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人人都能梦的解析(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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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4)

雅各布一直都以弗洛伊德为荣,他深爱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甚至到了有点儿纵容的地步。在弗洛伊德17岁的时候因为疯狂地购书而欠下书商一大笔钱,最后还是老雅各布从本来就不宽裕的收入中挤出钱替他支付了这笔账,并且没因此抱怨过一句。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对于这点,老雅各布猜对了,只是,他没能看到那一天。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已经40岁的弗洛伊德痛苦不堪,甚至使他患上了严重的神经症,并且身体健康状况也起伏不定。

如果弗洛伊德就此被击倒,那他就不是弗洛伊德了——在这么糟的情况下和形势下,他依旧继续着自己的精神分析研究。

上面这一段仿佛是个励志故事……也许有人会说:难道不是吗?

我不这么看。

这不是故事,这都是真实的。弗洛伊德也是人,是100多年前活生生的一个人。而当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艰难困苦,承受了这么多沉重打击后,还能坚持着自己的理想,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们不应该只是羡慕那些伟人的荣耀与光芒,我们也应该清楚地认识到他们所经历的艰辛之路。那条路上荆棘丛生、铺满锋利的碎石,每前进一步都将洒下淋漓的鲜血并承受着常人难以忍耐的痛楚。当一个活生生的、与我们同样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孤独地挣扎着走上这条路,并抵达终点的时候,荣耀与辉煌对他们来说则不算是什么奖品,而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们承受了太多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一切,并且,没有在这条路上倒下。

这,才是我看到的。

4.曙光

通往辉煌的道路是坎坷艰辛的,所以弗洛伊德的苦难并没有结束,还在继续。

在继续研究精神分析的时候,弗洛伊德发现有些问题的根源直指患者童年经历,并且部分内容与童年的性经验与性创伤有关,所以他接下来发表了关于儿童被动性经验和性经历对心理影响的论述,这就是著名的“性本能理论”。

这回学术界没沉默,而是立刻一片哗然,并且把这个理论定义为“肮脏的”“下贱的性变态理论”。如果说之前的学术排挤是噩梦的话,那么这个论点,就使弗洛伊德坠入了地狱。

首先他被迫辞去在国立儿童病院义务做了10年的神经科主任职务,而后他的许多故交和同学开始疏远他,并且他那曾经门庭若市的诊所也变得人迹罕至。至此,弗洛伊德因为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而付出了全面的代价:学术排挤、失去地位、面对孤独、穷困潦倒。

弗洛伊德并没做出任何妥协,依旧忍受着这一切。学术排挤就排挤吧,自己继续研究;地位没有就没有吧,反正犹太人一直不同程度地被歧视着;寂寞就寂寞吧,那就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到研究和病患身上;经济是基本靠积蓄了,省吃俭用加上少得可怜的上门患者,还是能过下去的。就这样,我们的天才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并且潜心于精神分析的研究和实践。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通过精神分析法治疗后有了明显好转的患者越来越多,他们怀着感激与敬意记住了这个名字: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在独自继续研究潜意识及精神分析的时候,弗洛伊德发现做梦现象和潜意识有着紧密的联系——因为患者童年期间的经历与精神及神经质患者那“深藏的源头”都会在梦中显露出来。这个发现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们能够更多地窥探到神秘的潜意识世界。同时这在整个心理学史上也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但弗洛伊德深知,仅仅有了这个发现还是不够的,他需要验证——这是一个必需的过程,因为任何惊人的发现若是没有严谨的验证及近乎偏执的反复分析,那么都将不具有实际意义。

接下来就是拿谁做实验的问题了。他在反复认真地考虑后,认为自己是最适合的——因为很多生活经历、很多想法、很多梦境只有自己才能详尽地描述并且加以分析。但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将暴露出自己的大量隐私。

多年前我读到那些隐私的时候,对弗洛伊德的行为充满了敬意:为了理论的立论而献身。但是当我多年后尝试着自己分析并且自己解析自我的时候(无论梦还是别的什么),我才真正地懂得这是为什么:相比较而言,对于那些隐蔽思想的保密,远远不如透彻地分析更为畅快淋漓,而且不能否认,对于当时的弗洛伊德来说,这更是一种宣泄。

弗洛伊德不是傻子,他很在乎身边的人以及保护那些隐秘的思想——这两者通常是有关联的。假如他把对一个人的印象,无论好坏都一股脑地展示出来,恐怕对方会对本来就“声名狼藉”的弗洛伊德更加界限分明,就算他反复强调自己其实很喜欢对方也没用。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对自己的某种扭曲及对缺点的夸大,但从别人的观察角度难免会产生一些扭曲的印象。所以,如果仅仅是自己分析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假如要彻底地把这些按照步骤慢慢暴露出来,并且逐一加以分析,最后展示给大家看,那么本来朋友就少得可怜的弗洛伊德会更加孤单。但我要强调的是,即便如此,深刻分析并且把它们彻底袒露出来还是具有快感的——那种不分析到底不罢休的状态是会让人上瘾的。也正因如此,终于,我理解了弗洛伊德当时的心情:

来自种族歧视、来自学术排挤、来自生活压力、来自不被理解的孤独与困惑,都不能阻挡我对学术的严谨态度,我会继续坚持自己所认为正确的方向。还有更多的挫折吗?那么让我,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来承受吧,因为我这一生注定要追寻真理,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当时的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他打算抛开所有去追寻真理。

可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当一个人舍弃自我的时候,他反而会拥有全部。问题是,有多少人能做到呢?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弗洛伊德做到了。

沉寂了几年后,在1900年,弗洛伊德通过这些年的积累和分析研究,出版了他的不朽名著——《梦的解析》(其实具体出版时间是1899年11月4日)。

出版后的最初那段时间,学术界的反应依旧是沉默。而弗洛伊德对这本书却寄予厚望,他希望这是理想之路上所经历的最后一次考验。

是这样吗?是的,这的确是晨曦破晓前的最后一刻——虽然这本书足足沉寂了将近10年。

不过梦解析的理论显然比书传播得更快。

沉默过后,在接下来的几个年头里,仿佛大型交响乐开头那几个音符似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支持和批判分别跳了出来。紧跟着,一些认真的分析文章开始出现在报刊和学术杂志上。慢慢地,那些分析文章越来越深刻,也越来越长,有些甚至长达十几页。接下来一些学术界的资深人士开始向弗洛伊德表达敬意——中间插入了来自个别人无聊的谩骂攻击以及诬蔑式的批判。而此时那些被弗洛伊德治愈的患者们开始愤怒地反击,同时那些拥有学术良知的声音也在逐渐加强,最后声音彻底扩散开来,并且成为不可阻挡的洪流——学术界终于再一次哗然了。但这次,是对弗洛伊德的赞誉和溢美。

写到这里还是要强调一下,当时的欧洲医学界和科学界,虽然古板,但基本还是尊重严谨的科学态度的,并非像欧洲旧教会那么丧心病狂——打压伽利略,烧死布鲁诺。所以在这件事上就算弗洛伊德是个犹太人,就算弗洛伊德发表过“肮脏”的理论,最终医学界还是认可了弗洛伊德所创建的学说。

所以,当时虽然依旧有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其实至今仍有),但是谁也没办法否认精神分析法及梦的解析对于癔病治疗所做出的贡献,就算那些反对弗洛伊德的医生们也不得不向病人推荐:“嗯……也许……你应该试试到弗洛伊德诊所那里去,他也许会有办法。”

而此时在弗洛伊德诊所排队的已不仅仅是奥地利的患者们,还有整个欧洲甚至来自其他大陆的患者。

终于,命运对我们的天才开始绽放出第一缕耀眼的光芒。

在《梦的解析》发表两年后(1902年),弗洛伊德接受了《新维也纳日报》的建议,成立了著名的“周三心理学会”。学会最初的核心成员分别是:阿德勒、卡梅勒、利特勒和斯泰克尔。一般读者不知道这些名字没关系,很正常。但假如你毕业于心理学专科说自己不知道这些名字所代表的高度,那我给你个建议:复读吧。

顾名思义,周三心理学会就是每周三进行的学术聚会,而每次的会议记录都会发表在次日的《新维也纳日报》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08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对弗洛伊德本人和精神分析的推广都有着很好的宣传作用。同年,通过一些曾接受过弗洛伊德治疗的上流社会人士的积极努力,弗洛伊德得到了早该属于他的那项荣誉——维也纳大学荣誉教授头衔。这荣誉虽然来得晚了一些,毕竟也还是来了。不过这同今后弗洛伊德所将获得的荣耀相比,却是近乎微不足道。

1900年到1907年,是精神分析理论的逐步推广期。在这期间弗洛伊德与自己的学生们和理论推崇者们(终于不再孤独)不断地完善精神分析以及梦解析重要的组成部分:自由联想。在这期间他还发表了《性学三论》(1905年)。

1907年年初,弗洛伊德见到了前来“朝圣”的卡尔·古斯塔夫·荣格。

荣格是在20世纪的头几年知道弗洛伊德的,同时接触到精神分析以及梦解析。而与之进行思想接触是在1906年,荣格把一些自己的论文以及著作寄给弗洛伊德,从此两人开始书信往来。一年后,也就是前面说过的1907年,荣格前往维也纳拜访弗洛伊德。

在共同的兴趣下,两人一见如故,而且进行了超长时间的首次交流。弗洛伊德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荣格具有一种领袖的天分与气质。而面对弗洛伊德的荣格不仅仅是荣幸,也深刻意识到了弗洛伊德在未来几年里将会是自己最好的老师。这次会晤可以说是心理学史上一次极为重要的会晤,因为这标志着精神分析法由此向着更为广泛的领域推进。

1908年的4月,所有周三心理学会的成员们(此时周三心理学会的核心成员已经有包括荣格、布洛伊勒、李克林等十几人了)一致认为这个学会的名字太泛,应该更加精准一些。最后经过商定,周三心理学会更名为“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而几周后(当月26日)的那次精神分析成立会议也已经不再局限于小范围学术研讨——参与者来自将近10个国家。至此,弗洛伊德所创建的精神分析学为如今的临床心理学奠定了实质性基础。

当然,反对或者质疑精神分析法及梦解析的人还有不少,很多精神或神经治疗研究领域的专业人士严重质疑精神分析及梦解析的可信性,他们始终认为这是个精心修饰过的科学骗局,是个谎言,是伪科学或者科学神话。这种争论和质疑至今都依旧存在——算起来已有100多年了!

在精神分析学会正式成立后的第二年——1909年8月,弗洛伊德乘坐“乔治·华盛顿号”邮轮,应邀前往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克拉克大学参加该校20周年庆典并进行演讲。

马萨诸塞州,地处美国东海岸北部,比较靠近加拿大,属于新英格兰区。因为“Massachusetts”这个词曾经被翻译为“麻萨诸塞州”,所以我国曾经习惯将其称为:麻省。而克拉克大学与麻省理工学院齐名,强项专业是心理学和地理学。

1909年9月,当53岁的弗洛伊德站在克拉克大学的演讲台,看着下面屏息倾听的人们时,心中感慨不已。他清了下嗓子,定了定神,开始了他在美洲大陆的第一次演讲,主题是:精神分析。

“女士们,先生们:来到这个新大陆,面对着这么多怀有希望并且学习态度诚恳的听众作演讲,我感到既新鲜又有些不安。我之所以享有这样的荣幸,无疑是因为弗洛伊德这个名字与精神分析学主题的联系……”

在演讲的最开始弗洛伊德就谦逊地强调:精神分析学的诞生,自己起的只是辅助作用而已,真正的创始人应该是布洛伊尔医生,自己最多只是个勤奋的学生而已……演讲的实质内容从安娜·欧病例开始,通过实际病症来逐步解释精神分析的主要构成:潜意识、谈话疗法、自由联想,等等。在涉及性问题的时候弗洛伊德并没对此避讳,只是在措辞上小心谨慎地把所有观点清晰地讲述了出来。而在儿童性心理问题上,最初弗洛伊德还犹豫了几秒钟,但是最终还是决定从科学角度出发,暂时抛弃一些无聊的纠结而进行详解。

当演讲结束后,弗洛伊德略带不安地看着听众们——他担心会遭到像欧洲学术界态度那样的反馈。令他吃惊的是,豪雨般的掌声长时间地将整个会场淹没了。他愣愣地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那些充满崇拜及热情的眼神感慨万千。

当他独自在困境中挣扎的时候,从未想过有这一天。

出乎他意料的是,美国这个新大陆对弗洛伊德的热情不仅限于会场,媒体的态度也空前地一致:友好。几乎每一家像样的报纸都纷纷辟出专栏来报道这位精神分析之父以及他的学说,并且毫不吝啬地使用各种溢美之词来赞扬弗洛伊德以及他伟大的成就。

弗洛伊德在美国一共进行了5场演讲,每场都是爆满,并且演讲的内容被详细记录后发行出版、广泛传播。不过,对他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也正是其中那些年轻的医师和学者们,为日后美国精神分析学会成为世界精神分析界的中心,贡献了不可抹杀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