧看到不算苗条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总是这样……
她给他的感觉,感觉很近的刹那却又遥不可及。
黑暗中躺在地板上的颀长身躯蠕动一下,随即惊醒似的一跃而起,匆忙中差点因为绊到电线而摔倒。录音棚内所有的灯光大亮,言喻深毫不客气地踢踢睡在地上仍纹丝不动的同伴们。
“喂,快醒来,谁知道现在几点了?”有点沙哑的声音,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感性。
“好吵,白痴才会知道几点。”古古甩甩自己的头,第一个清醒过来,随后开始不紧不慢地做起柔软体操以舒展睡得僵硬的身体,“叔迪没来,时间应该还没到吧。”
“哼,要是等他杀到这儿,估计我们都会死得很难看。”姚恒瑞懒洋洋地站起身,微微皱眉的样子非但没破坏其精致美丽的五官,反倒增添几许恼人的轻愁。令一旁正在做体操的女性同伴嫉妒得只能翻白眼,明明是男人,为什么长得比她这个女人更惹人怜爱,没天理。
“啊……”言喻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咋咋舌,“我记起来了,我们早上十点是不是有个通告?”
“呃?”
“搞什么啊?”古古和姚恒瑞异口同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不就是因为知道有通告才叫醒我们的吗?”
“那个……”一向在乐队中拥有最高地位的男人略有踌躇,“对不起,我有急事,估计赶不上今天的通告。”
“混蛋!”是冷得刺到骨子里的阴森语调。
“骂得好,一贺。”古古朝最后醒来的贝斯手比个佩服的手势,“这家伙真是够任性的,昨天晚上一下飞机就拉着我们通宵录音,结果害我们连爬回公寓睡觉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竟然想扔下我们一个人逃跑,简直是欠揍。”
“要从哪里开始揍起?可不可以打他的脸?省得每次面对他这张英俊不凡的脸我都会觉得自卑。”姚恒瑞一脸坏笑地靠近好友,一只手臂勒住对方的脖子,“说,你到底准备干什么去?才七点半就大呼小叫地把我们喊醒。”
“什么?才七点半?”古古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完了,要是我有黑眼圈一定会被费叔迪臭骂一顿,可恶,为什么会有通告这种东西!”
“我今天有事。”言喻深挣脱好友的钳制,整理好随身衣物并确认手机电源充足后准备走出录音棚,“制作室八点后会有人借用,所以你们回家补眠比较好。”
“你究竟要去做什么事?”向来寡言少语的林一贺心里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多嘴追问一句。
离去者嘴角挽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却什么也没说。
“干什么故作神秘?你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就不知道,你已经有一年多没住在自己的公寓,基本上每次回去都是取衣物与资料。”姚恒瑞表情诡异,“……叔迪已经下了追捕令,只要是谁能找到你这只狡兔的第二窟,他有重赏。”
言喻深一愣,神情古怪道:“替我告诉叔迪,谁要是打扰我,我就杀无赦。”
“混蛋!”林一贺咒骂一句。
太了解言喻深任性到极点的行事风格,所以三人只能选择不加追问。然而人总有好奇心,他们心底多有不满。言喻深向来不向队友隐瞒任何事,为何从一年前开始,他的私生活成为了连最亲近同伴都无法窥知的秘密?
“有没有搞错?他究竟为什么事,总放我们鸽子?”姚恒瑞怪叫,并飞快地理好自己的东西逃也似的冲出去,“我要找个地方补眠,顺便逃过叔迪的怒火,你们帮我和喻深随便掰个借口请个假吧。”
“呃,一贺……”古古不知以什么身法转瞬间站到门边,朝仍站在里面一脸酷相的男子献媚地笑了笑,“……我也临时想起有急事要做,今天的通告恐怕我不能去了,替我告诉叔迪一声,还有,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冷眼看同伴们一个个开溜,被留下来必须面对经纪人责骂与抱怨的林一贺挑挑眉,一边取出手机迅速按键一边悠然地步出公司大厦。翻出存在手机里的短信息,他毫不犹豫地发给他们的经纪人,又果断地关闭了手机的电源键。
行了!看来今天难得会有一天空闲时间,要干什么呢?还是回公寓睡觉更好吧?心里盘算着的人根本懒得去思考收到短信息的另一人会气得如何发狂。
“我们都有急事,明天联络。”每次都是同样的蹩脚借口,连圆谎的心思都不愿多花一点,因此在“雷钧”乐队的经纪人费叔迪看来,乐队四位成员每个都是嚣张散漫得令人郁闷的家伙。但如果要众人票选四人中最令人头疼的成员是谁的话,十有八九队长言喻深绝对是头号人物。
夏日剥离理智的阳光耀得人几乎疯狂,躲进跑车内的言喻深戴上属于时下最流行款式的墨镜。琢磨着时间,他踩下油门,车子如风般奔驰于高速公路。原本敲定一星期的宣传行程硬是被他压缩成三天。即使惹来经纪人的抱怨与公司的不满,但他偏坚持在昨天晚上回来。一回来赶不及休息,他就拖着乐队到制作室录新写完的歌曲。
估计还没睡醒吧?想到应该正在家里补眠的某人,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无奈的叹息。
为什么自己无法容忍同她长时间分离呢?她不在身边的强烈思念,如同长期浸透骨髓的寂寞,竟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像是脑海中如影相随的无序音符,一时被零乱地遗忘,转眼间却又掠现于心里,清晰无比。
车子未熄火,驾车的人就看到极少在白昼出门的恋人心不在焉地走出公寓老旧的大门。她身后跟着一个体态发福的中年妇女,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悦,一起坐上等在门口的出租车。难道……曾经见过方吉全家福的他立刻产生了某个令其不悦的猜测,忍不住开车尾随其后。
非常普通的咖啡厅,播放着耳熟能详的古典音乐。由于不到中午时间,生意极为冷清。同母亲一起走进门,方吉便看到那个靠窗边坐着的男人。
“咦?”方母先是一阵诧异,“奇怪,是不是还没来?”
方吉也颇为惊异,因正望向她们的男子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江一。仍旧是短袖T恤牛仔裤的随性装扮,唯独没有戴运动帽。
“真巧,没想到会遇见你。”认出对方是谁,他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笑道。
“的确没想到。”因其与严森来往密切,方吉多少有点心结,敷衍地回应。而心里则更为后悔答应母亲来此相亲,叫人痛恨的戏剧性演变。
“请问是方伯母吗?我是代我哥哥江零等在这里的。”
“啊,是。”料不到会碰见女儿的熟人,更没想到女儿相亲的对象竟让其弟弟代为出场,方母脸色更为难看,“不知道江医生为什么没来?”
“医院临时有急救手术,哥哥没办法脱身,情急之下只能让我来道歉。”江一恰到好处的灿烂笑容很好地安抚了五十六岁的欧巴桑,“真是巧,没想到同哥哥相亲的对象是我们出版社一直想要合作的作者。”
“江医生脱不开身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你同我们家吉吉认识,那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们年轻人坐着慢慢聊,我还要回家煮饭烧菜。”虽然计划被打乱,但方母见江一外表与谈吐皆不俗,便多了个心眼。
“伯母……”
与摸不着头脑的江一不同,方吉不用猜也知道急于将女儿嫁出去的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干脆等母亲离去才看向第二次见面的著名编辑,也不入座。
“对不起,我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没关系,我们坐着谈吧。”他招手示意侍者点饮料。
“不用了,原本我是被我母亲逼着来相亲。麻烦你告诉你哥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请他不要理会我母亲的一厢情愿。”她生疏而有礼地解释。
“为什么不同你母亲言明?”他皱皱眉,不明白地问。
“我以为你会明白。”她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根本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江一温和地笑了,“我会和我哥哥好好解释的。”
“谢谢。”这次的印象显然要比上次深刻些,方吉觉得眼前外表如同大男孩似的男子远没有柳恶恶形容的那般可恶,“我要赶稿,所以不能久留。”
“真的一点时间也抽不出吗?我们出版社给的稿酬向来是行业中最优厚的。”见她要离去,他试图挽留。
“对不起,恐怕暂时我不能考虑。再见。”
被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江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心里诧异对方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回绝了自己,视线便不由穿过落地玻璃窗投至走出店外的女子身上。她并不是个美女,不高的身材因长期坐在电脑前而显得有点胖,五官虽然端正,然而却缺乏传统美学特别强调的精致细腻。中长的黑发因天热的关系盘成髻,与炎夏格格不入的黑色“V”字领T恤与七分裤,散发出一种禁欲般的冷漠疏离。他想起她藏在镜片下的锐利目光,透着职业习惯的审量意味,叫人不敢迎视的冷酷。就算是笑容,也无法感觉应有的愉悦,反倒有着郁郁寡欢的落寞。
“是个奇怪的女人。”他默默做出对她的定义,可这定义不到三秒就被推翻。
一辆黑色的流线行跑车打破了在日照中烤变形的街景的沉闷,天生就喜欢汽车更胜于服装的男人立即注意到了这辆价值不菲的名车。“梦幻”跑车缓缓停在才走出咖啡厅的女子身边,从自动车窗探出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脑袋。显然方吉没有准备,她仿若受惊似的连退几步。有点距离,江一看不清两者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流溢在两人之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
“你怎么会在这儿?”乍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言喻深,方吉有些心虚地问。
“上车再说。”宽边的墨镜很好地遮去他森冷的眼神,语气听来异常平静。
她下意识地回首望了眼咖啡厅,见落地玻璃窗边已没有了江一的身影才连忙坐进车内。然这小小的犹疑没逃过另一人的目光,言喻深暗暗咬了咬牙。
“你怎么会在这儿?”上车后不知说什么的她重复地又问一遍。
“你呢?”他不答反问。
一阵畏惧的沉默。
“你说过不会去相亲的。”车内的空气带着让人窒息的凉意,并不仅仅是空调的原因。
“我老妈直接杀了过来,说是我不过来相亲,她就住在我公寓里不走。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回来时见到她。”看着窗外迅速向后退的景色,她解释。
“我很想见她,只是你不愿意让我见她。”一针见血的讽刺,戳到身旁人的痛处。
“我……”她转首,情急之中开了口,却发觉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不相亲的。”
“仅仅是这个吗?”他不怒反笑,“如何?对方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临时他有手术所以没能来。来的是他的弟弟,正好是我认识的编辑。”摸不透他善变的脾气,她老实回答,“我已经要对方转告拒绝的意思,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心情因最后一句话有所好转的言喻深为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感到不能言喻的悲哀,然而最终也只能以平静的表象掩饰。
“手术?他是医生?”
“据说是个外科医生。”
“哼,医生多变态。”总结性的一句话,分明是恶意的鄙夷及幼稚的敌视。
方吉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实在拿这样爱恨分明的男人没办法,她将胳膊抵住车窗,只手撑着头看他驾车时的侧脸。
“为什么这样看我?”为她的视线感到些许狼狈,他闷闷道。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该不会是某个人一直跟踪我,早就候在咖啡厅外准备抓我吧?”
“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个性,若非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根本不会如此轻易罢休。多半会大发雷霆,怎么可能就这样一语带过?”她的眼睛微眯,唇线微扬,一副要笑不笑的可恨风情。
“我生气你在意吗?”他郁闷地反问。
当然在意。简单的答案却因心情的复杂而说不出口,她笑而不语,伸手握住了他抓着方向盘的左手,微微用力,随即松开。接触到穿过墨镜投至的视线,她敛了笑意,神情微妙地转首继续看因速度而变模糊的街景。
知道她不愿说话,他顺手打开了汽车音响。电台的女主持人正以甜蜜的声音介绍着流行歌曲本周排行榜的情况,当说到一进榜就跃居首位的新单曲时,手机吵闹的铃声遮盖了一切。
“你的手机。”他提醒尚未有所动作的物主。
“是不认识的号码。”不解地按下接听键,随着另一个不陌生的男声响起,方吉难以克制地流露厌恶,“你打错了。”
“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你挂我电话,我保证没有一家出版社会与你合作,相信现在的我在出版界有这个影响力。”厚颜无耻的优越感通过无线信号全然展现在接听者眼前。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恼火地轻斥,甚至无法在意身边还有一个人。
“明天下午两点,在上次见面的酒店咖啡厅,我想见你。”
“可是我不想。”浑身都处在一处僵硬状态,她低吼。
“吉吉,诚如我刚才说的,你没有拒绝我的立场。现在和你有约的是一家小出版社,一旦我向他们有所暗示,他们多半会不顾合约就抛弃你。”
深深吸一口气,她明白他所言非虚。
“怎么?你还有考虑的余地吗?”等不到她回话,那头传来不屑的轻笑声。
“的确没什么余地,我可以挂电话了吗?”无法再忍受他的声音,她冷冷道。
“当然可以。记住,我会准时到的,你知道我等人不会超过十分钟。”
没有互道再见,简短且极不愉快的谈话便结束了。
“是谁的电话?”感到她心情的恶劣,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是编辑,约明天详谈改稿的事。”她撒了个谎。
没有把握确定她说的是否是事实,言喻深未加追问,车内再次归于没有言语交流的沉默气氛。幸亏电台已经开始播那首榜首冠军歌曲,却恰恰是“雷钧”推出的最新单曲——《纠缠》。
“……风吹乱的发丝,并不是我缠住你的唯一理由……”
止不住内心的繁乱思绪,方吉隐约听到这么句歌词,一时心潮澎湃,低声唤他的名字。
“嗯?”他很自然地回应。
无奈地笑了笑,她撒娇似的靠向他,“……没什么,只是想说这首歌的歌词写得不错。”
“受宠若惊。”正忙于开车的他迅速看她一眼,展露一抹灿烂的微笑,足以抚平她惘然彷徨的焦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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