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经过多年来的颠沛流离，莫冥兄妹已经大概熟知了蜀山内外的路线。青冥山山谷下贯流着一条不息的河，顺着这河向上游赶去，总会找到水灵洞的。为了掩人耳目，俩人绕过清子河镇，顺着官路去了。
时值午后正热时分，才走了几里地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兄妹俩不得不就近在路旁的临时小茶铺下乘凉。讨了两杯茶水，避着阳光，清风徐徐，好生爽快。
一队官兵迢迢赶来，数算着大概有三十几人，正经的盔甲和官刀，后面还拉着两辆马车，上面各有一只大箱子。带头的督军进来便问：“你们这儿可有酒喝？”来势汹汹，好没礼貌。
伙计附和着道：“有，有，当然有。不过咱这小棚子怕是盛不下这些个人呢。”
督军扫了眼莫冥兄妹，举刀指了指，“两个小娃却占着这么大的位置，快闪到一边去！”
伙计有些尴尬，“这，他们年纪还小……”
“啪”官刀一拍，督军冷眼道：“你做是不做？”
伙计无奈，这时莫冥拉着莫夕，便道：“小哥不必为难，何处不可歇息。”说着带着莫夕坐在了一旁的地上。督军却还不满意，看着店里一些赶脚商，“把这些人也都赶出去。快给我们上酒！”
铺子里约有五六个客商，各个以斗笠掩面，行事严谨，莫冥都看在眼里，心里道非寻常。这官兵是从青冥山的方向而来，恰巧今天是除夕年，这两车东西八成就是青冥派每年交纳的税款。奇怪的倒是这茶铺，大年除夕却顶着炎炎日头在这里迎客，蹊跷得很。
这五六个江湖客分别把朴刀亮在了桌面，虽说官兵倍多，江湖人可也惹不起。督军必是不想生事，便直接分发了酒水。酒过半晌，山涧里传来悠扬小曲，听得人心里倍加舒爽。莫夕一边张望着笛声何来，一边问道：“哥哥，你可知这奏笛之人在何处？”
莫冥没回答，只瞧见铺子里的伙计和那几个江湖客悄然捂上了耳朵，心想有诈，连忙和莫夕抱在一起，捂住彼此的耳朵，缩成一团。却在那随后片刻，三十余官兵渐渐七窍生血，各个捂着脑袋原地打转，似同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稍后，头颅迸裂，三十余人纷纷惨死，甚至连那几匹马也难免一劫。
且听笛声渐弱，莫冥只感觉片刻间头痛难当。松开莫夕，她已经有些意识渐弱了。远处不知何方飞来一人，那轻功十分飒踏，轻灵无比。眨眼间从上方稳稳落地，是个俊朗的少年，和自己年龄相当。莫冥心下暗叹，这人轻功甚佳，何日自己能达到这般出神入化。
这时那几个江湖客和伙计将这些具尸首检查了一番，确定了没有留下活口以后又检查了一下马车上的官银。朴刀破开封条，里面果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千两。那少年收起笛子，脸上露出担忧的一副表情：“没想到马匹也死光了，光凭我们几个人难道要扛回去么。”
正在众人为此为难时，莫冥突然启齿：“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就地掩埋。”
话音传出，众人方才发现旁边还有两个幸存者。那少年闻声而至，“你这话怎讲？”
莫冥道：“今天乃除夕大年，各县城必定把守严密，想要带着这两箱银子过关，绝非简单。当下之计，不如就地掩埋，等到夜深人静再派马车来运，岂不容易？”
那少年豁然展眉，须臾笑道：“谢了你的妙计，可你不怕我们灭口么？”
莫冥从怀里掏出那块青冥内令，递给了那少年。少年见后，面有所动，“能在我的笛声下安然无恙的，果然不简单。”
莫冥收起令牌，微笑道：“此言差矣，我与青冥派有关系倒不假，但我并非青冥派的犬牙。依我判断，你们不是坏人。”
少年一笑，“此话何言？”
莫冥道：“这车上的官银是青冥派自从败于朝廷后每年交纳的税款，其实除了青冥派以外在蜀山内还有不少门派要遵循此规。你们有高深莫测的武功，自然不会贪图这几千两银子，所以你们的目的无非是想阻止蜀山各派向朝廷归顺。我猜的如何？”
少年有所惊动，“真不知你是何人，不过你所言句句属实。既然如此，我便坦言相告。我乃逍遥阁少堂主，林轻灵。这几位都是我的贴身随从，也是逍遥阁有名的高手。不知你是什么身份？”
莫冥敬道：“方才已见过公子的绝学了，确是令人见而丧胆。小可不才，没什么武功，更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令牌乃青冥派前任掌门莫凌峰亲执，在下和小妹都是莫凌峰之子。”
林轻灵拱手，“原来是莫掌门之子，难怪气质非凡。我虽然生的晚，从未见过莫掌门，但是家父经常提起莫掌门，说他是武林豪杰，江湖楷模，只是因为与朝廷对抗，最终不敌，杀身成仁了。若非这样，蜀山各派也不会沦落至此。”
莫冥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倒是这些官银，你们如何处置？”
林轻灵道：“既然是莫掌门之子，那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这些银子自当由你处置了。不然我派人重新交还青冥派？”
“不可，青冥派现任掌门，也是我们的师叔，一心归顺朝廷，你今日若将这些银两送回去，明日他便派人再送予朝廷。依我之见，这些银两不如分发给穷苦百姓，也算是为青冥派积德行善了。”
林轻灵道：“正合我意！那我这就去叫人手，以青冥派的名义分发给百姓。不过，看莫兄这身行装，是要去何处？”
莫冥道：“师叔不肯让我们兄妹俩回山，恐我二人夺他门位，甚至派人追杀我们。我二人做梦都想有一天能回到青冥派，只可惜我们不会武功，根本没法回去。所以，我二人此次是去请教高人教授，假以时日，有些浅薄的功夫，也不怕明枪暗箭了。”
“哦，倒是如此。那就不耽误莫兄前程了。他日若有所求，莫兄尽管来逍遥阁找我，我林轻灵自当倾力相助！”
“那便就此告别！”
二人拱手拜别，莫冥背着昏昏的莫夕继续赶路。
林轻灵望着他二人的背影，喃喃念道：“莫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