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与天使的不同只在于少了一对翅膀,直到后来才发现少的是那颗永远年轻的童心。
涉商多年,渐渐疲乏了。难道是心态率先老去了吗?
陈景裴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偶尔回头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她的腿上放着经常携带的小型笔记本电脑,那里存了她所有的资料与会议纪要。因为机上可以使用无线网络,他在看她的同时也注意到她在飞机起飞后不到一小时已经回了十一封邮件。
难道她的大脑不用休息吗?
白皙的手指,似穿了芭蕾舞鞋的女子轻盈地跳跃在键盘上,敲打出一个一个简单而枯燥的旋律。可是听得久了,反而觉得舒服。
“你睡不着?”她突然停下敲击键盘,侧头对上他飘过来的眼,他的膝上盖了条薄毯,她知道他的体质也熟悉他的习惯,一般飞机半小时后他都要入睡,且讨厌被打扰。
他眨了下眼,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某种魅惑的魔力。她的心忽地提高了些许,险险的似要跳跃出来,“呵呵,因为我投入工作的神情深深吸引到你了?”她半笑着倾斜靠近,他的脸近在咫尺,“若是因此爱上我,不如……我嫁给你好了。”
眉头轻然一挑,他笑溢出声,眼神示意她手中的电脑,然后才道:“键盘声音太吵了。”她不觉得累吗?二十四小时都贡献给工作,生活依旧有乐趣吗?
忽地,他蓦然想起每当他出去玩乐的时候,她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窝在书房里敲字。是否电脑就是她的第二个生命体,已经分不开了呢?
电脑在他的尾音结束后,“啪”的一下就关掉了,她扯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刚坐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是否该和隔壁的小姐换个位子。”起码那是他乐见的,因为对面的小姐很漂亮,而且她察觉他刚才一直眼神在朝她这个方向瞟,她自然知道是越过自己在看隔壁的小姐。
工作泡汤了,邮件还有四十五封累积着。她闭上了眼睛。
世界清静了。
他看着她的侧颜,光滑的肌肤似剥了蛋壳的表面,白皙得看不见细纹。她还很年轻,可是已有了商界有名的称号。关键是她的长相一点也不抱歉,颠覆了女强人中性的外表。她几乎不穿中性衣服,偶尔的居家服看起来十足十的贤妻良母样,只不过她的内心与外表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这也是为何,很多敌手都在这种困惑里丧失了主权的原因。
他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到目的地,而他们只有休息六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开第一个会议了。
精力永远都是决胜的第一要诀。
飞机朝着远方明媚的方向前行,穿透云层的阳光洒满了大地。在半空里形成漂亮的折射图形。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毯,轻轻地掖在了腰部,带着清淡的笑容,她迷蒙入梦。
机舱里的冷气保持着恒温,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她的腿上,隐隐地带着使用时的热气,慢慢地温暖着她的身体。手指不自然地曲弯着,只扣着电脑的一端,似在防止滑落。
即使在梦境里,她还是不忘保护自己的工作。
低低的一声叹息,回荡在耳际,轻轻的像是一阵微风飘过。
三亚会议是近年来很热门的一种集工作娱乐于一身的高层会议,一般时间都是随性而定,但更多的合资公司会选择夏季来此。
白歆瞳仰卧在浴缸里,泡泡沫上漂着七彩的花瓣,这里的服务员体贴地在每一个房间都准备了一个小花盆,她只需轻轻一倒,就让自己淹没在花海里。
淡淡的芬芳掺杂着夏季的青草味,混合了香气的泥土味,足够的清新。她闭着眼睛任温水舒展自己的肌肤。她的皮肤白皙但也很容易敏感,尤其是在夏季更怕太阳晒,但这几日应该可以放松了出门吧。海南的阳光很明媚也不毒辣。
等会第一场会议结束,她或许可以向酒店服务员要一份观光指南。
会议厅在酒店商务楼的七层A座,四周很干净,只有走廊的墙壁上挂了些油画和抽象画。她是看不明白也不懂得欣赏,一直觉得自己商业气息太重,少了一份质朴的原野味,对于这些充满艺术性的东西她向来敬谢不敏。
路过某幅向日葵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拿着水壶的小女孩,戴着渔夫帽手里提着一个洒水壶。画面整体色彩明亮充满了春日融融的气息,让她瞬间想起某个知名画家的那幅有名大作,可是这画里似乎又少了点什么,但多了的东西她可以看得出来,那就是右上角的云朵。用了黑色的渲染手法,看起来就如同是雷雨将至的感觉,可是如此明媚的画为何会有那样的视觉冲击呢?
“瞳瞳对我这幅拙作有兴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身形一顿,侧头看到了那张因接近而放大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淡淡带着笑,“司先生。”
“嗳,我说了叫我晨栩,不要那么见外。”司晨栩一身白色剪裁得体的西服,里面穿了件粉色系的衬衫,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梦幻里的白马王子,风度翩翩又不失优雅。
这样性格开朗又有点痞的男子,怎是陈景裴的好友?她不禁失笑,指着眼前的画道:“这是你画的?”
看不出来他身上还有艺术家的气息,单按照她这个外行来说,起码这幅画看起来很顺眼,视觉效果就好。
司晨栩侧低着头,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正是我的拙作,怎样,完美吧?”
本意她也是想夸的,但见他这般的欠扁的表情,她又不想说了,“我不懂画。”随便看看而已。
“嗳,我跟你说,这幅画可是有渊源的,想当年啊,我深爱……”他正要滔滔不绝,会议室的灯亮了。
她神色一正道:“不好意思,我要去参加会议了。”
“嗯,会后再说,一起走吧。”他率先走在前头。
“你和我一起开会?”他也是会议人员?她怎么没在参与名单里看到?
他突然腼腆地转头朝她笑笑,“嘿嘿,惊喜了吧。我也是知道你今天要来开会,昨天半夜软磨硬泡老总改派我来的,感动了吧?”
“……”她为什么要感动?
他继续得意地扬眉,“我可是凌晨五点才把老总攻下来啊,他老人家同意了还要给我同事电话,我就直接朝陈报喜了,嘿嘿,看到你顶头上司了吧?他也是跟着我来的,呵呵。”
原来……如此吗?因为司晨栩来了,所以陈景裴也来了?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副总请辞?
白歆瞳的手指微微抚着刘海,黑色的发丝柔软得如同丝线,睫毛下的眼,耀眼如若星辰。
会议结束后,如同预料的不再是一个人的清净时间。
司晨栩很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他们一离开酒店大厅,外面就已停了一辆车等待着他们。但是他示意司机把钥匙交给自己,“瞳瞳,今日我们就玩三人环岛游如何?”
白歆瞳笑笑,坐到了后座。真皮的底座,仰头就可以靠着自己的脖子,舒服得想让人睡觉。车内调了微冷的空调,徐徐的凉风吹打在脸上,更显得惬意。
“怎么还不上车?”司晨栩坐到驾驶座上,替陈景裴打开副驾驶座的位子,“快点上来,我们出发去吃海鲜。”
她闭着眼,没时间去看那个人一眼,或许他此刻郁闷地想为何她也在车上吧,因为从开会的伊始,他就一直盯着自己和旁边的司晨栩。在他看来,一个是对头一个是好友,但他们的关系可以友好,怎么看怎么别扭吧。
“不吃海鲜,去烧烤店喝椰汁。”半晌,她听见他说。
她的心念一动,但瞬即平静下来,侧了侧头,调整舒服的位子准备小憩。
“为什么不吃海鲜?”司晨栩不赞同,“都来这里了,自然要去体验一下……”
“我不要吃。”陈景裴沉声道,“听我的。”
司晨栩赌气地加快了速度,“瞳瞳,你来评评理,这个人多奇怪。前几天还拉我去香格里拉吃海鲜大餐,大赞那里的龙虾味道鲜美无比,此刻来了这里却说吃烧烤,不要海鲜。这口气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出声,当自己入睡了。
“瞳瞳,你别怕他。如果你要吃海鲜,我们就两个人去吃,丢他一个人去烧烤店熏死。”司晨栩扬扬眉,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她,“如果睡着觉得冷,就拿我后座的外套盖一下。”
话还没说完,空调就被关掉了。车窗在下一秒就缓缓摇了下来。
司晨栩瞪大了眼盯着旁边的陈景裴。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温度也很适宜,闷在车里是一种浪费。”陈景裴不紧不慢地说。
“也对。”司晨栩讷讷地应了一句。
车子绕过海鲜酒楼,驶向烧烤店。
“迟些时候,我们去吃海鲜夜宵吧。”司晨栩停好车,绕到她的旁边,附耳低声说。
她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漂亮的弧度,温温的声音少了些冷厉多了些柔和:“我对海鲜过敏,吃不来。”
看到他张大嘴愣在原地的表情,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更是愉悦了。
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沉静的眸子似在思索着什么。
茶余饭后的夜市是最热闹的。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更多的是拥挤的成群游客。
“老板,我要买这个。”白歆瞳指着一对可爱的水晶海豚道。透明的水晶界面带一点纹理磨砂,摸起来很舒服,在灯光下看着也炫彩夺目。
“瞳瞳,你真梦幻哦。”司晨栩露出兔子般的无辜表情,朝她含羞带怯地笑。
她也故作可爱地把水晶海豚摆到自己的脸边,“怎样,怎样,嘻嘻。”又摸摸海豚,把它拿到陈景裴的面前说:“嘿嘿,我是海豚,我是海豚……”
陈景裴只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地掏出钱包,“老板,多少钱?”
“七十五。”老板比了比手指。
白歆瞳摇摇头,“哎,老板,便宜点啦,怎么可以这么贵,这个水晶海豚只有我小手指的一半大小耶。”
老板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名牌,她身上所带着的那种气质与身后两名男子的贵气怎样都会加倍买下来吧,居然还讨价还价,“你……小姐,看下我们标签上写明特价商品,谢绝还价。”
“咦,这是特价商品哦?”她真的把水晶海豚举高去看下面的标签,这一举动引得司晨栩扯开了大笑。
但最后付钱的人还是陈景裴,“明知道这是不允许还价的,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她古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司晨栩说:“晨栩,所以说现在的公子哥啊,就是没有省钱意识,哪像我们打工族,寸金寸金地算计。”
其实这些礼物都是为了部下买的,他们罗列的清单里写明,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而且教她买东西一定要学会讨价还价,有时候女人的讨价还价不是为了那几块钱而是过程的快乐,仿佛那小小的降价就是一种伟大的胜利战役。
所以说,女人天生爱购物。只因为在购物的同时,偶尔可以体验进入天堂的快乐。
此刻,她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盒,轻然地笑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她走几步,再转身对陈景裴说。
“没关系啦,谁只让他带了现金嘛。”对于司晨栩来说,这些小钱真的不算什么。
可是在陈景裴心里清楚,白歆瞳这个女人,看似随性温和,骨子里却分得很清楚。只是他疑惑的是,以往都排斥异性的人,为何面对司晨栩的时候,她可以露出那么天真无邪的笑容?
为什么是他?
天空飘起了细雨,似润物大地的救星,给温热的夜市制造了一场小小的惊喜。
陈景裴走得比较慢,看着前面一个笑得娇俏又爱扮可爱的女子以及旁边那个哈哈大笑开怀之极的两个人,安静地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