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无话可说,谢静好还没有把车开到赖家的住宅区,就在前一个路口把某人丢下,让那小子滚回去自生自灭。
好吧,她承认这样很幼稚,就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谢静好把四扇车窗打开,围绕附近的路段兜风,希望夜晚的凉意带给她一些宁静。
迎面一辆火红的消防车呼啸而过,接着,又是一辆。
110的警报铃唤回她的镇定——
哪里失火?
她刚才转过一圈,没看到有异常的情况出现呀?一踩油门,方向盘打转,她顺着来时的路向反方向驶去。
不看还好,一看惊呆了!
着火的竟是赖博雅家所在的小区,消防车围在外面,滚滚的浓烟从窗户里冒出,很多附近的居民都从家里跑出来,有避难的,有看热闹的,嘈杂得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数了数着火的楼层,那不正是赖博雅的房子?赖明澈目前住在他哥哥家,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谢静好马上掏出手机搜出电话,可不管怎么打都提示对方号码已关机。
好好的关什么机啊?
随手一甩车门,她奋力想往人群中挤,奈何人太多,完全没有办法靠近,而且火警在前面拉出了警界线,就算走到跟前也难以进到楼里,她和火警不熟,也没法子问情况,焦急地团团转,也顾不了旁人的目光,大喊着赖明澈的名。
天,千万别出事啊……
她远远地死死地盯着消防员的一举一动,无论水多大都无法熄灭心头的火。
兀地,有人在肩头拍了下。
心烦意乱的她差点回手一记重勾拳,然而,两眼在锁定对方之后,手腾在半空,不但没有落下,反而有些结巴。
“你……你……”
“唉,手不酸么?”帮她拉下那只手,那人微微笑道。
“你去哪里了?”谢静好终于缓过来神儿,大怒地训斥:“为什么不开手机?你知不知道你家着火了!”
“不巧手机没电。”坐在她的车上那会儿玩开心网耗费太多电,一下车就自动关机,若不是他注意到什么地方不对,先跑到对面电话亭报警,消防车还来不了那么快呢!他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我哥的家当想全搬出来是不太可能,不过保险柜是防烧的,重要证件、文献不会有事。”
“谁跟你说这些!”她没好气道。
“你不是问我知不知道家里着火……”他倏然止口,眉毛轻扬,“你,以为我还在家里没能出来,是不是?”
“那样的话就太蠢了吧!”此刻的她当然能冷静地分析情况,“所有人都跑出来,你还在里面,除非昏了头!”
“那你在担心什么?”他微低下身,靠过去,以额碰了碰她的额,“这里冰凉一片,还有虚汗……”
“你有个好歹我怎么给——”
“怎么给博雅学长交待是不是?”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却在她向后缩之前,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气消了,烟消云散就为他的一句歉意。
谢静好的肩膀松弛下来,吁了口气,“真是的……”
“啊,火灭了。”他指着楼道说。
顺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如此,黑漆漆的门洞有点恐怖。
“这事有点怪。”她托着下巴寻思,“怎么好好的会着火,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开炉灶烧饭,此类方面的隐患直接pass,然后——别人家都没那么夸张,着火点就在学长家,除了针对性的——”
他撇唇,“我人缘真坏呀。”
“不是!”她断然道:“在你回国以前,这里好好的根本没一点事,附近的小区治安也维持得不错,这是铁定的纵火案,又发生在你搬到学长家住之后,尤其是今天你伪装混入绿地高校调查后的当晚……”
“于是,有人在警告我咯。”赖明澈伤脑筋地自言自语,“今晚是没地方睡了,不如趁着警方来调查,去警察局凑合一夜?”
“哪有人主动要求在警察局过夜的?”她实在是败给他了,“听好,一会儿去跟警察做笔录,然后到我家寄宿一晚。”
他见鬼似的盯着她,然后大大地后退一步。
她挑起眉,“不愿去?”
“那倒不是。”赖明澈叹口气道,“昨夜见到令堂,我以为你当时的反应是不太想我接触到他。”
谢静好撑着额角,是啊,他今天去她一样会是那个心情——
有种预感,老爸与这小子会把房子掀了。
“那我还是不去打扰了。”他自诩是个十分体贴的好男人,“免得伤你们父女的感情。”
“没那么夸张。”她当机立断,“就这么决定。”
于是拍板。
实在是不能怪谢家老伯与谢家小弟目瞪口呆。
让男人送她回家已是极限,今晚又把那个“他”带回家,这进展,这程度都让谢家老伯的眼中闪烁着无比雀跃的光芒。
“打扰了。”赖明澈很有礼貌地颔首。
谢老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没关系,请进,里面坐哦,老么去拿水果。”
谢家小弟刚要去厨房就被谢静好揪住,“小弟,进去念书,这里没你的事。”
“是。”比起老爹,大姐更是他的克星,谢家小弟飞快地闪人。
“明澈家失火,今晚要来咱们家借宿。”简单地把事情的缘由交待进去,谢静好别有深意地瞅了父亲一眼,自己进了厨房。
“唉,我女儿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来,快坐下。”谢老伯挥挥扇子。
见谢静好端着切好的水果送到小弟的屋里,赖明澈笑道:“他们姐弟感情真好。”
“老伴去世早,我工作又忙,静好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买菜做饭、放学到附近的幼儿园接送她弟弟。”谢老伯笑眯了眼,“明年六月是我家最小的孩子备战高考,静好为老么加油卯劲,说是‘不上清华誓不还’啦。”
哈,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呀,赖明澈好奇道,“大伯以前是警察么?”进门先去了一趟卫生间,路过某个房间时他隐约看到了警服。
“不错。”老伯得意洋洋地宣布,“我是警队里人缘最好,人气最高的一个,想当年也迷倒不少警花……”
“老爸,别提你的风流史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坐的沙发后,谢静好将剩下的水果递过去,“吃橙子,我还切了些木瓜。”
赖明澈用牙签扎着水果放在嘴里嚼,“你们一家真热闹。”
听他的话,谢静好恍然记起赖博雅与赖明澈的身世。
赖家父母是M市鼎鼎大名的珠宝商,数年前遭人绑架,案子虽破却不幸双双罹难,名下诸多产业被亲戚承包,只留给这对兄弟足够的抚恤金,供他们上完高中和大学……如今,唯一的哥哥赖博雅躺在病床上没有半点知觉,房子被烧得底朝天,想想,赖明澈能谈笑自若到这会儿,相当不易了。
“干吗这副表情?”他的眼眸闪耀异样光泽。
“我……”该如何措辞才好呢,有些伤脑筋。
赖明澈收敛笑意:“你会让我很困窘。”
谢静好怔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起来,别赖在那里什么都不做!没人给你准备现成铺盖的。”
“哦,那麻烦带路。”他还是欣赏这样的她,干脆,明快。
谢老伯也没搭话,满脸堆笑地望着那一男一女进了小小的客卧。
谢静好家是典型的四室一厅,其中三间是谢老伯的、谢静好以及谢家小弟的,最靠近谢家老伯的那间空着,只有老式沙发跟一台旧电脑,看得出是联想牌的老型号,最少也有七八年的历史。
谢静好指着沙发上的枕头和毛毯说:“躺沙发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他一屁股坐上去,舒服得伸了个懒腰,“有个落脚地我就很满足了。”
“如果怕晚上掉下沙发——”她把角落里的小凳子搬过来,堵住了沙发,“这样子挡一下会比较好。”
“我睡相很好的。”他笑得很暧昧,“这么担心,要不要半夜来检查一下?”
“那就早点睡觉吧。”她没有去看他的脸,在关门前补充一句,“嗯,我建议你睡觉前在耳朵里塞点纸。”
什么意思?
谢静好也不多做解释就走了,赖明澈听了听,客厅也没有电视节目的响声,大约是他们家的人都准备睡觉,他也不好再出去来回走动,索性随手关灯,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
说家里着火的事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然而在意也于事无补,他不是那种在处事以后原地踏步的人。
要做的事有很多。
不知过去多久,正当他要昏昏欲睡时,可怕的呼噜从隔壁传来!
那种强大的穿透力,犹如十面铜锣一起敲打,无遮无掩,无从回避……不会吧,这就是谢静好提醒他的原因么?拉起毯子盖住脑袋,他打算凑合着睡一会儿,早点起来算了,可惜呼噜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蒙着东西毫无作用,而且,越是在意越是难以接受,翻来覆去如若魔音灌耳难以甩去。
惨了……
这下真的惨了。
赖明澈有点后悔,他应该随便找个宾馆住一夜,不至于晚上睡不好,只能可怜地躺在那里默默数羊,天微泛亮,就有学生敲门,叫走这家的准考生去上早自习。
客卧房的门形同虚设,叮叮咣咣的脚步声,呼呼啦啦喝水声、吃饭声,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让好不容易困到可以忽略呼噜,准备去见周公的他,再次陷入活生生的炼狱,总算在不断的深呼吸下挺过艰难时段……
他睡了。
不知过去多久,有人在叫他,很大的力道抽走了毛毯。
“你怎么还睡!”
他半睁半闭双眼,伸出一直手,抓了抓,拉住毯子的一角,忘怀里拽。
“别闹……”
“谁跟你闹啊,快起来!”谢静好一手叉腰,一手跟他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