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停留时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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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话:时夏·另一个偶然

当我心慌意乱地从公寓大楼里跑出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

欺凌的寒风从领口灌进去,整个身子都好像被一层冰紧紧包围。我站在街口,远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公寓,不停地搓着双手取暖,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西海岸的三月,却没有一丁点儿春天的感觉。虽然没有下雪,但通天彻地的寒意仍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将整座城市吞入腹中。

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鬼天气里等上多久,或许要等到他的离开。

或许,他还在房间门口等着我,惊讶地回味着我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

他叫沈思轩。

第一次认识他——或者说他第一次看到我,就是在L的那场周末狂欢派对上。那天晚上,身为主人的L玩儿的很High,而我则在一边默默地品尝着各式各样的汽水,顺便和各式各样前来狂欢的人们打招呼。为了安全,我滴酒未沾。

但L却喝了很多酒,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有些迷迷糊糊。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公寓。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的家里面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我不敢想象当L的父母回家的时候会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那副场景。

据说那天晚上,沈思轩也在L的派对里面。

之所以“据说”,是因为我并没有在杂乱的人群里看到他的身影。沈思轩个头很高,又是典型的亚洲面孔,这样的特点在满是白人的派对中一定很是扎眼。也许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以上猜测都是沈思轩当面对我说的。

就在那场派对之后没几天,我在餐厅用餐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了沈思轩。

他端着餐盘坐到了离我不远的桌子上,我看见他时,他冲我一笑。

在背井离乡的海外,同胞之间的这种微笑再正常不过了,我没有多想,也向他点了点头。

当我正专心致志地享用面前这盘食物的时候,感觉一个高大的黑影遮挡住了太阳投射过来的光芒。我不由得抬头一看,发现那个对我微笑的男生竟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口中的东西还没有下肚,只能嘟着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看到我这副样子笑了,轻声地说,“不记得我了?”

这话令我更加摸不着头脑,心想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啊。

“上周五,L的派对上,咱俩见过面的。”他见我疑惑,补充道。

我将食物咽了下去,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想着他的脸庞,却还是那么陌生。

他说的“见过面”,如果语境没有问题的话,应该算是正式打过招呼的意思吧。可是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接触过,又何提见过面呢。莫非那时候的记忆真的出现了短暂的缺失?

我不停地拍打着脑门,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他看到以后笑的更欢了。

这样的笑声让人挺不舒服的,感觉多多少少夹杂着一丝嘲讽。我问他是不是也认识L。

他回答我说他叫沈思轩,L和她一起上营销课程,关系很不错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如果他所说都是实情的话,那么出现在L的派对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尽管如此,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因为我不太习惯让陌生人看到自己用餐的样子。草草吃罢这顿饭后,拿起盘子冲他微微一笑表示友好,便快速离开了那张桌子。

不过生活却在那顿餐桌会面结束后起了微妙的变化。

和沈思轩的正式交往,是学校中国留学生俱乐部举办的春节晚会上。

这个晚会是学校的传统,不仅仅为了照顾海外过年没办法回家的中国学生们,更是为了借助这个活动向更多的国际友人展现中国文化的魅力——当然,这是俱乐部官方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找个机会一起热闹热闹。

今年的联欢活动上,我向学生会申请了一个后台工作的活计。自打那次在国内大学搞广告方案策划被老师痛骂一顿后,对于这些学校内部的部门我便开始有了抵触情绪。虽说国外大学的学生会相对更自由民主一些,我依然很少掺和这些活动。

完全为了多赚一些额外的学分,这么一想其实自己也挺自私的。

令我想不到的是,沈思轩就是这次春节晚会的负责人之一。

他是中国留学生俱乐部的副主席,过去从不关注这些社团内部人事调动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当我兴冲冲地跑去俱乐部报道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我,脸上依旧是那种招牌式的微笑。

说是微笑,却比微笑夸张很多,给人一种热情过头的感觉。我回想起了那次在餐厅里他略带嘲讽似的笑声,突然间觉得有些反胃。

但人家毕竟是我的领导。我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听后差遣。

沈思轩让我和其他两个工作人员负责评审报送上来的晚会节目,说是给我分配了一个轻松的工作。

其实这种工作挺折磨身心的,在狭小的桌子后面一坐就是一下午,连卫生间都顾不得去。更要忍受那种糟糕表演的煎熬,一天下来,虽说一直在椅子上坐着,我也觉得不比那些在后台张牙舞爪表演的同学轻松。

当我拖着腰酸背痛的身躯将评审通过的节目表送到沈思轩手上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眉头微皱。

看到这副表情,我心中一紧。

而沈思轩那副严肃的面孔仅仅在脸庞上停留了几秒钟便烟消云散,继而又是一脸的笑意。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天生长着就是这张喜气洋洋的面孔。

“节目是不是有点儿少了?”他提出了质疑。

我松了口气,缓了缓心神对他说,有足够观赏性的节目也就那么多了。我说的是实话,那些业余的表演真的没办法摆在台面上给观众看。

沈思轩说我的要求太高了,学校举办的春节晚会就是让大家乐呵乐呵,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演出。而且台下看节目的大多是美国人,他们也看不出来节目的优劣。

我心说你也太低估人家老美的品味了。

他又补充道,要让每个来报名的表演者都有上台的机会。我听他说了一大堆话,感觉就像是小学时候班主任给做的运动会比赛动员。官僚主义还真是一件驻扎在内心深处的东西。

我问她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反正人家也演完了,我们也审完了,总不能把他们叫回来再热闹一遍吧?

沈思轩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问我还有没有所有节目的名单。看我将名单递给他的时候,他眼前一亮,说要让我回忆回忆名单上的节目,再重新筛选一次。

我就知道这种工作不是这么好干的……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连饭都没顾上吃。这么一折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他好像也看出了我内心想法,提议请我出去吃饭,边吃边聊。我说了声谢谢却回绝了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和我在后台一个一个地抠起了节目。

时间也在一点一滴流逝,工作人员陆陆续续都回家了。当我们终于敲定完最后一个节目的时候,走出后台看到演出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眼前的这一片漆黑扩散到大厅里每一个角落。整个剧场只有后台和舞台中心有一丝亮光,其余的部分更像是虚无空间。

我有一些胆怯了,倒不是由于怕黑。

沈思轩这时正收拾好东西从后台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显然也愣住了。我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便凑上前用余光扫了一眼时间,八点十分。

“你家离这里远吗?”沈思轩突然开口问我,“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顿时警惕了一些,说公寓就在学校旁边,仅隔着一条马路。他点点头,却又试探地说,这么晚在美国的大街上行走很不安全的。

看着沈思轩一步一步向我这里走来,我心里有些发毛。周围的气氛有些凝固,安静的出奇,除了他的脚步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我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没有多说话便快步向门外走去。我自己也不清楚这种举动到底因为什么,也许沈思轩是出于好意。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之上,寒风在身上肆虐着,却不觉得有多冷。

想起过去闺蜜杜然对我的一句评价,说我这种人有“异性洁癖”。以她的话来讲,在我没有遇到心仪的男生之前,对异性都会保持一种过敏性警惕感。我特意上网查了查,发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大多数同性恋也都有这种前兆。”杜然补充的这句话让我差点儿有种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后来,和陈述在一起了,发现这种感觉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强烈。而在剧场里的感觉,是和陈述冷战之后的第一次。

第二次发生在紧接的一个月之后,我没想到事情能够发展到这种地步。

这天是沈思轩的生日。他在一周前就邀请了我,说生日的时候要去市中心的中餐馆大吃一顿,那是整个西雅图最正宗的一家中餐馆。

其实我有很多理由拒绝他的邀请,毕竟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不过思考再三后,便答应了他,只是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的很僵,我已经让他难堪两回了。

长久没有吃到正宗的家乡菜,使我对这种诱惑又少了几分抵御能力。好在他所邀请的朋友当中,几乎都是我认识的中国学生。晚上的大餐吃的挺舒心的,胃口一舒服了心情也随之变得好起来。

但随之而来所发生的事情,却让我的内心慌乱了好久。