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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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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雁寒抬头看着这并不是很高的关卡。寻平人大概没有想到真有要用到它的一天,所以在功能上确实很忽视。可她和她身后的军队已经被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关卡挡了七天。

七天,严国的铁骑就已经快到达寻平都城。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怪寻平的面积太小?

寻平恐慌严国的侵略,同时也担心姜宁会打着“援助”的口号来分一杯羹。所以,他们迟迟不让廉雁寒带领的军队入关。而廉雁寒也无法冒进,否则寻平更会毫不迟疑地给姜宁扣上“侵略者”的帽子。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韩峻问。

“等。”廉雁寒波澜不兴。

韩峻有些不甘心,“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等下去?”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韩峻为之语塞,默默站在一边。廉雁寒继续仰头看着眼前破败的砖墙,眯起眸子。

确实是不能再等了。

“我要见关尹。”

韩峻一愣,领命退下。

守关的关尹战战兢兢地等廉雁寒说话。他以为她不会再找他,他真是很怕这个冷面将军。那天她领着兵浩浩荡荡地奔赴他的关卡时,他真是吓得腿软啊,他还以为她是要来攻打他们的呢。

谁知她只是驻扎在关外,等他放行。可上面传话下来说不能打开关门,她就天天站在门外等,那架势真让人害怕。

“大人……”她叫他大人啊,他可真是担当不起啊。

“劳烦大人传个话。不出三天,严军定能到达国舅脚下,到那时,请他无论如何不要放弃都城。”

关尹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被羞辱了,可又不敢反驳,只有眼睁睁看着廉雁寒带着她的副将回到了她的大营。

韩峻跟在廉雁寒旁边,小声道:“将军可是在用激将法?”

她看了看韩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如果寻平的国舅还不想放弃这个国家的话,他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实话。”

事实上,第二天,廉雁寒就带着三万兵马入了关,向着寻平的都城急行。

正如廉雁寒所料,一天之后,严军攻到了寻平都城的城墙之下。而这时,她还在半路上。

与此同时,蔺博雅负手立于书房门外,看着院子里的菊花。

“哥。”视线里轻盈飘入一抹红色身影,飞逸而妖娆,“我知道你要找的人的下落了。”

“辛苦你了。”

一声娇笑,“小事一桩,别忘了我可是江湖人,江湖朋友多得是,随便一问就问到了。”

蔺博雅闻言微笑,把头凑近,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朱唇未启,竟是用了传音入密。蔺博雅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点点头。倏地,红影再次闪过,人,却没了。

“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连顿饭也不留下吃。我这个兄长真是越来越没分量了。”

寻平守军苦守都城三天后,廉雁寒赶到。她带来的三万兵马与寻平的残留的三万守军加起来只有六万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可他们面前的是严国十万人的大军。

“廉将军,怎么办?”寻平的国舅此时已不在乎她是哪国人,先把眼前的大兵驱逐要紧。

“拖。”还是只有一个字。

“拖?寻平已经拖不起了!”

廉雁寒敛眸,抬起手,指向城外密密麻麻的驻军,道:“他们比你们更拖不起。”

国舅怔忡了一下,咬牙道:“那好,那就看看是谁先玩完!”

就这样,廉雁寒站在城门上指挥六万人,陪着十万人,玩了半个月。

“十五天了……”廉雁寒看着韩峻在城墙脚下刻的正字,刚好有三个。

“将军,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

廉雁寒平静道:“快了。”

韩峻回道:“从严军这几天的动作来看,他们并不急着要攻城啊……也不对,在将军赶到之前,严军攻势犀利,可将军一来,他们好像是有所顾忌了……”

廉雁寒轻轻摇摇头,“你太高估我了,严王顾忌的哪是我一人,他顾忌的是我身后的姜宁。”

韩峻沉吟一下,“那严王为何要攻打寻平?”

“或许是严国内部出了什么岔子,抑或许是无聊……这不管我们什么事,我们现在只要把寻平守住即可。”

韩峻点点头。

此时,传讯兵来报,姜宁传来密函给廉雁寒将军。

廉雁寒看了韩峻一眼,后者会意,跟着自己的将军进了屋。

廉雁寒刚一踏进屋,就扯开了信函,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韩峻连忙询问道:“将军,有什么不妥?”

“王上派兵支援我们。”

“那是好事啊。”

“兵力有十万。”

“什么?”韩峻窥见了严王的想法,大惊,皱眉问廉雁寒,“将军准备怎么办?”问完之后就后悔了,君意如此,怎可违背?廉雁寒紧抿嘴唇,目光里矛盾纠葛,怎么办,怎么办?她该等着姜宁十万铁骑赶来,再率领十几万大军着反扑?不行!那样不仅寻平会变成一片血海,严国和姜宁双方都不会好过。

真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趁现在事情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思索着。韩峻不敢开口打扰她,可无法抑止汗水浸湿他的脊背。无论将军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都会是困难重重的。

“韩峻。”

兀自思考着的韩峻吓了一跳,慌张道:“末将在。”

“把姜宁派出援兵的消息透露给严军。”

“这……”韩峻瞪大了眼,大惊之后迟疑着。

“韩峻,我在这里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廉雁寒说着,语气稀松平常,却让韩峻心头一紧。

“是,末将听命!”

在韩峻退出房间之前,廉雁寒伸出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韩峻点点头,退下了。

廉雁寒扶着椅子坐下,心里波涛汹涌。十万大军保护一个寻平绰绰有余,不仅可以把严军赶出寻平,还可把战火燃至严国。王上是想借此机会攻打严国吧,他终于还是选择了野心。倘若这场战争的主角变成了姜宁与严国,那么,规模就不仅限于此了。

她仿佛又看见了冲天的硝烟,笼罩了整个大地。

她又开始想蔺博雅了,如同以往的每一日一样,只是今天想得特别厉害,厉害到想立刻投入他的怀里。

第二天,严国毫无预兆地发动了这半个月来最猛烈的进攻。寻平国舅惊慌失措,连连问廉雁寒怎么办。廉雁寒心中有数,严国会战败,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战败,如果他们不想和姜宁正面冲突的话。

严国战败了,姜宁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寻平了,严国就有可能逃过与姜宁一战。所以他们才草草进攻,就是要在姜宁援军到来之前战败。

可如果姜宁穷追不舍,硬要“事后算账”,那严国与姜宁是打定了。

廉雁寒强忍住伸出小指掏耳朵的欲望,看了眼在她旁边不停说话的国舅,漠然开了口:“大人无须惊慌,我定会帮大人守住都城。”

国舅这才收了口,睁大了眼瞪她,却只能再冒出一句:“那就拜托将军了。”

好个心不甘情不愿,廉雁寒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怨气,还是只说了一个字:“好。”

严国不会让自己败得窝囊,廉雁寒了解严王,他是个硬气的人,即使此战必败,他也不会让敌人留下太多活口。

硬气啊,她几乎要笑了,她也是个硬气的人啊,一旦认定了自己要做的事,即使拼了命,也不会放手。

“传令下去,死守城门!”她冷喝一声,其中勃发的英气与魄力震慑了国舅。

廉雁寒看着他,淡淡地说:“大人,如果大人愿与我一起守住城门,我也不介意,可是待会流箭漫天……”

“好,好,我马上走!”国舅仓皇逃走。

廉雁寒冷哼一声,一摆手。手拿盾牌的士兵上前,一字排开,盾牌着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连成了一道盾墙。墙后,弓箭手跟上,箭已在弦上,箭尖直指敌方。再后面弩车也已就位,只等着主帅一声令下。

气氛压抑。距严军首轮进攻也有一个时辰了,再次的对峙铁定马上就要开始。强将手下无弱兵,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沉着冷静,廉雁寒带的兵有着和她一样的风范。即使心情忐忑如寻平的守兵,也不觉安下心来,相信他们能帮自己守护家园。

当嘹亮到异常的号角再次响起的时候,廉雁寒目光深暗。

开始了。

十五天前,建安国。

“煜阳,昨天我收到了姜宁丞相的密函。”

姣好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美丽,却蒙上了层哀愁的面容。她目光流转,终于开口道:“蔺博雅么……听说姜宁要出兵帮……帮寻平?”

“不是要,是已经出了兵,你的舅舅也引兵入关。”

眼看着美丽的面容愈发哀愁,说话的男人安抚她道:“寻平暂时安全了,你还担心什么。”

“就像你所说,只是暂时,姜宁出兵,理由也不简单。”女子垂下眼,掩住眼里的悲愤,“我是寻平的王,却除了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刀剑斩杀我的人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在怨我。”

“不,我早说过我不怨你。你有你的苦衷,我只怨这乖违的命运,它让我是寻平的王,而你是百里长风。”

天下人皆知寻平王煜阳丧失了踪影,却不知她此时正在建安国将军百里长风的身边。

“好了,你不想知道蔺博雅写信说了什么吗?”百里长风看着煜阳道,“你知道姜宁领军将军是谁吗?”

“廉雁寒?”

百里长风点点头。

煜阳愁绪更深,“姜宁竟是派了廉雁寒,派出最强的廉雁寒,姜宁王有野心啊!”

百里长风笑笑,“你应该感激,幸亏是廉雁寒。”煜阳一愣,他继续道,“你知道廉雁寒和蔺博雅是什么关系?”

听说他们素来不和,能有什么关系?她摇摇头。

“她是他的妻子。”

什么?跟外界脱离太久,她完全不知有这回事。事实上,也不怪她,全天下知道的人着实不多。

“蔺博雅来信说,他的妻子正在为着寻平与姜宁在战场上厮杀。于公,他应鼓励他的妻子;但于私,他并不希望他的妻子在战场燃尽生命。他说廉雁寒曾经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看见毫无战火的太平盛世。他还说他爱他的妻子,所以即使他心有不甘,他仍尊重她的梦想与选择,让她继续违背她善良的本性在无情的沙场上杀人。”

煜阳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忧伤,“想不到蔺博雅还是个性情中人。”

百里长风自嘲笑道:“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不愧是蔺博雅,几句话就击中我的软肋。他爱他的妻子,所以尊重她的梦想与选择;将心比心,我也同样爱你,可我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立场,把你困在这里,即使知道你想回去,我还是把你锁住了。”

煜阳叹了口气,抚上他的脸,“你没有把我交给建安王,已经让我感激,你跟他比起来还是不同的。他在乎的是儿女情长,而你不能背叛你的国家。”她本不该这么安慰他的,她若顺着蔺博雅的意思劝他,他说不定会让她回去,可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他落寞的表情啊。

百里长风闻言,脸色怪异,“蔺博雅查到你在我这,如果姜宁王真有野心,他为什么不把你交给姜宁王?他私下隐瞒了这件事,还写信劝我放你回去,这样做万万不利于姜宁。身为臣子,违背君意,就是背叛。可他还是做了,你知道他在信的最后写的什么吗?他说,千万条性命的存亡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他突然很认命地说:“虽然我与廉雁寒齐名,可我比不上她。我也比不上蔺博雅。那么希望我现在做的,还可以弥补。”煜阳满脸的惊愕,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喃喃道:“煜阳,我放你回去,回去阻止那即将来临的杀戮。”

廉雁寒站在城墙上,伸手挡开几支飞来的冷箭,镇定地看着眼前的战局。硝烟漫漫,战吼咆哮。金戈划开血肉,铁马冲破屏障,敌人节节逼近。

好猛的攻势。

为什么呢?若是想表示自己的强硬,这样也就够了。严国没有必要再在这里拖延了啊。

为什么严国还不收兵?

廉雁寒眉头紧锁。突然一道光照亮她的思考:难道严王的目标是她?

她冷笑。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严王三番四次地想除掉她?

不。这次应该是顺便。寻平都城在无供给的情况下,硬撑了太久;而此次,她手下大部分都是平日疏于训练的寻平兵,杀她的机会大大提高。

那严军可以提出以她的人头交换退兵的要求嘛。

不。这样严国的目标会从寻平转移到她一个人身上,难免让人起疑:严军不是要攻占寻平吗?为何现在在这样好的形势下,不打寻平了,只要一个姜宁人的人头?

廉雁寒在城头,思绪百转千回。

她凝了凝神,下令在敌人搭上墙头的云梯上泼油纵火,看着着火的严兵惨叫着跌下城头,眼里没有温度。然后,她再让弩车投放炸药到敌人军中,几声巨响引发了敌人的恐慌。

“将军,敌人的攻势弱了。”韩峻在一旁道。

廉雁寒点点头,“不久他们就会放弃这次进攻。”

果然,两刻钟之后,严军就停止了进攻。韩峻看着严军回退,松了口气,笑着对廉雁寒说:“将军,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

廉雁寒没有做出肯定,面部的线条依然冷硬。韩峻体会到不对,刚想问。

突然,“嘶”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廉雁寒下意识想闪,可就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严王对她的杀意。

她压抑下心中的冷笑,侧过身子。“扑哧。”廉雁寒看见了韩峻吃惊到扭曲的表情,不由得皱眉:这小子还是历练太少。“将、将军,你没事吧?”

她伸手把插在自己肩头的箭拔了出来,血立刻奔涌而出。

“没事。小伤。”

“可、可,箭上有毒!”韩峻死死盯着那只箭头泛蓝的血箭。

就在这时,号角再起,佯装撤退的敌人再次袭来。廉雁寒扯动嘴角,面容有些阴厉,“看来严国人很喜欢来阴招啊。”

“将军,你的伤口……”

廉雁寒摆手阻止了他,开口道:“先把这些乱放暗箭的严国人打回去!”

看见了廉雁寒肩上红了一片的严国人,斗志仿佛特别昂扬,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冲击着寻平都城的城墙。城门被几根粗壮的木柱抵住,可仍像受不了严军的攻击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虽然做了简单的处理,她知道毒素开始扩散了,她已经不把注意力放在战事上了。她只是想着恐怕这次又会留下伤痕了,给博雅看到了,他一定又会念她了。

她的思绪有些飘飞,脊背却又挺得直直的。她的士兵看见自己的主帅迎风站在城墙上,坚定而孑然,她双手扶剑,银色的铠甲湛湛生辉,肩上的伤丝毫不掩她此时的气势。即使她没动,她没有移动一分一毫,她仍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这是他们的将军,他们的不败将军。

守军的士气大振,严军的攻势又被压了下去。

“将军……”站得最近的韩峻看得到她额头上密密的汗水,心里不是滋味。

廉雁寒只是斜眼看了看他,然后继续看着前方。她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主帅就是一个军队的旗帜,在任何情况下,主帅都不能倒下,就连死也要站着死。你明白么?”

韩峻的眼眶有点热,他响亮地回答道:“末将明白。”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她一样,成为全军的旗帜,那时他也要和她一样。

廉雁寒的脸上露出几不可察的笑意,这个傻小子,这么容易激动,果然是缺少历练啊。不过,她的思绪一转: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不知还撑不撑得到严军撤退……

“吾妻雁寒:与你分别已近两月,天日趋寒冷,料想你此时定在城头吹着冷风,为夫我就止不住为你忧心——”

蔺博雅一把揉烂刚写了几句的信,把它扔到了墙角。他笑得有些讽刺,即使他写再多信,她也无法收到。

他起身,信步走到院子里,摸摸挺直的鼻梁。

“你是在自作多情啊,蔺博雅。”

“嘿嘿,你自言自语的内容真好笑啊。”又是那个红色的妖娆身影。

蔺博雅露出笑,“你还是要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吗?无夏。”

蔺无夏大大方方走上前来,她玩味地说:“真想见见那位让你自作多情的嫂嫂。”

蔺博雅笑眯了眼,“不只你,我也想见啊。”

蔺无夏揶揄道:“嫂嫂知道你这么不害臊吗?”

蔺博雅不以为意,“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何贵干?”

蔺无夏努努嘴,“你要知道我要说什么,就不会用这种口气了。”

“嗯?”

蔺无夏察觉到哥哥的威胁之意,吐吐舌头道:“是百里长风啦,他带着寻平的女王正在回寻平的途中。”

难得看到哥哥诧异的脸。

“你是说寻平王不是一人,而是和百里长风一起回去?”

蔺无夏点点头,“我可是江湖人,不用怀疑我的消息。”

蔺博雅突然没有防备地大笑,蔺无夏错愕地看着他。有时候她还真跟不上哥哥的跳跃思维。

蔺博雅冲她眨眨眼,“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嫂嫂了。”

该死的。

严国人有完没完,廉雁寒的火气开始不断飙升。都快日落了,他们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她眯起眼试着看清眼前的战局,可却只能看见火红的一片。红的火焰,红的旗帜,与红的血。她身子轻轻晃了晃,几乎要倒下。

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

韩峻哽咽道:“将军,这场仗我们能赢吗?”

廉雁寒道:“能赢,非赢不可。”

韩峻应了声,继续注意严军攻势。突然,他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大声道:“将军!敌军的攻势又加强了!”

仿佛应和他一样,几支火箭飞来,廉雁寒闻声挡下。

“告诉我情况!”她低喝一声。

韩峻吃惊地望着她,“将军,你、你的眼睛!”

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廉雁寒皱眉,严厉地说:“冷静。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韩峻咬牙道:“箭如飞蝗,他们正在用撞城木撞击城门!”

廉雁寒思绪一闪而过,道:“打开城门,出城迎战!”

“可是将军,你……”

“不能让城门被突破。”

“可是将军你的眼睛看不见了!谁去来领军?”

“我。”

“你再不下去疗伤会死的!”等等,韩峻一愣,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个男人?

他顺着廉雁寒的视线,转过头去,不期然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尽管穿着布衣,却仍然遮掩不了他身上张狂的气势。

他行了个军礼,道:“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百里长风见过廉将军。”

耶耶?他是跟将军齐名的百里长风?他不是建安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廉雁寒目光涣散,朝百里长风看去,却只有一片黑暗。她又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是名女子,一名气质高贵的女子,步伐轻盈又不失稳重。再后面步伐沉重,带着粗粗喘气声的是寻平的国舅。

旁边的寻平守军大惊,有人惊呼:“王上!”

廉雁寒心下了然,也行了个礼,道:“廉雁寒见过寻平王,见过百里将军。”

煜阳看着廉雁寒,心中激赏不已。世人果然没错,能与百里长风相提并论的只有廉雁寒。纵然她是女子,可周身散发的凛然气息仍叫人惊叹。

煜阳道:“此时不宜多说,廉将军只管疗伤就好,这里就交给百里将军好了。”

廉雁寒心里长叹一声。寻平的女王回来了,还带来了百里长风,她隐约中感觉到了其中的纠葛,可惊讶归惊讶,接下来的恩恩怨怨已经与姜宁无关了。

她听出了煜阳口气中的戒备,她也知道她没有理由再站在别国的城墙上指挥军队了,这样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起码她没有让姜宁卷入腥风血雨。纵然王上会怪她,可她无愧于心。

她牵动嘴角对百里长风说道:“百里将军,我把这个位置交给你了。”她后退一步,让出她曾坚定不移地站着的位置。

那一步,走得庄重,走得骄傲。

百里长风动容了。他与她,众人口中的两个不败神话,竟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他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在战场上与她一较高下,可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接下她的位置。

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气闷,道:“廉将军,下次我们找个机会再切磋切磋。”

廉雁寒脸上是怪异的表情,道:“百里将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对战,我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她吐出一口气,“打仗真不是件好玩的事啊。”

百里长风愣了一下,突然大笑,笑声借由内力扩散开来。即便是刚才未曾注意到城头变数的严军也发现了多出的几个人。

“百里长风!是百里长风!”

有人认出了百里长风,引起一片哗然。

有着惊世艳名的两个人,共同站在一条线上。一个冷静似水,一个狂傲如火,他们给人的感觉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的相同。

铮铮的铁骨,摄魂的傲气,让人几乎要大叫:这就是真正的将才,真正的统帅。

百里长风笑毕,道:“我今天才见到了真正的君子,我是小人啊。廉将军的心胸比我广阔多了,我却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此时,煜阳轻唤道:“百里将军……先解决眼下问题再说。”

百里长风点点头,走上前去。

廉雁寒吩咐部将:“全军听令,全军听百里将军调遣!”说完,周身一松,身子晃动了一下。

韩峻立即去扶她,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自嘲道:“听闻寻平王风华绝代,可惜我无缘相见呢……”

煜阳一愣,这才看见廉雁寒的眼睛已经深灰一片了。

寻平王回来了,带来了百里长风,再加上原来就在的廉雁寒,寻平守军的士气空前的高昂。

严军不笨,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形势下再耗下去,借着寻平军的攻势节节回退。接着,姜宁援军到达寻平都城,可此时,严军早已被百里长风“逼回”了严国。

没有了理由,没有了对象,姜宁的援军没有任何施展拳脚的机会,即使他们在寻平挣扎了很久,姜宁王还是无奈地下令。于是,在抵达寻平都城的第五天他们又返回了姜宁。

纵然天下人都不知严王的心思,可明眼人知道严王并没有输;寻平从亡国的危机中走了出来,举国欢庆。

这场几乎称不上战争的战争,最大的输家是远在天边,貌似和这次战争无关的建安,还有帮助寻平抵抗严国的姜宁。

建安国怨恨寻平王拐走了他们的大将百里长风;而姜宁国则在战事过后的一个月,迎回了他们连路都走不稳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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