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这是一封匿名信!
信封上贴着一张打印张,上面写着“光华中学学生会会长亲启”以及地址和邮编。展开,里面的信也是打印的。不过,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张字条更贴切,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
舞台剧在化学实验室隔壁排练。
没有抬头,没有署名。梅茜检查邮戳,是前一天由本地邮局发出的。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常乐乐怎么像只蟑螂似的,怎么打也打不死啊?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都已经被口头警告了,还不知悔改。
不过,话说回来,除开对常乐乐蔑视学生会的行为不满外,她还有点佩服她的意志和勇气。当然,佩服归佩服,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比如再去取缔排练。
梅茜正准备去化学实验室,学生会的门开了,钟老师进来了。梅茜有点吃惊钟老师的到来,客气地请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你不用忙,我只是来想请你……请学生会……”
钟老师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措辞,倒是梅茜先开口替她说了。
“是不是为了常乐乐被处分一事?”
“啊,对。”
“这是教务处的决定,在朝会上您也听见教务主任是怎么说的,难道您不觉得常乐乐他们搞舞台剧是错误的吗?”
钟老师有些紧张,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杯子。
“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对或错去评价的。”
梅茜冷冷道:“您想讨论哲学吗?”
“不是,我……我高二以前的成绩并不好,考上大学的机会很小,那个时候大学的录取率是很低的。后来我因为想教好我的家教学生,就开始努力用功,结果考上了师范学院,当了老师。”
“我对您个人的成长经历并不感兴趣,现在我还很重要的事要去办,您请回。”梅茜说着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钟老师冲口道:“梦想!我只是想说梦想!”
“梦想?”梅茜虽然疑惑,还是没有停住脚步。
“是……是的,在当时,帮那个小学生提高成绩,让他进入全班前三名是我的梦想,我非常想实现这个梦想,并为之努力着。但是,当时无论是我的家人还是老师,都认为一个高二的学生去当家教是不务正业,是不对的。”
梅茜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想考上理想的大学也好,成为运动员也好,或者到沙漠去找濒临绝种的珍稀植物,或者让所有的流浪动物都有个温暖的归宿,哪怕只是普通到想吃最新出品的新口味蛋糕,那也是梦想。而梦想是没有好坏之分的。为了梦想努力奋斗不是很好吗?即使没有实现,但在这个奋斗的过程中,一定会获得很多珍贵的东西。有位伟人不是曾说过:重要的在过程,不是结果。不是吗?”
钟老师喘了一口气,“常乐乐非常想演舞台剧,舞台剧就是她的梦想,她为了她的梦想在努力着,这样一个学生被警告处分了,其他的学生会怎么想,会不会就认为在现今这个时代,梦想不被允许,梦想没有用?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这个民族就完了。”
她放下水杯,望着梅茜,眼里有一种渴求和希望。
“你也一定有梦想吧,你真的认为搞舞台剧是件坏事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你会有个正确的判断。到时,请你帮助常乐乐,好吗?你还有事,我就不耽搁你了。”
她朝门边走来,梅茜侧身让她出去,自己反倒愣在门口。
钟老师的一番话扰乱了她的心思,她从未想过梦想的事,觉得那是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可是若按钟老师的说法,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梦想,那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就考大学吧。她一直想考名牌大学,并且为之努力着。但是她从未觉得这是她的梦想,从小到大被父母和老师耳提面授,考大学已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大学是一个任务,而她所有的努力只是为了完成这任务。
梦想是什么?
梅茜觉得有点好笑,钟老师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想提醒她,不要自己有个高标准的梦想,就瞧不起别人低标准的。但是,她却没有梦想,甚至连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想来,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她似乎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梦想中。名牌大学是父母的梦想,比赛得第一名是老师的梦想,让全校学生听话地按照教务处的指挥棒转是教导主任的梦想……她没有一个自己真正想要的梦想,她有的只是任务,是由父母、老师,或者说是社会下达的任务,当然也没有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的感受。
她突然想到,之所以会这么在意常乐乐的舞台剧,会不会是自己下意识在嫉妒常乐乐有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梦想呢?
梅茜思绪翻飞,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有其他干事来办公,她才匆匆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
在楼梯口,她看着手里的信,犹豫了。
到底要不要去查封舞台剧组呢?这封信是谁写的,消息会不会可靠?还是等教导主任开完会回来再说?
正在犹豫时,楼下传来议论声,恍惚提到她的名字。她忙向旁边移过去,缩身藏在门框的阴影里。
楼梯间上来两个女生,抱着一大摞作业本,看样子是哪个班上的课代表到办公室送作业的。两个人边走边聊。
“不过就是一个长点的文艺节目嘛,居然搞得被处分,‘常超女’还真倒霉呢。”
“是啊,这次‘铁娘子’做得太过分了,亏我以前还那么崇拜她。”
“‘常超女’骂她那话骂得真好。”
“什么话?”
“咦,你不知道?就是骂学生会是教务处的走狗那句话,现在全校都传遍了。”
“那句话我当然知道,你忘了那天我也在那里嘛。当时还觉得‘常超女’骂得有点过火,现在看来学生会还真是一条只会向教务处摇头乞怜的狗呢。啊,不,说狗还有点对不起可爱的狗狗,应该是一条会摇头晃脑的应声虫。”
“哈哈哈,你这么说太毒啦。”
“有她毒吗?唉,我的偶像得换人了。”
“常乐乐吗?”
“她是有点胆量,不过还不够格。我的偶像是任廉治。”
“嗄,那不是你以前的偶像吗?你吃回头草啊?”
“有何不可。以前觉得任廉治太娘娘腔,可是那天他吼‘铁娘子’的样子真的是好帅噢。‘铁娘子’当时的气势那么吓人,我的脚都一直在抖耶,他还吼得出口,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一段时间没注意,任廉治变得更帅了。”
“说的也是,我也……”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拐弯进了某间办公室,底下的话就听不到了。
梅茜从阴影里出来,脸色异常苍白,手抖个不停,以致信都拿不稳,掉到地上去了。她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光华中学学生会会长亲启”几个字,一把怒火冲上脑门,想也没想就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
身后有响动,她回头,却看到小萍抱着书本惊慌失措地想往回跑,更加生气,“你跑什么跑?我要吃你啊?”
小萍哆哆嗦嗦地回过身,“梅……梅会长。”声音小得似蚊子。
梅茜重重哼一声:“你怕什么?做贼心虚吗?你们是不是又在秘密排练啊?”
小萍头摇得似泼浪鼓。
梅茜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回去告诉那个‘常大胆’,再搞下去就真的不好玩了!听到没有?”
她甩开小萍,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
可怜的小萍吓得腿脚发软,萎靡顿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梅茜写完了报告,累得摊在长椅上。
她最近总感到累,不是那种腰酸背痛的累法,是心里觉得沉甸甸的,还伴随着莫明的郁闷。
这是不是上班族所说的“倦怠期”呢?
她仰躺在长椅上,呆呆地望着有点发霉的天花板。
这是一间二十个平方左右的房间,一张大会议桌,一排铁皮文件柜,标准的办公室布置。窗户只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孔,严重影响了室内照明。望着从方孔里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梅茜脑里突然闪过电影中囚犯从窗孔向外望的镜头。
据说原先这是一间贮存室,后来为了方便学生会能够及时向教务处汇报工作,就把它改作学生会的办公室了。它与教务处只相隔了几个房间,的确是非常的方便和及时啊。梅茜有点嘲讽地想道,隔了一个大操场,加上得爬五层楼,也让同学们非常的不方便了吧。
侧过头看到桌子上堆着的一大摞积压了多日的文件,不免一阵心烦,手一挥就将之扫落在地,手里的报告也随之飞向大门,砸在刚进来的胡涛身上。
“唷唷唷,这是干什么?再不高兴也不要拿文件发泄吧,这可都是头头们的手谕噢,摔坏了怕要被警告处分呢。”
虽然这话指桑骂槐很明显,但梅茜也懒得跟他争辩。走过去要拿回报告,胡涛已看到标题:关于舞台剧团重新擅自排练事件报告。
他沉下脸,“你写这个准备交给谁?”
不等梅茜回答,又问:“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舞台剧挡了你道还是阻了你路,你非要一铲子铲到底?”
梅茜吃惊地看着自己这个部下,她都不知道学生会里也有人赞成常乐乐的舞台剧。
“人家已经避到角落里去了,你还不放过,非要逼人家使出终极武器才放手吗?”
“什么终极武器?”
“把教务处和学生会告到教育局!”
梅茜愣了愣,“哈哈哈,胡涛,你电影看多了?你想打抱不平啊?凭你,还太嫩了。”
“抱不平?这么说,你也觉得常乐乐是冤枉的?”胡涛马上反击道。
梅茜暗咬自己的舌头,真的是“倦怠期”的缘故吗?居然说出这种会被对方抓尾巴的话。
“她哪里冤枉了,教导主任都说了,她搞宣传、召集众人集会,影响极坏,给她一个口头警告是很轻的处罚了。”
“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你真的快变成教导主任的传话筒了,我们学生会也快变成教务处的……”
“胡涛!”梅茜怒吼,“你被常乐乐洗脑了,居然附和她的说词!”
“被洗脑的是你!”胡涛拍着桌子上的文件,“你看,这些都是教务处下的文件,我们有很久没接到同学们的来信了,你知道吗?”
“那不是很好吗,说明我们的工作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大家专心一致地读书,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胡涛冷笑,“恐怕是因为大家都不再信任学生会了吧。”
“你在暗示我这个会长做得不称职吗?”
“不,我是觉得你太专心,都快走火入魔了!”胡涛嘲讽着。
梅茜不由暗恨,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一块管理的好料而提拔他当学生会干事呢?真是自毁长城啊。
门被推开,学生会其他几个干事陆续进来,两人只得暂停争吵,准备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
首先被摆上桌的是上周五发生的“化学实验爆炸事件”。几名干事把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
“据目击者说,当时大家都在做‘干冰汽化’实验,突然‘砰’一声巨响,第五组的桌上腾起一股白烟,大家都吓懵了。”
另一名干事接着道:“据化学老师推测,可能是装干冰的杯子有裂缝,造成实验时空气钻入引起爆炸。”
“但是化学课代表说,头天他们仔细检查过杯子,应该不会有裂缝。”
“会不会是他们在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碰伤造成裂缝的?”
一名干事点头道:“这个可能很大,因为第五组负责杯子的正是上周受到学校处罚的常乐乐。她们班的同学都说这几天她显得很沉默、低调,看来处罚对她影响很大。”
胡涛带着责备的眼神看了梅茜一眼。梅茜脸上不动声色,但在桌下的双手却绞在了一起。
“幸好没有人受伤。”她道,“这期黑板报和校刊就以这件事作为样例,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好了此事到此告一段落,现在进入下一个历程。”
胡涛拿着一张纸,“这是常乐乐的检讨书,请会长过目。”
梅茜大略看了一下,写得中规中矩的,甚至可以说文词细腻、情感真挚,难以想象会出自那个不学无术的常乐乐之手,哼,多半是找人代笔,或者直接从网上下载的。
她把检讨书往旁边的干事一丢,那人忙接着,于是众人传阅了一遍,均无异词。
胡涛道:“舞台剧的几个成员最近都很安静,常乐乐的情绪明显低落。当然了,我可以理解她,梦想破灭了,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会低落一阵的。”
一众干事互相瞧瞧,又看看会长,都没出声。
梅茜面无表情,“教导主任明天回来,是撤销对常乐乐的警告,还是加重对她的处罚,很快就会见分晓了。在这之前,学生会继续履行监督职责。”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我还有点私事,接下的会议由副会长主持。”说着不顾众干事诧异的眼光,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第五节课就要下了,为了不跟放学的同学们打照面,梅茜特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头仰靠在墙上,面前一株枝繁叶茂的夹竹桃把她围在了墙角里。她吐了一口气,像要把徘徊于胸腹间的郁闷给吐出来。
真是的,又不是她被处分了,为什么她要不舒服呢?为什么常乐乐的一句话会让她心神不安至此?什么时候那个马大哈可以主宰她的情绪了?她可是梅茜,学生会会长,全市最优秀的高中生啊!
“任学长,你等等我呀——”
前面的林****上传来人声,梅茜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好在树叶很茂盛,她又坐得低,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现在她这个样子一定很憔悴,要被人看到岂不毁了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美好形象?
从树叶缝往外偷看,任廉治和秋曼姣两人一前一后往林****走来。两人的装束有点奇怪。任廉治穿了件夹克背心,松垮的低腰裤上系着一串铜环腰带,脚上蹬一双高筒皮靴,最奇怪的是头上戴着摩托车手戴的安全头盔。秋曼姣的穿着倒平常,只是手里握着一罐不明物体。
只听任廉治不耐烦地说:“你干吗跟着我啊?”
“咦,我们不是同路吗?我跟着你是理所当然的。任学长,你这身装扮好帅噢。”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任廉治自信满满地说。
梅茜虽然觉得他又没在骑摩托车,还戴安全头盔有点搞笑,但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子真的是帅呆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任廉治问。
“防色狼喷雾剂。”秋曼姣舞着喷雾剂,模仿喷色狼的动作。
“对噢,那封恐吓信好吓人,不妨着点不行。唉,一定又是哪个人嫉妒我嫉妒得疯了。”
“我好害怕耶,居然有人会写恐吓信来威胁,不准我们排练耶。都已经发生爆炸事故了,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任学长我们退出剧团长,好不好?”
“要退出你退出好了,我是不会退出的,我任廉治怎么可能被一个变态吓倒。”
“任学长好有男人气概啊。好!既然任学长都不怕,我也不会再怕了。”
“谁说我不怕,我怕得很呢,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这个喷雾剂吗?”
“嗄?”
两人说着渐渐走远。
梅茜从夹竹桃后钻出来,眯着眼望着远去的背影。
刚刚她是不是听到了恐吓信三个字?
舞台剧组收到了恐吓信?谁写的?为什么要恐吓舞台剧组?是任廉治的情敌?还是常乐乐的对头?或者其他某个成员的?跟爆炸事件有什么联系?还有那封匿名信,是否也是同一个人所为?
梅茜抱起了双臂,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舞台剧还挺好玩的,太早撤销似乎有点可惜。
第二天教导主任没回来,据说又顺路到成都某个姊妹高中去参观学习了,直到星期五才回来。
星期五下午第四节课时,梅茜被叫到办公室,钟老师也在那里。
教导主任黑着一张瘦削的脸,连“请坐”二字也没说,直接指着桌子上的一封信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茜看一眼钟老师,后者正专心地观察着桌上的电子日历。她拿起信来,信封贴着一张打印张,上面写着“光华中学教导主任亲启”。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但是,她还是展开来,取出里面的信纸,把上面的话小声念了一遍。
“舞台剧组在化学实验室隔壁排练。”
翻过信封,邮戳日期比寄给她那封晚了三天,是爆炸事故第二天。
教导主任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咚咚”直响。
“我记得临走前特地交代过你们,要监督那个学生,让她检讨、反思,不准再搞舞台剧。但是现在呢?啊,她不仅没有改正错误,还偷偷继续搞。你们是怎么教训、监督的?把我的命令当成耳边风可有可无吗?你们这叫做失职,知不知道?”
他指着钟老师,“你去把保安叫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保管钥匙的,居然让那个学生随意进出早就密封的教室?我才出差几天啊,你们这些人就造反了不成?一个个全都是混账!”
梅茜微皱了眉。
她一直知道教导主任的要求很严格,但是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火吧,简直都口不择言了。她们不仅仅是他的下属和学生,还是两位女士呢,实在有失风度。咦,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教导主任的脾气这么大?嗯,他这抽烟的动作也太难看了。虽然她也对常乐乐总是瞒着学生会行事的行为不满,但相比起来,这封匿名信更让她好奇。是谁写的?这个人跟舞台剧组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写给了学生会后,又写给教导主任?
上次听到任、秋二人的对话后,她留心观察了一阵子。剧团成员无论从装束还是言行上,都很谨慎、戒备,四周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类似爆炸事故那种事也没再发生。她以为也许有人恶作剧,但现在匿名信都摆到教导主任桌上了,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听钟老师小声道:“不能怪保安,那间教室本来就……就没锁。”
“你说什么?”教导主任举着烟的手在半空顿住,看起来像螃蟹的前夹。
“那不过是间堆杂物的空房子……”钟老师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梅茜不清楚音乐教室到底有没有上锁,但是钟老师的反应有点奇怪,联想到不久前她到学生会来找自己的事,梅茜直觉钟老师在撒谎。而撒谎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剧团,难道说,她跟音乐教室的排练有关?
教导主任顿了半晌,才把烟送进嘴里,深深地吸一口,再喷出来。办公室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烟,梅茜觉得呼吸都变得混浊了。
教导主任又指着她,“你不是在监视他们吗?他们搞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学生会是干什么吃的?你是怎么做会长的?”他说话声挺大,语气很不客气,从来没被如此指责过的梅茜不由握紧了拳头。她强迫自己从一数到十,才开口道:“学生会还没有那样的权力吧,常乐乐又不是罪犯,她的个人隐私可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
教导主任吼道:“就是有你们这种脑子灌屎的笨蛋,光华中学才会这么糟糕!你们知道我这次在‘全国高中教育研讨会’上多丢脸吗?一百多所高中排名,光华就只能从后面倒数,我在会上都不敢发言!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呆在象牙塔里的榆木脑袋就只会成天天真地讲什么隐私、人权、公平,这些有什么用。告诉你们,在这个社会上,没有升学率,没有名牌大学的本本,就没人会尊重你!天平从来就是偏向高学历高收入高地位的人群……”
这段话让梅茜有股冲动,她想冲上去扇说话者一个耳光!多么愚蠢的话,这话还是出自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之口,他怎能对学生说这种话,他完全不配当一名教育者!梅茜突然怀疑起,以前那个协助他工作的学生会会长是自己吗?她怎么可能受得了他的指使!
钟老师也忍不住道:“主任,你……你这样对学生说话可不好。”
“我是要叫你们看清事实,现实就是这样,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舞台剧根本是在浪费时间!我命令你们赶快去把那个舞台剧组撤销,那个常乐乐记大过,全校通报!”
“这处罚太严重了啊……”钟老师脸都吓白了。
“不做到杀一儆百,就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照做。这次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再跟学校对着干了!”
教导主任说得斩钉截铁,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扯得一边嘴角往上斜,露出一排被熏得发黄的牙齿,其中一颗镶银的,还闪烁着蓝白色的银光。
梅茜眼里流露出鄙夷,“这么重大的决定不是应该先通知家长,再在教职员工大会上讨论,半数以上通过才能决定的吗?教导主任现在就下命令会否太早了点呢?”
教导主任手一挥,“对这种顽劣的学生不能姑息,发现问题就要及早根除!用不着开什么大会,家长我会通告,我相信家长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务正业,放着功课不努力,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舞台剧。”
“主任……”钟老师还想说,便被教导主任打断。
“够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就这样!”他深深地坐进高背椅,用手揉着额头,“真是够呛,校长一住院,所有事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一个是班主任,一个是学生会的会长,不帮忙减轻我一点负担,还捅出这种娄子,嫌我事情不够多吗?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梅茜和钟老师只得出去。在门口,梅茜回头看了一眼。这时阳光从百叶窗中射进来,笼罩在高背椅和陷在其中的男人身上,使它们和这间办公室形成了一张发黄的、带着霉味的旧照片。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