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重返竹林，莫冥望而生怯，可能是刚才被打怕了。不过这次水灵漪并没有让他继续和自己较量，而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语气也好之从前，“过来坐吧。”
如果她说过来继续打我吧，这倒是她的风格，不过冷不丁说这么句话让他愕住了，“什么？我们不继续打了么？”
水灵漪招呼他坐下来，平心静气地道：“让你挨打，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想学高端的武功，成为众人之人，并不是说着那么轻松的。”听他肚子还在乱叫，水灵漪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她从背后拿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没吃饱吧，凑合着吃吧。”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垂着头，说道：“我只不过是不想见到他们罢了。”
“他们？是谁？”
“姐姐。”
“为什么？她不是你的亲姐姐么？”
“是亲姐姐不错，可是我每每看见她，都会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
这样啃着馒头聊着天，惬意的很，“当年的事，不都过去了么，就像我和妹妹的遭遇，已然如此，就算回想又能怎样。”
“那不一样！”她摇着头，“当年师兄和姐姐苦口婆心的劝我，就仅仅是想让我平平安安，不要惹是生非，我只要听了就好，可是……这么多年来，在这水灵洞，说是隐世，实际上我们谁不知道是为了躲避流言。师兄临死都命令旁人不要难为我，可是，是我杀了他啊！”
眼泪已然在眼圈里打转了，莫冥看着这情景，嘴里的馒头感觉越来越难嚼了。
莫冥淡然道：“我年纪尚小，男女之情是还不懂，不过，我听过你们说的这些，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应该为莫叔叔做些什么……”
水灵漪依然摇头，“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当时我出手的时候就后悔了。那可是最疼爱我的人啊，虽然有的时候令我烦心，可他才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抽泣了一下，“呼……这么多年来，我和姐姐在一起都很少说话的，其实并不是我冷酷，我之所以冷酷是因为我内心已经被击打的支离破碎了，我需要一种强有力的伪装，来掩饰我心里的疮痍。没错，我确实是个混蛋，背师弃祖，就为了一个赢字，六亲不认！我真的希望当时死掉的人是我，不然我现在真的生不如死……”
莫冥捏着最后一半馒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莫叔叔不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么。就像我和妹妹，从小就没有父母，我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叫莫凌峰，是青冥派的前掌门，现在都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了。而娘亲，自夕儿下生就去世了。我们从小就遭受众人的鄙夷，不论我们做的多么好，做的多么努力，可还是会挨说挨打。我何尝不想像个普通百姓一样，我的童年都在逃亡！有哪个小孩子想天还没亮就起来练功？这都是被逼无奈啊，更何况我还有个妹妹，我更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至少为了她也要努力。师父，往事都过去了，我们这些活在当下的人，为什么要被往事折磨着？师父，咱们继续练功吧！”
水灵漪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么大的人了，竟要你这晚辈来开导，真是既可笑又可悲。不过，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解开了我的心结。不过，妄想我会对你手下留情，该打的还是要打！”说着，俩人噌的跳了起来，又接着切磋起来。
再说水灵珊和莫夕。水灵珊的武功偏柔，是正宗的青冥派武功。水灵珊给莫夕讲的第一课并不像是水灵漪那样实力互拼，也不是从基础架势讲起，而是给她讲述青冥派的武功特色和内功。水灵珊侧重内功，在她看来，内功是修炼外功招式的基础，是分配外功招式每一招式的强度的必须。
水灵珊道：“身为青冥派的人，首先要懂得不是武功，而是它的历史。青冥派在一百多年前只不过是个小山寨，当时的寨主也不姓莫，而之所以把山寨发展到今天的江湖一派，是源自于你们的先辈莫少华。莫少华是个武林豪杰，无师自通，行走天下，学得少林、武当、峨眉三派武学，以及江湖诸些自立门派的武学，咱们青冥派武功就是集精于众家武学为一体所创。招式里有阴有阳，有气有力，而且内功和其他门派截然不同。”
当然，像莫夕这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好奇这些所谓的历史，她想问的是：“大姐，那咱们青冥派和其他门派相比，谁更厉害呢？”
水灵珊想了想，解释道：“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因为武功没有孰高孰低，只有修炼的人的功夫高深与否。习武不在于多，而在于精，精一技，胜于懂十招！我们先从内功开始练习，咱们青冥派的主要内功心法是《五灵经》，是集天灵、意灵、枢灵、气灵、慧灵于一体，舒发骨骼韧带，使体内内气聚集，平日修炼有助心脉器官强壮，对于武功和一些招式也有着特殊的效果。比如说……”
水灵珊做起了示范，用内气从湍流的河水中汲取一小拨，然后转向对面的树木，仅仅是这柔水却可以击碎树枝。“水只不过是一种工具，我们身边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是工具，但重要的是内功的深厚和掌握。这《五灵经》是青冥派内功至宝，咱们这里没有手抄本，你只要跟着我学习它的步骤和参悟个中的精髓就好，这样就算日后你行走江湖，自己也可以通过这些诀窍来日常修炼。好，现在来跟着我做，双膝微屈，背平如一，双臂摆平，筋骨放松……”
通过一个多月的习练，莫冥虽然没学到一招半式的青冥派武功，但在水灵漪的手下却能轻松的躲闪，偶尔还会给予一些小反击。这天清晨她并没有再让莫冥和她切磋，而是把他叫来问话。
水灵漪：“不知不觉也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挨打！”
他想都没想，脱口便答。
“难道仅仅是这些么？”
莫冥轻松的笑了，“当然不止。自从我跟着师父学武开始就从没质疑过师父的教授方法。我也深深觉得挨打挨的多了，不仅体魄在无形中增强了，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别人的强处发觉自身的漏洞，久而久之漏洞补得多了，挨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水灵漪欣然点头，“不过这只是我所希望之一。所谓的武功无非就是拳打脚踢，更高深一些的也只不过是内气功，但无论是什么武功，什么套路，能打败对手的才是最实用的！花拳绣腿虽然摆着好看，但只是观赏用的，没有任何实用价值。我当初就是从青冥派死板的教学中度过了十几年，结果武功非但没有一点长进，反而逐日下降。武功，讲究的是灵活，关键时刻只要是能抵挡得住，反击的了，那么不管是哪个门派的，都不妨一用。”
“当年的武林大会我没参加的上，原因是他们嫌我学的武功太杂，说什么要想参加必须使用本门武功，依我看来他们是怕输罢了。我虽然没在武林大会上夺得名次，但之后那些年在江湖中的切磋，逢比必赢！”
讲大话也是要有一定勇气的，莫冥深深知道水灵漪是个爱显摆的人，但同时她也是个有资本显摆的人。
“就像当年我和峨嵋派的掌教师姐比试的时候，最后一招我是用了峨嵋派的武功胜了她。那些江湖宵小自然愤愤不服，说我偷学武功，胜之不武。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能用对手所学的武功获胜，才是真正的胜利，这才能说明你的真实水平，因为武功没有高低，所谓的高低在于习武的人！”
“师父所言极是……”
“经过这一个月的挨打，多少也让你懂得了些基本的格挡和还击。功夫无非三种，格挡、消除防御和实招。如果对方强力攻击，那么就强力回击，比武有的时候也是在比心理素质，在他奋力一击的时候你也奋力一击，哪怕是两败俱伤，他日后必定不敢再与你比试，那么从心理上说他就彻底的臣服在你脚下了！还有就是破除防御，需要多加练习眼力、思维和速度，不论对手怎么抵挡，终究会有防御不到的地方，看准空门，一击制胜！至于实招，再华丽也不敌这么轻轻一拳。”
水灵漪一边讲着做起了示范，“当年我和凤凰阁的大小姐比试，她们凤凰阁架势磅礴，姿势优美，那大小姐就这样龙飞凤舞的飞了过来，我当时一动没动，看她到跟前了，右手就这么一挥，就把她打到一边去了。青冥派有种武学内涵叫做敌动我动，敌不动我迫使敌动！你只要虚晃一下，让他误以为你要放招，但实际上你只是想通过虚晃而得知他的破绽。”
“这么说，比武，也是在比心理？”
水灵漪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来到河边洗脸，“这些日子和我切磋比对，你自己不也有感觉么？那就是一种潜意识下的感觉，在心里觉得对方下一步会怎么样，从而作出攻击或抵御的准备。这就是意识！总之，武功就在于速度、洞察、意识和力度！唔……今天的水真凉，看来秋天快到了……快点洗洗吧，吃过早饭，我教你青冥派的武功！”
“师父！……”
水灵漪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莫冥站在原地，下巴上还滴答着水珠，样子看起来有些无助。
“师父，近日来我越来越感觉胸口闷的很，刚来的时候大姑姑说我被翁先生施了法，可是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她还没有找到解法吗？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水灵漪骂道：“瞎说什么，你是不是嫌你的命太长了，想咒咒自己减减寿命？”
“可是，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感到窒息一般的滋味，好难受……”
“这个……这是正常反应，这说明你这段时间刻苦练功，体魄强壮了，对那道内气开始有了破解。没事，没事！”
“师父，真的没事么？”
这少年眼神真切的很，满满的充斥着忧伤，水灵漪真心的不想骗他。她低头思忖了片刻，道：“姐姐已经在想办法了，应该没事的。你要坚持每天练功吐纳，强壮身体也是克服这道内气的一个关键。”
“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