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后一秒的永恒
墙壁上不知道是被谁乱涂乱画，上面写满了莫名其妙的字符。她扫视了那些字符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收回目光，忽然看见在下面的角落里画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紫罗兰……
她觉得自己的头骤然疼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即贯穿了她的思想。她用手抱住了头靠着墙蹲在了地上，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唇色已经发白。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乱窜，想要逃离这个禁锢。那种疼痛就像是灵魂快要脱离一般，让她感觉到无力。
紫色——紫色！
为什么这个如此普通颜色会让她感觉无比熟悉。那清澈的色彩就像一个人的眼眸一般纯净，可是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究竟是谁。
她用手撑着墙勉强站了起来努力睁开双眼想要再看一眼那朵紫罗兰，希望能找寻回一点儿记忆。当她的再一次望向巷子里面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就在那一刻，她的头不再疼痛，整个人像是焕然一新了一般，却仍旧是什么也想不起。
面前的少年紫色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紫罗兰般风情万种的双眸，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和唇边仍旧如小雏菊的笑容。
他修长的身体正倚在墙壁上，脸上的笑容已经煞白，像连站着都费了很大的力气。
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云沫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碎掉的拼图无法拼凑成一张完整的图片。她呆呆地望着前方的两个少年，像一个傀儡一般木讷。
巷子里。
“薰，你没事吧？”看着面前飘渺得仿佛瞬间就会消失的夜影薰，苏思禹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可是手碰到他的身体时竟然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直接触到了对面的墙壁。他诧异地抬起头望着薰，却见他温柔地笑了，“怎么会……”
“没有什么不会的。今天晚上我就会忘记一切，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忘记的她，马上就会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
“所以你就——”他的话让苏思禹恍然大悟，一丝怒气在他的眼里迸发出来，“薰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了爱情就什么都不是了吗？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甚至还放任它继续崩溃下去。”
“禹，你现在不会知道。你以为爱情并不是一切，可是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你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包括舍弃自己的生命。我希望她能够幸福，无论如何，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夜影薰的身体处于一个虚幻状态。他的身体还在屋子里躺着，屋子外面站着一群看守的侍卫，可是灵魂却已经跑了出来。
“可能你说得对，我真的不懂……”苏思禹颓唐地靠在了他身边的墙上望着天，“我无法想象你们所谓的爱情为什么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记着对方。像小沫那样的女孩，不应该受到伤害。失去记忆的她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可是却因为我的试探也慢慢有了心机。对不起，薰，也许我无法像你说的那样让她恢复记忆。”
“我想让她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他的话让夜影薰的身体猛的一怔转过身，流苏般的瞳孔溢出黯淡的光芒。他的瞳孔骤然收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不会让小沫想起这一切的！”
“为什么，禹。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的吗？”夜影薰有些激动地对着他吼着，他的呼吸变得不再那么平稳，甚至有些急促。因为急剧的说话导致胸口忽的抽痛起来，难以忍耐的抽搐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抓紧了胸口处的衣服，抓出了深深的褶皱。
“没错，我是答应了你。可是薰，我和她一样，能够体会出她的那种心情！为什么她非要去承受那些不必要的苦痛呢？”
站在小巷外面的云沫银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在“轰隆”作响，她呆呆地望着夜影薰，只是隐约听见了他们只见的谈话声，眼泪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心里不断重复着苏思禹刚才的话，机械一般占据了她的全部思想：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是一样的人……
就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抓住了她的双手把她往巷子里面拖去。他用力的拉扯产生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绝美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情。刚想喊便被人捂住了嘴。
她这才注意到巷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满了黑衣人，他们都蒙着脸，全身上下散发出冷漠和诡异。
“小沫！”苏思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黑衣人的钳制，可是无论她怎么扭动都无法逃脱他有力地双手。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面一脸焦急的苏思禹和夜影薰，惊慌失措地睁大了双眼。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事情冲着我来，放开她！”
失去记忆的云沫银和过去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苏思禹刚想朝她跑过去，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拉住了双手。
为首的黑衣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他们面前不屑地看了看苏思禹，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无视他向上扬起倔强的脸和脸上的愤怒，直接走到了夜影薰的面前。
夜影薰望着他时，并没有丝毫诧异。他似乎早就知道他回来，也知道黑衣的下面是怎样的面孔，脸上竟然有一抹释怀。他微微扬起了唇角笑容无比苦涩：“我原本就是要死去的人了，继续针对我也没有必要。今天来我只是想要看看她，并没有其他意思。请你回去告诉神后，我希望能够在自己忘记她之前，保留一个完美的记忆。”
黑衣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表示。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下达一个命令，立刻有一个手下打开一瓶迷香放在了云沫银的鼻子旁边。
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到了她的鼻子里，她只觉得味道让人迷恋，忍不住再吸了一口，头脑变得昏昏沉沉的有些困。
黑衣人的目光仍旧紧紧锁在夜影薰的身上，凝视了他很久才开口，声音无比低沉，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样：“你错了，我不是神后派来的人。”
这个声音——夜影薰猛地抬头看着他，两个字脱口而出：“是你！”已经不是震惊能够形容，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已经死去几百年的人现在居然站在他的面前，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他的惊讶，而是派人扶住已经晕倒的云沫银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所有人一起消失在了阳光下，如同空气一般变得透明不复存在。
“小沫！”苏思禹转身焦急地环视着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夜影薰叫住了他，“那个人……不会伤害她，并且会保护她的。”
“那个人？”
“没错，他终于回来了……”说完这句话，夜影薰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仿佛所有心愿全部了结了没有任何牵挂地闭上双眼，“这样，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
“他是……”苏思禹的“谁”字还没有说出口，便看见夜影薰也在他的面前消失了。他的心中有无穷的疑惑无法得到解答，却只能往小巷外面走去，仍旧有些顾虑地看着周围。
小沫她……真的会没事吗？
欧式风格古典韵味的家里，云沫银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像失去生命的娃娃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光泽。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墙上的钟在不停地走着，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床上的云沫银只觉得忽然很冷很冷，像在冰窖里一般，呢喃着嘟嚷了一声转过身，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了。
就在这时，时间指向了十点。真正的午夜到来了。窗子边上还能隐约看见学校里昏黄的路灯灯光，外面寂静得可怕。一刹那，她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外面。她的房间门开着的，能清楚看见客厅里的人。
客厅里。
云成正在换鞋子，换好鞋子后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舅舅出去干什么？云沫银的心中闪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想从床上下来跟着云成出去，却发现自己软软的没有任何力气，只好躺回去。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慢慢地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影薰的灵魂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身体里面。床上，他的身体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幽深的色彩，竟然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失去灵魂的自己也会哭吗……
他的手覆上了脸颊，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得傻傻的像一个孩子。就在他笑的片刻，屋子里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神后身着一袭华丽的月服出现在房间里。她看着床上的他，脸上带着一丝威严的庄重：“薰，晚上到了。”
“我知道……”他的声音像梦呓一般轻，轻得让人不忍心将他从梦中吵醒，“我已经准备好了……”
跟在神后身后的两个人默默无闻地走到了他的床边。他们的手上分别拿着一个水晶球，上面正闪烁着不同的画面。每一个画面上，紫发少年的笑容都如此耀眼，比阳光还要灿烂美丽。每一个画面上都有一个棕色卷发的少女，面孔洁白无暇。
“开始吧。”神后看了他一眼对着身边的两个人说道，转身走出了房间。
夜影薰闭上双眼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羸弱的身体像薄薄的一张纸，消瘦的双手紧紧抓住被单，不顾身边还有两个人地开口：“小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学校的宿舍里。我知道你一定是来偷生命戒指的，假装不拆穿你，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那个时候的她竟然不理会他，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的萧瑟寒风中，看得他一阵心疼。
“我以为夏比我优秀，你会先喜欢上他，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告诉我你很怕他讨厌他……”
想起在星空下他们躺在草地上，她向他抱怨塔凌夏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偷偷地带着甜蜜以及不为人知的罪恶。
床边上的两个人不再理会他的呢喃，把水晶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开始对着他念咒语。
要忘了吧，很快就要忘了吧……
床上的夜影薰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咳嗽了起来，但是他还是继续说着：“在营地帐篷外看烟火的时候，你一定误会我喜欢别的女生。可是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么想把你抱在怀中，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夜夜空中烟火璀璨，一个女生偷偷找到他向他表白内心的萌动。恰巧那时的她走出帐篷，目光繁复地望向他。
云沫银……
她的眼神带着淡漠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还有她的嘴唇，花瓣般美丽的双唇。她的脸颊，白皙得有些疏离。她修长的手指，握住他时略显冰凉的感觉。还有她寒风中萧瑟的肩膀，让人忍不住想要用尽生命去保护。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他，爱一个人就不要后悔。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办到这一点儿……
他后悔了自己的爱，给她带来的痛苦。
如果没有他，她一定会活得很幸福很幸福，就正如几百年前的时候那样。她在众星捧月下成长，却因为他们而改变了一切。
“小沫……”他的声音已经缥缈得像来自悠远的太空。
很快，很快就会忘记了吧……
他的睫毛微微闪了闪，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被抽空。这时，窗外的月光宁静地洒在了屋子里。月光如水一般皎洁纯净。他忽的睁开眼望着天空，月亮中仿佛出现了她的声音。
“小沫……”
为什么要忘记……
为什么要忘记的那个人是他……
床边上的两个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们不时转过头看着桌上放着的两个水晶球，望见上面不断消失的画面，终于连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等这些画面全部消失了后，夜影薰就会什么也不记得了。
门外，看着里面这一切的神后脸上忽然出现了猖狂的笑容，笑得无比凄凉，震天撼地！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强光从水晶球中冒了出来。夜影薰渐渐失去了意识。
看着水晶球上已经消除干净的记忆，两个人默默地退出房间替他关上了门。
这个世上，夜影薰的心中，不会再有一个叫做云沫银的少女存在。
隔日清晨。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得太多，云沫银一大早便醒了。她第一件事情便是到云成的房间门外敲门。
棕色的房门有些陈旧，露出岁月的痕迹。
她只是在门外等了几秒钟，云成便打开了房门望着她：“小沫，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我是想问问舅舅昨天晚上十点钟是不是出去了？”她的声音有些清冷，目光略过他的身体望向了后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照这个样子看来，他也应该是早早地就起来了吧。这更加重了她心里的疑惑。
“十点？”没想到感到更加讶异地居然是云成！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迷惘似乎在回想昨天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总是很疲倦，里面的东西堆砌得像一个旧书柜，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