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招魂（中）
“师父，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一招传给我？”贾老道以为于浩只是找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一爬上车，便迫不及待地想学艺。
“吔——你怎么也跟来了？”一转眼，看到坐在驾驶座的付贵用古里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急忙介绍道：“哦——这是新茅山派掌门贾道长。”
付贵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于浩的话非但不能给他解惑，反倒把他弄得更加迷糊了。难道于大哥是新茅山派的？可从没听说过啊！也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徒弟，并且还是这么老的掌门？奇怪啊，奇怪！
“您是我师父嘛，我不跟您跟谁？”贾老道担心于浩撵自己下车，不等付贵开口，便抢着说道。
“唉——”于浩有些烦闷地闭上双眼，说：“走吧——。”
贾老道看上去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可也是个老成精的人物，见于浩和付贵脸色不佳，也就很自觉地闭口不言。
“付贵，我在听你说呢！”闭着眼睛的于浩突然开口道。
有些事情不想说，很难说，但又不得不说。付贵艰难地组织措辞，脑门溢出了细细的汗珠，总算将小兔子他们遇害的事情说清楚。
“唐大发，老子要剥了你的皮！”听完付贵的话，于浩猛地睁开双眼，咬牙切齿地怒吼。
“不用了，他已被我父亲开枪击毙！”
“啊——？”于浩感到很意外。顿了顿，他又开口说道：“谢谢你父亲——也感谢他收容小兔子他们。”
市肉联厂离市府也就几公里的路程，说话间小轿车即开到肉联厂的大门前。
“滴滴！”付贵按了两声车喇叭。
“来了，来了！”只见肥肥胖胖的厂长从值班室窜了出来，“哐哩咣当”地打开大门，将小车迎进厂内。
B市的苦难引起的惊恐表情，在厂长的胖脸上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他的那一身肥膘似乎也没佘多少斤两。B市实现灯光管制时，唯有肉联厂正常供电，并有人员暗中保护。他乘机带着全家都住进厂内，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冻库里随便扫一个角落，都够他们一家包餐一顿的了，渴了库房有的是冰霜。所以，这次危难，他们一家子受的磨难最少。
胖厂长是个聪明人，B市重见天日，他琢磨着马上就会有人来取“货”，于是一刻不离地等着，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等着了。待车停下，他殷勤地打开车门，见走下车的是个年轻人，不由得一愣，但脸上仍挤出一副笑容。可当看到一个老道士也跟着钻出车来，他的脸“唰”地变了。我的天！难道还要在这里做道场法事？以后谁还敢来卖肉？还怎么做生意？看来，自己的厂长是做到头了！
不过，胖厂长在生意场上滚打多年，早已练成一项异能，那就是胖嘟嘟的脸可以随意变化表情。只见他瞬间即转换出职业的微笑：“首长，你们来了？”话是对着付贵说的，不管怎么看，于浩都没有“首长”的那种气质。
付贵鼻子哼了一声，说：“走，去开冻库的门。”
胖厂长抖动一身肥肉，屁颠屁颠地在在前面带路。
“哐！”冻库的笨重的大门一打开，在震耳的“嗡嗡”声中，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夹带着刺骨的寒气，朝于浩他们弥漫过来。付贵瞅了于浩一眼，率先走了进去。贾老道打了个寒颤，也缩头缩脑地跟在于浩的屁股后面。胖厂长可没那份胆量跟进，他轻轻地掩上库房的大门，耐心忧心地在外等待。
由于厂子停产，库房内几乎是空的。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用白布裹满全身的几十具尸体，分成几排，硬邦邦地摆放在地上。根本分不清哪是小兔子。
于浩的心情非常沉痛。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小兔子是第一个让他体验到了，那种实实在在的、做人的高贵尊严。所以对小兔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见于浩在寒冷的库房内默默地站了良久，付贵终于忍不住问道：“于大哥，您打算怎么处理？”
“还是到外面说吧？”还没等于浩开口，贾老道便瑟瑟地插话道。
正在月台上搓着手来回走动的胖厂长。见于浩三人走出库房，停下，口一张，似乎象说什么话，可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看到胖厂长欲言又止的样子，付贵不耐烦地说道。
胖厂长使劲地咽下一口唾沫，瞟了贾老道一眼，小心地说道：“是这样的，您们能不能不在这里做道场？首长，你看，我们厂本来生意就不好，要是——。”
“谁说要做道场了？”付贵打断胖厂长的话，这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好，这就好！”胖厂长紧缩的脸一下松弛下来。
正为如何处理这事举棋不定、大伤脑筋的于浩，听了胖厂长的话，像是迷糊中被点醒了一样，突地扑捉到一线希望之光，眼睛猛地一亮：“这位厂长说得好！不管怎样，都得做一次道场，作一趟法事！”
付贵与贾老道不约而同地问道：“干啥？”
“招魂！”
胖厂长听了，如五雷击顶，我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他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把自己肥厚的嘴巴割下来喂狗。
“贾道长，我不会招魂，您老能帮个忙吗？”于浩除了看到过专门为死人超度亡灵的道士外，还从没看到个道士做过什么道场，简直就是个“道”盲。
贾老道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怔怔地看着于浩，心中暗道：你不会招魂？日弄鬼啊！那千军万马的魂灵，不是你招来的？即使是我的祖师爷从坟墓里爬出来，也没有你那么大的手笔！在这个世界上，说到招魂，你说是第二，哪个敢说第一？
“怎么样？”于浩又认真地问道。
贾老道脸上的表情，就象马上就要哭了似的，他带着哭腔，说：“师父啊！您就别寒碜我了，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付贵对于浩的举动疑惑不已，要贾道长帮忙，究竟是招魂超度？还是有其他用意？
见贾老道态度坚决的很。于浩想了想，无奈而又狡黠地说：“你不是想拜师吗？嗯，你应该知道，拜师之前都得接受一番考察吧？假若你连招魂都不会，那——嘿嘿！”
贾老道松了口气，原来如此，那可得好好表现！
傍晚，西边天还残存些许淡淡的红霞。贾老道的也差不多准备就绪了。只见他穿着一袭白领长袖、蓝色的宽大道袍，黑色的道冠象一间方方正正的小瓦屋，盖在他灰白的头上，看上去庄重之中暗含飘逸。
在月台前的水泥平地上，摆着一张胖厂长哭丧着脸，搬来的办公桌。桌上罩着一块猩红的绒布，绒布上摆着：香炉碗一个、白瓷碗一个、三指青砖一块、三寸一尺白纸一张、三尺红线一根、桃木条子一根、阴阳水一碗、黄泉土三把、请神香十根、引魂灯一盏、幽冥纸一扎、还有一只启明鸡扑腾着翅膀在桌下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