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废都后院:道不尽的贾平凹
18925000000076

第76章 在群贤庄

2002年3月9日,平凹来到远离闹市的群贤庄,与参观“上元名家艺术展”的几百名热心观众见面交流。平时,他不爱凑热闹,更不喜欢张扬,特别是到一些大场合,总是躲在角落里,更不用说讲话了,几次上中央电视台和地方电视台,他声音小的,再加上地道的秦腔方言,你也无法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可是这一天,一是过节高兴,二是在家门口,他来了精气神,在开场白就直抒胸臆:“玩的事情,来这么多人很荣幸,也很高兴。我只是个人爱好,过元宵节大家就图个高兴。好话,瞎话,我都可以回答。”平凹不仅有问必答,而且妙语连珠,像是开新闻发布会,又像是在拉家常话。

问:贾平凹是小名?还是笔名?

答:就这一个名字,说起复杂。我原名叫贾李平,生在李家,小名平娃,后来人们叫开了倒把大名忘了。长大了老叫平娃也不是个事,年纪大了不能叫娃,就想改个名字。听说到派出所办手续麻烦得很,干脆取个同音字,改叫贾平凹。

问:俺娃叫木蛋,你能不能给俺娃也改个名字?

答:改成元旦的旦,叫旦好,中国历史上有几个皇帝都叫旦,像唐睿宗李旦。不要叫鸡蛋的蛋。

问:那么多人喜欢你的字画,是因为你的名气大?还是画得好?

答:两方面的因素都有。其实,我的画也画得好着呢。艺术之间的境界是独立的,也是相通的。这好比会推磨子,就会推碾子。

问:《兵娃》是你的第一部小说,《兵娃》跟你的名字有啥关系?

答:没有太多联系,《兵娃》是一个短篇小说集子。

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啥时候成名的?

答:我是1952年生的,上到中学,一元一次方程式。然后下乡,在农村劳动5年。后来上西北大学三年半。没上过高中,欠缺,把这个阶段过去了。说到成名,成名不一定成功,知道的人多一些。我是靠写作成名的。

问:你的书写得好好的,为啥又弄起了书画?

答:写字画画,这好比是麦子成熟时,收麦子时也捎带收些豌豆收些麦草,算是副产品。一个地方混久了,就想在其他行当溜达,凑个热闹。整天拿钢笔写字,对字体的间架结构比较了解。字写多了,看别人用毛笔,就想咱也用毛笔试一下。我敢说,毛笔字对古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当今最好的书法家与古人相比也差远了,咱的字让古人看了要笑话死了。再过100年,谁能用笔把汉字写出来谁就是书法家。

问:是不是因为你是著名作家,人们才对你的书法作品感兴趣?

答:人们对我的书法感兴趣,也许是因为我把文学创作的激情灌输到毛笔字中,和别人不一样,它的个性比较强烈,并能为世人所用。我今年也50岁了,在座的有不少老先生,也都在写字画画陶冶性情。我一旦写作写不动了,思维跟不上了,就写字画画,健身,咱也就满足了。

问: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近期的文学创作?

答:成了新闻发布会了。今年5月份,有一个长篇小说就要出版了。春节交稿。《收获》发在第三期上,双月刊到6期了,出版社只能等到杂志出来之后。十年来,我很少写中,短篇小说。去年冬天写了几个中,短篇,感觉不错,几处转载,我的兴趣来了,写中,短篇也相对轻松些。

问:你对“群贤庄”三个字满意吗?

答:因为写了“群贤庄”三个字,认识了曹总。朋友说外头做了广告牌,字还好着呢。晚上开车到北大街看了看,放大了就是好看。我的字适于放大。很可惜,这三个字的很多路牌广告没有落款,但这三个字卖给了曹总,由不了咱。

问:你的书画作品与群贤庄有无内在的联系?

答:在书画方面,咱没架子,别人叫在哪办展咱就赶紧去。元宵节叫到这里来,虽然比不上北京美术馆,何香凝美术馆,但这里的房子不错,这里的环境好,老板支持。来这里办书画展,与这里的建筑,环境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问:咋样鉴别你书法的真伪?

答:现在市面上我的假字太多,连一些大酒店拍卖的都是假字。我以前也打过假,现在没有精力了。有些人想了个办法,拿一张我写字时与他的合影来证明这些字是真的,但往往照片是真的,字还是假的。假字外形很像,但没有神,气势不到,这些他模仿不了,多看真字就会发现。假字有时比真字还能卖钱,我有时很生气,也很无奈。我见了假字还不敢说是假的,人家要说,贾老师你给咱换一下,咋办?有时我也自我安慰,咱的字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就是一张废纸。

问:现在请你题字的商家很多,比如写牌匾,对此你有选择吗?

答:我现在基本不写牌匾,多了不行。开始,人家叫咱写咱就高兴,就像最初学骑自行车,不让骑也要骑。我爱给书店,茶楼写牌匾,因为书文明,茶高雅,我又爱看书,喝茶,再就是推不掉的关系。像娱乐场所,医疗诊所,纯粹是为作广告的,乱七八糟的,害人的,给再多的钱也不写。啥不敢闹满了,闹满了就坏了。

问:画家邢庆仁是不是对你影响大?

答:邢先生毕竟是职业画家,他那里房子大,画案大。三分之一的画都是在邢庆仁那里画的,那里成了活动沙龙。画画跟唱歌,唱戏一样,周围要有人,要有人煽火,要有人喝彩,营造气氛。一个人闷在家,气氛不得上来。我画画经常受到邢先生启发,谢谢邢先生。

问:写作与写字哪个挣钱快一些?

答:搞文学创作是很累人的,要耗费人很多精力。作家往往养活不了家,靠稿费嘴都得吊起来。稿费低不说,几个月之后才给。相比而言,书法绘画挣钱就快一些,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卖字不是我的本意,来要字的人太多,已影响到我的写作,就写了个润格告示,最早是为了挡住这些人,但效果不理想,该要字的他还要来。我写字也是为了养家活口,家口大了,亲戚里下岗的也多,也要吃饭,仅靠写作无法把日子过好。尽管如此,我还要声明:书画只是业余爱好,我的正业永远是写作。

问:你有没有打算写科技方面的书?

答:谢谢这位先生,咱和科技界打交道少,以后想办法向这方面努力。科技界能人倍出,很有潜力,自行车压的印子虽然只有三指宽,可是能在一丈宽的路上骑。我写工厂少,写农村,写文化比较熟悉。我也在大学生活学习过,可写大学生活就不行。因此,还要扩大生活面,要有艺术积累。

问:听说“长安男人”书画展在深圳也有不同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深圳是移民城市,像美国一样各地的人都去。到那里办书画展,书画和音乐一样,没有国界,没有隔阂。深圳办展效果不错,虽然有人唱反调,那是有背景,有原因的。在深圳时,一个人应酬八方面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咱又受接待方控制着,去不了。人家来了,叫了一堆媒体记者,转一转。其中,一个小姑娘问这问那,我烦得拂手而去,把人家得罪了,人家一夜之间写出了文章。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碎碎的娃,厉害得很,咱长一身的嘴也说不清。世上的事很复杂,树欲静而风不止。树大招风,也是瞎事情。但是,“长安男人”书画展是深圳何香凝美术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参观的人也是最多的一次。

问:为什么叫“长安男人”?

答:我和邢庆仁一块去深圳办书画展,不能只叫贾平凹书画展,也不能只叫邢庆仁画展。俺俩是居住在长安长得最难看的男人,也是两个个子最低的男人,是两个男人办展,从西安来的。最后统一名字,叫“长安男人”。

问:你对金庸作品如何评价?

答:我对金庸尊重,也爱看他的作品。满世界那么多人都看,没有看,不敢胡说。我有病住院时,在医院每天看到三点。第一部看的是《笑傲江湖》,从那以后,就让人从外头给我借。人家金庸是大作家,大手笔。咱一般人无法与他相比,就是不写,编,咱的想像力也不行。咱只有恭恭敬敬地看,老老实实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